49第四十九章
那天衛蓁沒有再回到咖啡館去打擾溫容和盧鏡棠。
彷彿之前的苦痛輕易地消散了一樣,在後來的一整天里,盧鏡棠依舊可以對著溫容露出傻乎乎又顯得很燦爛而溫暖的笑容,而溫容看著她的眼神也同樣一如既往的寵溺。
可是她們都知道對方的心裡一定還在難過著,只是面上不願影響彼此罷了。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的兩人,即便溫容成年之時,祁青陌還是個孩童,可是對對方的了解卻也算是深刻了。
不過這分開的幾年裡,兩人其實都有了些許變化,只是目前尚未表現出來罷了。
「小青陌……」到了晚上的時候,一整天都在猶豫的溫容,終於還是決定詢問一年多前所發生的一切,即使她明知道提起那些時日會讓盧鏡棠痛苦,可她不得不如此。
如果一年多以前的一切只是意外,現今這個出現在她身邊的假祁青陌,又會是什麼目的呢?
「你……還有叔叔阿姨他們,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斟酌著詢問著,溫容看著盧鏡棠臉上一閃而過的痛苦,不由得將她攬進了懷裡,卻還是忍著心疼繼續詢問著:「真的只是意外嗎?」
盧鏡棠沉默片刻,方才低低地道:「不是意外。」
溫容一怔,卻又感覺這是意料之中,她靜靜地看著盧鏡棠,等她將話說完。
「大概是為了爸爸媽媽的研究成果吧。」嘆了口氣,盧鏡棠垂著頭,她苦澀地笑了笑:「不過,我根本沒辦法替他們報仇。」
小說中的快意恩仇什麼的,終究不可能在現實中出現,她只是個無權無勢的音樂學院學生,除了彈鋼琴煮咖啡,其餘什麼都不會。手中沒有任何與那場事故有關的任何資料與證據,亦不知要從哪裡尋找線索,所有的一切離她那麼近,卻又顯得那麼遙遠。
她見識過衛蓁的實力,也曾經想過依靠衛蓁的幫助來報仇。可她根本做不到完全讓自己成為盧照棠去接近衛蓁,更無法接受她那顆滿是溫容的心接納其他任何人。
自她懂事以來,遇到困難,她第一反應想的便是溫容,可這回她不想因為自己而給溫容帶給任何危險。
「研究成果?」溫容先是一愣,隨即聽到盧鏡棠那沮喪的話語,心中又是一嘆,她輕輕摸了摸懷中人的腦袋:「我也不想讓你被仇恨籠罩。」
「可是殺父殺母之仇……!」盧鏡棠猛地從她懷裡掙開來,她激動地說著,卻又無法將話說完,她的胸口微微起伏著,顯是對此耿耿於懷。
「我知道,我明白。」溫容重又將她拉到自己懷中,盧鏡棠倒也乖巧,沒有任何反抗的意味,因為她知道溫容是關心自己,而她也從不會因為任何事情遷怒於她。
「不管什麼問題,我都會為你解決。」溫容清楚地知道盧鏡棠心中所想,她輕聲說著,在她抬頭意圖說些什麼的時候,深深地吻住了她。
「戀人之間總是互補的。」一吻結束,她低頭看著已經因為剛剛的深吻顯得迷糊的人,嗓音依舊柔和:「小青陌不也總是為我解決問題嗎?」
老老實實地窩在溫容懷中,盧鏡棠知道她說這些話的時候有多堅定,她的心中有些動搖了,同時她也知道自己根本無法阻止溫容做些什麼,所以她最終只能悶著聲音道:「那你……不可以有危險。」
「嗯……好。」溫容輕聲笑答應了。
究竟要怎麼樣才能不要這麼軟弱沒用了?
被她抱在懷中的盧鏡棠卻徹底陷入了死胡同當中,無法脫身而出了。
「這裡就是你當年比賽的地方了。」在外頭用過了晚飯,考慮到祁青陌的失憶狀態,祁輕塵索性拉著她到了曾經她參加鋼琴比賽拿獎的地方。
冷峻著神情,對這座看起來規模宏大的建築一點興趣都沒有,祁青陌點了點頭,腦子裡沒有任何記憶被觸發。
這些時日以來早就已經習慣了祁青陌的所有神情和動作,祁輕塵也知道她這樣的表現意味著什麼,所以她只能嘆了口氣很是無奈,卻又覺得記憶這種事情實在難以勉強。
於是兩人便又朝著住宿的酒店走去,經過一家樂器店的時候,恰好從店中傳來一陣流暢的鋼琴聲,祁青陌面色不變,而祁輕塵則是側頭看了她一眼,兩人走出約百步的時候,一貫沉默寡言的人才道:「姑姑喜歡聽鋼琴曲嗎?」
「倒是說不上特別喜歡。」祁輕塵笑了笑后道:「我對音樂並沒有特別感興趣……」
頓了頓,話鋒又一轉:「但是我們家青陌彈的曲子確實很棒哦。」
祁青陌的眸中依舊波瀾不驚,她直視著前方,並沒有接祁輕塵的話,而是一臉沉寂好似在思索些什麼一樣。
「明早陪姑姑去趟醫院吧。」見她如此,祁輕塵也不再開口說話了,兩人就這麼安靜地在接到上個走著,直到到了酒店房間里之後,祁輕塵方才對祁青陌說道。
正拿著換洗衣物準備進浴室洗澡的人聞言停了停,接著點點頭:「好。」
看著那道身影進了浴室,耳畔迴響著那答應自己的低沉聲音,祁輕塵一時間有些恍惚,待聽到浴室中傳來的水聲,卻又不由自主地輕搖了搖頭,露出了自嘲的笑容。
待到祁青陌洗過澡從浴室中走出時,祁輕塵看著她擦頭髮的動作,莫名的竟有有些失神了。
之前住在家裡的時候,因為她的房間和祁青陌的房間各都附帶浴室,所以她從不曾看過她家這個小侄女出浴的模樣。
今天第一次見,那些動作竟又勾起了她的回憶。
發梢還有水珠滴下,身上穿著的睡衣依舊是黑色的,只是領口比之穿出門的衣服來說要敞開不少,因此竟能讓人一眼看到看起來精緻極了的鎖骨。
這樣的一幕,祁輕塵見過,而當時那人,卻不是祁青陌。
幾年的時光過去了,她竟連那些細節都還記得清清楚楚,她不由得沉下了神情,別開頭不再去看祁青陌,拿了自己的衣物進了浴室。
而祁青陌那張總是顯得古板沒什麼生氣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疑惑又莫名的神情。
待到祁輕塵從浴室里出來之時,便看到祁青陌眼巴巴地看著自己,眸中閃爍著不解。
「怎麼這麼看姑姑?」被她那樣一看,祁輕塵便覺得心軟了下來,她撩了撩自己的髮絲,走到祁青陌身邊坐下道。
「姑姑不開心?」祁青陌側著頭看她,雖是疑問句,語氣卻令人無法辯駁。
「只是想起了一些舊事。」祁輕塵笑了笑,起身走回自己的那張床:「早些睡吧,明天你可得陪姑姑一同早起。」
祁青陌又盯了她半晌,最終點點頭,聽話地躺到床上,蓋好被子閉上眼睛。祁輕塵便伸手將房間里的燈關了,跟著躺到床上,摒棄所有雜念入睡。
房裡一片黑暗,剛剛閉上眼的祁青陌卻又睜開眼睛,一雙黑眸里藏著複雜的情緒,即使是在這黑暗中,她也能看清祁輕塵的身影。於是她就這麼獃獃地看著,直到眼睛漸漸地倦了,方才重又閉上了眼睛。
臨睡之前,她的腦海中依舊旋繞著那些迷惑。
自踏上這座城市開始,她的姑姑便顯得有些不一樣了……是因為過去在這裡發生過什麼嗎?
而她的這些迷惑,也終於在第二天得到了答案。
「想不到這麼多年來你一直陪著輕塵。」病床上的人已然瘦得皮包骨頭,頭髮也因為化療的緣故盡皆掉光,他半閉著眼,看起來就好像隨時會死去一樣,說話的聲音很輕很輕,語氣中卻透著一絲欣慰:「顧茗霖,你沒有讓我失望。」
祁青陌清楚地看到站在她身邊的祁輕塵微微變了臉色,可病床上那人卻並不知曉,依舊用那有氣無力的聲音絮叨著:「我的眼睛是看不清啦……耳朵也聽不大真切……可是光看你這樣,就知道你一定還是和從前一樣……老闆著張臉……輕塵能忍你這麼多年,真是辛苦啦……」
「你可不要以為……我死了之後,這個世上就沒人和你搶輕塵了……她那麼好的女人,惦念她的人多了去了……你可要待她好些……」
祁輕塵的臉色一度變化,她幾回張嘴似乎想要打斷病床上那個病入膏肓的男人的話語,卻終究沒有開口。
微微皺著眉,祁青陌聽著那些絮叨的話語,心中莫名的竄上一股火氣。
「這個男人怎麼還是這麼啰嗦!」當這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時候,她忽的怔在那裡。
可當她更加仔細地看著病床上那人的面容,努力想要想起些什麼的時候,她的頭又猛的劇痛起來,令她忍不住握住了身邊女人的手。
「姑姑的手好涼……」又是一個念頭這麼一閃而過,她想要用她的手讓她變得溫暖,卻只覺得眼前一黑,接著便再沒有任何意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