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明天

腳踏車拐了個彎趕到到鎮子另一頭的黃昏市場去選購,半晌之後,她再離開時,車把手上勾著一個裝滿蔬菜的塑膠袋。

當她回家的時候才發現冰箱里空蕩蕩的,只有半鍋煮好的紅燒牛肉和爐子上一鍋吃剩的排骨湯擺在她眼前。一瞧那做菜的風格就知道不是老爸的手藝了。於是,她只有騎著腳踏車去黃昏市場買菜來著。小鎮不大,但是早市和晚市卻是分開的。這的確很不方便啊!

街燈一盞接一盞的亮了,在道路的盡頭,是綿延數公里的大棚。這些大棚里種著各種花卉。為了加速花卉的成長,供應國內與外銷的市場,大棚里滿是燈火,入夜後顯得光亮無比,照亮了大半個夜空。

孟青蘿騎著腳踏車,回到小區。她雙手一按,扣住煞車,當車子停止的瞬間,嬌小的人兒也跟著跳下椅墊。將車子推到小區庫房裡放妥,她這才加快步伐往樓上走。

爸爸過去是酒鬼,賭鬼!可是,後來卻漸漸變了!

為何會變?

她連自己都搞不懂!

或許,是因為他出現了的原因吧!

記得那次,她和一大幫子人一起去看懷有身孕的好友卓婉瑩。那天,因為美國那邊出了些事兒。他趕回去了……

她記得,他走的時候都沒有看過她一眼。她咬了咬牙根將頭別開,當沒看到他走。可是,心卻跟著他飛了。善解人意的好友看出了她的心思。最後,她乘坐了好友家的私人飛機跟著他一路狂追。那時,她才明白他對她到底有多重要。

並肩戰鬥的日子很殘酷,但是也很……

孟青蘿嘆了口氣,拿出鑰匙開門。門打開了,她苦笑……

她老爹又拉著他在下棋了。

「雷霆!你小子夠厲害啊!」孟老爸摸著下頜含笑著拍了拍雷霆的肩膀。

「……」雷霆客套地點頭淡淡一笑。

「我就不信今天打不過你小子!再來殺一盤兒……」

「伯父……」

當他們看到孟青蘿進門了之後。

「丫頭,今天吃火鍋好嗎?我已經炒好了底料。雷霆已經準備好了菜!」孟老爸邀功似的高喊著。雷霆盡責地當「綠葉」對她微微一笑。

那樣的一笑,算得上是鐵樹開花了。

因為雷霆這個人不常笑,談生意的時候會笑,那是「隱形面具」上的笑。當他殺人的時候,他也可能會笑。但是,那樣的笑是極其殘忍的冷笑。平時的時候,他會笑。但是,都是客套性的笑。

此刻,他臉上的笑才是真正的笑。

因為,這笑容是有溫度的。

看到他在對她微笑,她連忙將頭埋下……

面對生死她從容,面對黑道頭子她不毫無怯意……可是,當她面對他的時候她怎麼就這麼沒出息了呢?有時候,她甚至都想暴扁自己一頓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雷霆就成了他們家飯桌上的常客。漸漸地她發現,老爸不再酗酒,也不再賭錢了。

每當看到老爸拉著雷霆下棋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的鼻子很酸。

為什麼?

她卻說不出個理由。

一張圓桌!

一鍋沸騰,火熱的火鍋!

桌子的對面,一身西裝革履,連吃飯都透著一股子貴族氣息的雷霆。正在不緊不慢地和孟老爸聊天。孟老爸狀似欣慰地看了一眼雷霆,又轉過視線盯著自家丫頭。這樣的視線由於過去熱切,還讓孟青蘿在暗地裡打了個冷戰!

將切得薄薄的牛肉放進火鍋里,她的眼睛再一次有意無意地掃了一眼坐在她對面的那個食客。

當他察覺到她在看他,他看向她。正好看到她已經低下了頭,正在跟自己碗里的雞翅膀戰鬥。

某種奇異而微妙的感覺,總在她看著他的時候,悄悄的冒出芽兒,在柔軟的心間紮下了根。

那是一種焦躁、一種不安、一種不知所措、一種——

一種她說不上來的感覺。總之,理智告訴她。在這樣下去,她會很危險。

當她感覺到他在看她,而她又該死地無法控制自己的臉不紅的時候。她暗自咬了咬唇……在心裡大罵自己沒出息。

感到碟子里的蘸料味道淡了之後,孟老爸往自己的蘸碟里放了些鹽,用筷子和允再嘗了嘗覺得還不大滿意:「丫頭!」

怎麼辦?臉好燙!食不知味的孟青蘿無限鬱悶!

「欸……呃……」當她聽到老爸叫她,她驀然抬頭……這會子,視線恰好和正在看著她的雷霆的目光撞了個正著!

他挑起濃眉,勾起嘴角,無言的對著她微微一笑。

熱燙的紅潮,隨著那抹笑,突然更加洶湧地撲了上來,染得她小臉更紅!

發燙的脖子一縮,著火的腦袋一垂……

猛啃著雞翅膀,閃躲那看似沉穩優雅的目光。她的心兒怦怦亂跳,像頭不安分的小鹿,在胸口蹦個不停,小手抖啊抖的,幾乎拿不住筷子。

nnd這次虧大了!這都是些什麼破事兒啊?

「丫頭,把香油遞給我一下!」孟老爸再次發言。

低著頭,伸手出白嫩的小手在桌子上摸啊摸。雷霆優雅地坐在她對面,視線卻落在她那隻在桌子上摸東西的小手上。摸到香油瓶后,她站起身,將香油瓶子遞給了坐在斜對面的老爸。

「土豆沒了!我去切一些!」找了個由頭,孟青蘿低著頭,躲進了廚房。緩緩蹲下身子捂住臉!

好燙!

手心的感覺讓她感到窘迫而又甜蜜。她覺得自己真的是很沒出息……

當她一邊想著和雷霆相處的點滴。並且努力去分析一些她想不通的現象的時候。手裡的土豆滾動了一下,菜刀刀刃順勢一偏……

坐在客餐桌前的雷霆一聽廚房裡,她切菜的聲音突然有問題了之後。他皺了皺眉。

當他從切菜的聲音里聽出她一定受傷了之後,他感到自己的心開始亂了……

慌亂!

她只感到手背有點兒癢,拿開菜刀低頭一看,一道慘白的口子斜斜地在她的手背上赫然顯出。緊接著,血從傷口裡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而原本有點兒癢的手背也跟著開始發燙……最後,她感到傷口開始痛了……

身上出現這樣的傷口對她來說是極其稀鬆平常的。但是,好像……

「你怎麼這麼不小心?」雷霆衝進廚房,一把抓過她受傷的左手衝口而出,雖然依舊溫文爾雅,但是他眼中卻露出了兇狠的嚴厲之色!那是對她的責備。

孟老爸趕忙去找來了急救箱放在客廳的茶几上。然後,悄悄出門找棋友去了。

從懷裡掏出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手帕,一手抓過她受傷的那隻手,一手將手帕摁在了她流血的手背上。而後,二話不說將她拉出了廚房摁進了客廳的沙發上。

大手打開急救箱……

「會痛,忍著點兒!」他蹲在她身前,一邊處理著傷口一邊抬頭看她。

「嗯……嗯!」是錯覺?他好像在生氣?這至於嗎?她嚴重想不通。可是……可是……為什麼她感到胸腔里的小鹿又開始跳了呢?

看著那一雙為她而忙碌的大手!

就是這雙大手。曾經他就用這雙手扼住她的咽喉,差點兒就置她於死地。可是,如今他卻在為她而擔心和忙碌。

一切,都顯得那樣不可思議。

「雷霆!」

「嗯?」

「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抬頭看著她。深邃的眸子里一派沉寂,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讓我很迷茫!」她終於老實交代了。每次看到他出現她的心都會亂。為什麼?她不知道!她一直想不清楚,為何女人要嫁人。雖然她知道嫁人是女人的歸宿,也知道感情是什麼東西。但是,她一直都覺得好笑而已。一個人過著不好嗎?悠閑自在,逍遙無邊。在她的從警生涯中,她看到了太多悲劇了。或許,是因為看到了太多悲劇。經常要面對生死的考驗,陰謀和圈套!

然後,她越發覺得感情這個東西很搞笑了。

於是,漸漸地她發現自己對異性沒有任何感覺了。

可是,雷霆卻突然從她的生命中跳了出來!

他的出現讓她第一次知道了臉紅是什麼滋味,心亂是什麼滋味,擔心是什麼滋味,迷茫是什麼滋味……

「你迷茫於我的身份?」雷霆給她的傷口敷藥。

「開始是,後來不覺得重要了!」

「哦?」揚了揚眉,他再次抬頭看著她。

「丫頭曾經說過……呃……」想起那次被綁架。卓婉瑩曾經在學校體育器材倉庫對她說過的話。孟青蘿的臉又紅了起來。她趕忙打住話頭。

丫頭曾經說過:「雷霆就是雷霆,不管他是什麼人,只要你愛著他,那麼他就是你最在乎的人!」

「冷夫人曾經對你說過什麼?」雷霆偏著頭看著她。

「呃……沒!沒什麼!」她趕忙搖頭:「女孩子家的私房話,你也要聽?」

雷霆打住話題,繼續忙活著包裹她手上的傷口。

沉思了許久,雷霆緩緩開口道:「我知道,你對我的身份好奇。」

「呃!對不起!我……」她覺得自己有種在挖掘別人**的齷齪感。她向來光明磊落,因此這樣的感覺讓她感到渾身不舒服。

「有的事情,我不能告訴你。但是有些事情我可以說。」他開門見山地講出自己的原則。

「我明白!」他這個人原則性相當強。

將繃帶在她的手背上打了個蝴蝶結之後。他起身,移步。而後,靜靜地坐在了她的身邊,修長的腿優雅地交疊著。雙手很自然地放在膝蓋上。用一種低沉而又緩慢的調子講述著自己的故事。

「從小,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懂事起,我就在巴黎街道上游晃了。當小偷,當乞丐,撿垃圾,蹲屋檐。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死。後來,我被一個酒鬼收養了。可是,那個酒鬼是個變態。不僅逼我去偷東西,還讓我看到了很多骯髒的事情。有一次,他甚至想對我下手。我拿刀殺了他。那是我第一次殺人……」雷霆緩緩垂下了眼帘,皺著眉頭似乎想要忍受什麼。

「對不起!」孟青蘿眨巴著澀澀的眼睛。她以為自己的命運很悲慘了。沒想到……他比她更慘。她再不濟還有個老爸。而他,啥都沒有!

雷霆淡淡笑道:「你說對不起幹嘛?已經過去了,過去了就成了回憶,最後回憶變成了故事。故事只是供人講述的而已。畢竟,現在的我已經不是過去的我了。我不喜歡悲傷自己的過去,我只關心該怎麼戰勝過去的自己。因為,只有戰勝了過去的自己。新生的自己,才能更有信心地去面對屬於自己的未來。」

孟蘿青一愣,隨即點頭:「對於這個問題,你確實比我看得透徹。」

雷霆聳了聳肩,嘆息道:「不是我看得透徹,而是冷先生看得透徹。我一直以來都是受他的影響而已。如果,當年不是他從一群混混兒手裡把我救了。那麼,我早就不知道已經死在巴黎的哪個旮旮旯旯裡頭了。」

「冷先生……很厲害嗎?」那個魔神一樣的男人。

俊美如神,冷酷如魔。

「我的一身本事是他教的。因為天賦所致,因此我還沒有學到他一半的本事。如此一說,你該知道他的身手了吧?」雷霆淡淡一笑。那不是厲害就能說明問題了的。老闆的真正實力,恐怕真的沒有多少人知道。

孟青蘿看著雷霆打了個冷戰。那個魔神到底是神,還是魔?還是他根本就不是個人?

「冷先生救我之後,將我送進了學校。從此,我過上了跟同齡孩子別無二致的正常生活。他對我的培養不留餘力,對於我來說。他不僅是我的救命恩人,更是師傅。雖然,他只比我大兩歲。」說到這裡,雷霆微微一笑。

「很可怕的人!卻更可敬!」孟青蘿不得不承認了。

「嗯!你說得很對!因為,先生就是這樣一個人。還有!

有的問題可以問,但是有的問題是絕對不能問的。凡是呆在先生身邊的人都非常清楚這個規矩。因此,大家都不會多說廢話。先生在收留我沒幾年之後,就陸續收留了里恩,路德維希,『醫生』,花莫殤,弗朗西斯。我跟他們相處地很融洽。也正是他們,讓我第一次知道了什麼叫家的感覺。可以說,沒有先生。就沒有現在的我。這一生,我都將感激他。哪怕作為棋子也甘願。有這種想法的不僅是我,還有里恩他們。你或許不是太能理解這種想法!」嘆息著,雷霆淡淡一笑。

孟青蘿怔仲,隨即笑著搖了搖頭:「不見得!」

「什麼意思?」

孟青蘿笑道:「冷先生不見得真的是將他們當棋子。冷先生那樣的人,如果真要把人當棋子用的話。他一定是往死里用的。而對於你們,他似乎都不是這樣。就像那次歐洲出事了,他會安排弗朗西斯和你一起應對。還有,當他知道花莫殤先生那邊出事了。而你們又都分身乏術的情況下,他會親自過去一樣。因此,你們會死忠於他。我一點兒都不覺得奇怪。

對待重情重義的人,也唯有用滿腔熱血才能得以相報。這是做人的基本。」

雷霆定定地看著孟青蘿。許久……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豪邁的笑聲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迴旋著,繚繞著……讓孟青蘿都不禁面紅脖子粗!

「你笑什麼?」孟青蘿忍不住拍打了雷霆的肩背。

雷霆低頭悶笑,邊笑邊說:「你這樣的熱血警察,還真少見!不去混道簡直是太可惜了……」

「喂!」

「好!我不笑!」

「可是你還在笑!」

「我……我……」

「你還笑!」

「上帝!我……我……我控制不住……不住了……」

「你別笑啦!再笑我揍死你!」

「揍我?」笑的人終於不笑了。

「是啊!小心我揍你!」某女揚了揚小拳頭。

「你不是我的對手!」他優雅地看了她一眼。

「我想辦法總可以了吧?」

「辦法?什麼辦法?」他淡淡一笑,優雅而魅惑。這樣的雷霆讓孟青蘿陌生至極。一剎那間,她甚至看得有些犯傻。

「呃……」他傾身靠近了她,可是她居然沒有反應。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大腦當場死機,一片空白!

「狼愛上羊是什麼感覺?」他在她耳邊呢喃。酥麻的感覺讓孟青蘿徹底失去了做出反應的能力。

他輕鬆地將她抱了起來,面含微笑地往她的房間走去。

「你會有很多時間想的……」

某女回神!

「你放開我!」

「不放!」

「我要殺了!太可惡了……」

「不大好吧?謀殺親夫!」他回身將房間門踢上。

「你嘴裡噴什麼大糞?我是殺你……」

「噴什麼你不是最清楚嗎?至於謀殺親夫這項指控,我可是絕對有理有據的。」

「你……」

「孟伯父已經將你交給我了。你家左鄰右里隨便拉一個出來,都可以作證。明天去領結婚證,後天辦酒席。我已經安排好了!」

「你……」

「沒有退貨處理程序。你沒有發言權。」

「我殺了你!」

「你不是我的對手!況且,你現在在我的懷裡。」

「太可惡了!我的衣服……」

「……」

「你要幹嘛?」

「……」

「救命啊!非……唔……」

狼愛上羊!

最後的結果是:羊被狼吃干抹凈兼剔牙!

悲催的是,這隻羊還是鼎鼎有名的國際警察!

&

天司家的私人墓地。

古老的墳墓和富有歐洲古典氣息的墳墓交叉混雜在一起。沒有殘破,沒有破敗;沒有野草叢生的景象,沒有滿地亂石的場景。整片山丘上整潔而肅然。

經過一場場人生的喧囂,躺在這裡的人們都永遠地閉上了他們的雙眼。

看著丈夫和孩子們在爸爸媽媽的墓前忙活著。卓婉瑩靜靜地站在一邊,微笑著。他們清掃好了墓台,擺好了水果和鮮花。這才回頭看著她。

「媽媽!外公和外婆看到我們會開心地笑嗎?」最小的女兒天真地拉著她的手笑問。

「嗯!」她俯身揉著女兒的頭柔和地笑道:「他們看到你們會笑的。而且,是開心地笑。」

看出了她的傷感,丈夫默默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摟著她的肩膀輕輕揉著,無聲地安慰著她。

她靠在丈夫的胸膛上,眨巴著眼睛。當年,她看著父母在她面前跳下山崖。那樣的痛是多麼刻骨銘心?他們為了保護她,如今,她帶著兒女來看他們了……

想到這裡,她趴在丈夫懷裡無聲地抽泣著。

「媽媽怎麼了?」女兒問爸爸。

「沒事!」

「媽媽為什麼哭?」女兒不知道媽媽怎麼了。

「媽媽想外公外婆了。」他抱著妻子平靜地回答女兒的問題。

小女兒甜甜乖巧地點了點頭,從隨身的小蕾絲挎包里抓了包手帕紙出來遞給爸爸。

「爸爸!幫媽媽擦眼淚!」

大手接過,手背在女兒的頭上蹭了蹭:「我知道!」

雙胞胎懂事地帶著妹妹到一邊去玩去了。

「爸爸媽媽會笑是嗎?」

「會!」

「他們當年是為了保護我才……」

「換成是你,為了保護甜甜他們三個!你也會那樣做的是嗎?」

「是!」

「當你看到他們三個幸福並快樂地活著,你也會安心地笑對嗎?」

「對!」

「因此,他們在另一個世界也會笑的。」

「冷紫辰!」

「嗯?」

「這次我必須要說……謝謝你!真的!」她抬起淚眼,很認真地看著他。

他看著她,嘆息著:「你在說什麼傻話?」大手用力將她的頭填進胸膛。

謝謝?

該是他對她說謝謝才對。

當他們一家子往山下走的時候,他們看到了馮震。馮震一個人坐在一座白石砌成的墓前。身子靠著墓碑,仰頭看著天上的流雲。

「舅舅……」孩子們齊聲沖馮震喊著。馮震回神……

最小的甜甜習慣性地衝進了馮震的懷裡。奶聲奶氣地說:「舅舅!你在哭嗎?不哭!甜甜親親舅舅,舅舅笑笑好嗎?」

馮震一愣,苦笑:「甜甜!舅舅沒哭!」

「舅舅笑得好難看!」甜甜拉了拉舅舅的的臉頰。

卓婉瑩嘆息著,將女兒從馮震懷裡抱走。冷紫辰接過女兒,帶著雙胞胎到路邊的涼亭里坐著。

卓婉瑩在馮震身邊坐了下來。

「哥哥!」

「嗯?」

「表姐希望你能幸福!」

「我知道!」

「可是……」看著馮震臉上的落寞神色,卓婉瑩感到心也在痛的感覺。

「我只是想來坐坐而已,你想太多了。再說,安欣也很好。」馮震輕輕一笑。

「哥哥!」

「嗯?」

「你後悔娶安欣嗎?」

「為什麼要後悔?」馮震聳了聳肩:「她是個善良的女人。她肯跟我這個瘋子過,連我都覺得慶幸。只是……」

「只是,你無法忘記表姐是嗎?」卓婉瑩伸手撫著表姐的墓碑。碑上沒有一個字,但是她知道,這是表姐。那個悠然沉靜,美麗典雅的表姐。表姐對她的影響很大,表姐總是教她很多道理。如今,表姐躺在這裡。她坐在表姐身邊……

抬頭,看著天上的流雲。卓婉瑩深深嘆了口氣……

「我承認!我無法忘記她!」馮震淡淡一笑。很實在地說出了自己內心的話。他這個人很少說實話。但是,他會在飛雪和卓婉瑩的面前說真話。

沒有理由,沒有原因。

「安欣……」

「她知道!但是,她還是選擇跟我過。她很簡單,很善良。這樣的女人我不想傷害,因此我對她說:如果你想走的話,我會放手。你知道她怎麼說嗎?」

卓婉瑩看著馮震,馮震深深嘆了口氣:「她說:就算你馮震窮得半毛錢沒有,你還是叫馮震。只要你還是馮震一天,你就是我丈夫,是我孩子的父親!

說實話,我當時只有苦笑。如今,該珍惜我就努力珍惜。這一點,我現在在向『伯爵』看齊了!因為,我不想留下太多遺憾和愧疚!

可是,有的東西卻永遠都無法忘記。就像傷口,永遠都無法癒合。」

「我明白!」卓婉瑩點了點頭。

「每個人心頭都有一條無法癒合的傷口。你心裡的那條傷口就是表姐。安欣很善良,也很善解人意。她很明白這一點。因此,她才會對你說那番話。她那個人是個死心眼兒,一旦下定決心了就會死不回頭。她既然說要一輩子守著你,那麼你就要做好被她守的準備了喲!」

「呵呵呵……好大的壓力啊!」馮震痞痞一笑。

「我沒有說笑哦!」

「我知道!」馮震點了點頭:「安欣那丫頭的確是個一根筋通到底的簡單傢伙,那樣的女人我都要傷害。那我就真成了混蛋了。到時你還不殺我?」

她失笑不已:「哥哥說哪兒去了?」

「哎!還是丫頭貼心啊!肯聽我這個老哥廢話!」馮震突然輕鬆一笑。似乎終於釋放了長期積壓在胸口裡的鬱結。

「哥哥說這話就讓我難過了,有的話要是哥哥不方便對安欣講。盡可以對我說,傾聽哥哥的煩惱是妹妹的責任。只要哥哥開心和幸福了。我也會為你開心的。」

馮震一愣,隨即笑道:「你就不怕『伯爵』吃醋?」

她開心地沖丈夫的方向揮了揮手,回頭笑道:「他那個人很善解人意……」

「……」馮震滿頭黑線!「伯爵」善解人意?他沒有大開殺戒就算是上帝顯靈了。還善解人意?要是「伯爵」哪天真正變成了善解人意的人。那麼,地獄裡頭的死人骨頭都要跳舞。天上的天使都要自殺了。

「很體貼的!」

「……」那個混蛋只體貼你啦!

「他知道我很擔心哥哥。因此,不會介意的!」

「呵呵呵……」不會介意嗎?這孩子真單純!那個殺人的目光是啥?馮震漫不經心地看著不遠處的冷紫辰聳了聳肩。

「哥哥!」

「嗯?」

「明天我和冷紫辰會舉辦一個派對,你帶著安欣和孩子們來吧!大家熱鬧一下。大舅,」暗影「伯伯,里恩和巧巧,雷霆和青蘿,路德維希和洛丹,花莫殤和明月,劍雪和韓玲,弗朗西斯和黛安娜……嗯!很多人哦!大家一起熱鬧一下吧!」

「哦?」馮震揚了揚眉:「好啊!」

「那就這麼說定了喲!」

「好!我回去跟安欣說一聲。」馮震點了點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抬頭深深吁了口氣。

卓婉瑩起身對著表姐的墓碑笑道:「表姐,哥哥會過得好的。你放心好嗎?你在那邊,也笑一笑吧!」

馮震輕輕閉上了眼睛,咬了咬牙根抬步走了……

「丫頭,我先走了!」他邊走邊揮了揮手。背影瀟洒而輕鬆,就像他從來都沒有煩惱一樣!

看著馮震遠去的背影,卓婉瑩慢慢走到丈夫的身邊。

「你和他一樣呢!」她看著丈夫柔柔一笑。

「……」丈夫伸手,輕輕將妻子的頭髮別到耳後。

「一生的感情該如何去分?」她呢喃著。

冷紫辰淡淡冷哼:「我不是他!」

「是啊!」她點了點頭:「我只用一生的感情愛你!你也是!但是,哥哥不是……」

「生命是有遺憾的。況且,有的真相你不是一直都守口如瓶嗎?」他招呼著雙胞胎帶著妹妹。自己牽著妻子的手走在下山的路上。

「是啊!哥哥一直相信表姐是病逝的會好一些。要不然……」

「他會崩潰!」

「嗯!會的!」她仰頭看著天上的流雲!雲捲雲舒,變化萬千。豈不是和世事一樣變化莫測?

「你已經尋找到了保護他的方式。既然找到了,那麼就該放開心胸看待未來了。畢竟,未來的路還很長。太執著了會傷害到你自己。」

「嗯!我明白了!」她點了點頭。

「是嗎?」他偏著頭看著她。

「呃!你……你在懷疑我嗎?」她不自信地看著他。他總是那麼精明,她想騙他真的好睏難啊!

「有點兒!因為,你這個人太傻了!」他直言不諱。對於妻子的秉性,他了如指掌。她就像那個月亮上的精靈一樣傻。傻得叫人心疼!這樣的一個傢伙,他真的很不放心啊!

「呃……看來我還得努力啊!」她知道他心疼她,非常清楚他不想讓她太操心,於是很多事情都不告訴她。可是,有的事情她無法不去忽視啊!

看出了妻子的心思!

冷紫辰淡淡開口:

「馮震是不幸的!」

「哎!」

「因為,他的劫很深!」

「嗯!」

「馮震又是幸運的!」

「欸?」

「因為,他認識了你,娶到了安欣!」

這就是他對馮震的,最客觀和直接的評價!

雖然,他對馮震不怎麼感冒。但是,凡是妻子在乎的事情他都很上心。他這麼做,也只是為了能夠更加好地掌握妻子的心理走向。他不能讓妻子像那個月亮上的傻精靈一樣,一直「受累」下去!直到最後累死!

他內心中有個底線!這樣的底線過去他從來沒有想過。現在,他為了妻子而學會了設置底線!

他只是想為妻子想好更好的方法而已。必要的時候,只要情況逼到了他的底線!他就會動用手段阻隔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冷血也罷!

他早已無所謂。對於他來說,只要妻子安然無恙,會開心地活著。他任何手段都可以用上。

沉默了許久,她頓住了腳步。他停下腳步看著她。

「冷紫辰!」

「嗯?」

「你總是那麼冷靜!」

「……」

「我愛你!」她盈盈一笑,突然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印了一吻。然後,放開他的手向孩子們的方向跑去。

「霄宇,今晚想吃什麼?」

「只要是媽媽煮的我都吃!」

「霄陽呢?」

「和哥一樣!」

「你這臭小子!」

「人家說的是大實話!媽媽煮的菜很好吃的!」

「你爸爸煮的更好吃!」

「我們都沒有吃過欸!」

「因為,爸爸只為媽媽煮!」

「哥說的有見地!」

「等回去了叫他煮怎麼樣?」

「好啊!好啊!瞧瞧爸爸穿卡通圍裙是啥樣兒的!」

「你爸爸不穿圍裙!」

「不是吧?」

「爸爸的廚藝一定很高超!」

「老大說對了嘍!」

「媽媽,今晚強烈建議老爸煮飯!」

「沒問題!」

「媽媽!」

「甜甜想吃什麼?」

「甜甜想吃媽媽做的布丁。媽媽,你也教甜甜做好嗎?甜甜想做給爸爸,媽媽和哥哥們吃!」

「嗯!我家甜甜很乖巧!很懂得關心家人哦!來!媽媽親親好不好?」

「好!」

「讓二哥也親親!」

「好!」

「真乖!」

「大哥讓甜甜親親……」

「嗯!」一直冷著臉的冷霄宇蹲下身子,任妹妹親了親臉頰。

……

冷紫辰一直靜靜地站在妻子身後,靜靜都守著眼前的一切。當女兒在他臉頰上親下去的時候。他在心裡重重地嘆了口氣。

多年以前,他不敢奢望這一切;多年以後,他卻擁有了……

伸手抱過妻子懷裡的女兒。對於妻子來說,女兒太重了……他和妻子並肩走在青石小路上。前邊那對雙胞胎不知道正在閑聊著啥有趣的事兒。老二笑得前俯後仰,老大則鎮定如亘,冷眼旁觀……

天司家的陵區離他們越來越遠。

他靜靜地陪著妻子,好好地守著……

&

陽明谷的冷家!

一大早,宴會公司派來了兩輛大貨車和一輛小旅遊巴士。把派對所需的人手和物資都搬了過來。之後,他們用了三個小時的時間來布置。把冷家前庭花園變成了燈光璀璨,花香撲鼻,座椅整齊的露天派對場地。

花園中,那一泓碧水悠悠閃動,花影倒映,燈光閃爍……

當天的食物,是由冷家女主人親自指揮大廚製作的。

總共是二十一款tapas(西班牙佐酒小菜),冷食和熱食各十種。此外再添一款用特濃咖啡杯盛裝的海鮮濃湯。小菜的材料包括肉類,海鮮和蔬菜。起烹調方法則分為煎,炸,烤。

這些菜色,配上西班牙原產的上等雪莉酒,確實是非常高明的選擇。

女主人穿著一襲白色絲綢緄邊弔帶晚裝裙,長長的秀髮高高盤成了優雅的髮髻。用一支精緻的簪子別住。簪子上的流蘇飄逸而悠然。將她點綴地更加典雅。除了簪子,她沒有佩戴任何飾物,卻將她明珠一樣的肌膚點綴地更加細緻。

男主人依舊一身黑色系打扮。

黑色的絲綢襯衫,將他白皙的肌膚映襯得越加像是寒雪冰霜……

孩子們優雅乖巧地在父母身邊站著,等待賓客!

「冷紫辰!」她頗為忐忑地看著身邊的丈夫。

「嗯?」

「那些食物……你說我那樣安排可不可以?」

丈夫摟著妻子,輕輕點了點頭:「可以!」妻子親手做的食物,那些傢伙們沒有資格吃。

「真的嗎?可是……我還是不放心!我害怕……」

「那個廚子還行!」他沒興趣養閑人。

「是嗎?」

「是!」他應了妻子一聲。

黃昏五點半。

白色積架和香檳金色賓士相繼駛進了冷家花園,隨後是墨綠色奧斯汀。馬田跑車……

馮震下車,他的妻子安欣帶著兒子和女兒,快樂地上前和好友相聚。緊隨他們之後的是鍾縉超,「暗影」,劍雪和劍雪的妻子韓玲……

……

熱鬧,成了冷家今晚的主調!

&

飛花如雪,天空蔚藍如海!

劍氣如虹,劍刃晶亮如雪。

呼嘯聲起,斬亂漫天飛花。

劍勢急時猶若九天瀑布倒掛,劍勢緩時正好和風中飛花相隨。

隨風飛舞的漫天飛櫻。

唯美,乾淨。

場地邊,蹲著一順溜「捧場客」!

「好棒!」妻子蹲在一邊拍手叫好。

她身邊的女兒拍著小手奶聲奶氣地叫:「爸爸!好厲害!」

雙胞胎老二捧著臉仔細看著爸爸的劍招。

雙胞胎老大一臉沉思狀地默記著……

又是一個飛櫻若雪的季節。

曾經,場邊捧場的只有一隻小猴子。

如今,變成了四隻!

兩個看門道的,兩個負責看熱鬧……

舞劍的男人悠然瀟洒地揮動著手裡的劍。劍勢與飛花為伴,他人在飛花中穿梭……

一切,都唯美得如此的不可思議!

&

番外正式完結啦!

很捨不得嘞!

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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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有冰山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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