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十九章
——什麼啊,爸爸……我不需要哦。
——我啊,跟現在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就已經很幸福了啊。
朦朧之中,櫻不由得這麼想到。
不過,她甚至沒有說話的力氣,就倒了下去。
對於櫻來說,在間桐家裡,「爸爸」雁夜大概是唯一能讓她感到溫情的存在。
最初這麼叫還是因為臟硯的命令,或許是想要刺激雁夜,或許是給變得聽話乖順的兒子的獎賞?誰知道呢?
總之,雁夜確實扮演了父親的角色,不會傷害她、不會對她露出厭惡的表情、會認真地注視著她、充滿關懷地撫摸她的頭頂——這對於櫻來說已經足夠了。
即使是在那遙遠的、模糊不清的記憶中,還在遠坂家的自己也從未從真正的身生父親那兒得到過這樣的溫情。
遠坂時臣或許是愛著自己的,但仍舊選擇將櫻送來間桐家作養女和繼承人。
他在兩個女兒之中,選擇了凜,而放棄了櫻。
姐姐幸運地被留在了遠坂家,令人羨慕地活著。
聖杯也是一樣,學長也是一樣——如果是姐姐的話,一定會贏的吧。……她就是那種人。總是能夠把想要的東西全都得到手,然後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意氣風發地向前走去。一點不回頭望向站立不動的自己,把自己想要的東西全都拿走。
羨慕羨慕羨慕。
姐姐是那樣耀眼的存在,每一次見到的時候,都會想要成為那樣的人。
——然後,在羨慕的背面。
嫉妒,嫉、妒,嫉……妒……
即便是天性柔順乖巧的櫻,在堪稱慘烈的「教育」和折磨之下,有時候也會想發問。
為什麼是我?
為什麼我要遭到這樣的對待?
為什麼不是姐姐?
為什麼?
——如果不是我而是姐姐的話,是不是接受父親的教導、作為遠坂家的家督、行使著寶石魔術、耀眼地活著、跟學長自如談笑相對的人,會是自己呢?
最初被臟硯折磨的時候,還會想到,會不會父親和姐姐,有一天會來救自己呢?
但是,沒有。
……誰都沒有來。
從小到大,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只有讓她敬畏又害怕的爺爺,總是像看臭蟲一樣看著她的哥哥,當她不存在的叔叔,還有就是溫柔地對待自己的爸爸。
即便大多數都不是什麼合格、很好的家人,他們也沒有拋棄自己。
剝奪了櫻「遠坂」之名的,是遠坂時臣;而給予櫻「間桐」之名的,則是爺爺。
接納了她的是間桐家,所以——儘管會受到殘酷的對待,儘管會受到冷眼,這也是她的家人。
已經不再需要有人來救了。
如果這就是間桐家的教育方式,那就接受吧;如果這就是間桐家的人,那就接受吧——她不需要拯救,因為,她就是間桐櫻,是「間桐家」的「櫻」。
她固然是羨慕遠坂凜的,偶爾也會想要逃避,但這不是捨棄,自始至終,櫻都沒想過要拋開爺爺、爸爸、叔叔和哥哥,去跟遠坂凜一起生活——怎麼會有人,會因為家人偶爾的打罵,就想著要捨棄家人呢?
恍惚之中的間桐櫻,完全沒有發覺間桐雁夜在聽到「爸爸」這個詞的時候,瞬間抽動到扭曲的臉。
曾經有一半神經壞死,即使平時看上去仍舊十分怪異的臉龐,顯得有些猙獰。
當然,在間桐雁夜抱著已經昏睡過去的間桐櫻回到間桐別館時,已經久候的間桐臟硯也同樣沒有發覺到這一點。
「嘖嘖,真是令人稱羨的父女情。」老魔術師用令人生厭的口吻說著。
事到如今,因為沉浸在自己羅織的假想世界之中,一度叛逆的兒子已經不會再違抗自己的命令,儘管如此,臟硯仍舊樂於用各種各樣的語言去挑撥雁夜。
最開始是試探,試探雁夜是不是真的陷入瘋狂——啊,當然,在外人看來,雁夜這完全不是什麼瘋掉的表現吧,他只是活在跟其他人不一樣的世界之中……而已。
漸漸地臟硯也接受了只發生在雁夜世界中的「事實」,看到乖順的後代,偶爾也會覺得有點無趣,但更多的還是感到快意。
時至今日,這樣的挑撥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一如他所料想的那樣,抱著紫發少女的男人並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是小心地拖著不太好用的身體和雙腿,小心地將少女橫放到了沙發上。
「嗬嗬,都到了這個地步,不把聖杯握在手中的話,這樣的情況我可忍不了。」臟硯看著櫻,說道,「為了保險起見,應該把愛因茲貝倫的聖杯也拿到手為好吧。」
臟硯所說的聖杯並非是還未降世的大聖杯,而是面前的櫻和那位berserker的master伊莉雅斯菲爾-馮-愛因茲貝倫——伊莉雅本來就是愛因茲貝倫準備的聖杯容器,而櫻也是被他改造成了具有類似效果的黑聖杯。
「唔……呃……」
他一邊說著,一邊直接用拐杖的頭粗暴地戳著少女的臉頰,起決定性作用的當然還是櫻體內被他挑動的蟲子,少女閉著眼睛低吟著,卻並沒有醒來的跡象。
「真是!關鍵的時候派不上一點用場……嗬嗬,小櫻,就算你現在裝死也沒有用,我可是知道的,你已經將rider重新召喚出來了吧?」
rider在被用偽臣之書交替給慎二時,曾經被saber擊破過一次,不過,因為召喚出rider的櫻本身就是黑聖杯的關係,得以優先回收了rider,在她所持有的令咒還剩餘兩條的情況下,再度召喚出rider也就不是什麼值得奇怪的事情了。
這一點,在臟硯看到rider出現救走衛宮士郎時,就知道了。
雖然他本來就沒打算把衛宮士郎怎麼樣,但是看到櫻為了他反抗自己,還是會不滿。
櫻似乎被自己的氣息嗆到,在沙發上蜷縮起身體,乾咳了幾聲之後,終於蘇醒過來,「咳咳……爺爺,我……」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
因為有一截刀尖,從老人的胸口透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