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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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須在面對自己朝思暮想的少女時,所表現出來的行動力絕對是頂級的。
前往愛因茲貝倫別館的路上,saber和愛麗斯菲爾所乘坐的梅賽德斯賓士3oosL被攔了下來。
此時已經是深夜時分,但道路之上好歹還有一些燈光,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在數個小時前的倉庫街混戰中從未出現的servant,也就是說,不是caster就是assassin吧——考慮到assassin既然特意隱藏起來,不可能在這時又出現,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唯一奇怪的一點就是,對方似乎並沒有任何戰意。
攔路的男性servant在笑,那是看到了久別重逢的親友時純粹喜悅的笑容,然而,saber卻並不認識他。
就在saber還在疑惑之時,caster恭敬地低下頭,好像覲見國王的臣子一樣跪在柏油馬路上說道:「恭候多時了,聖女殿下。」
「……嗯…………???」saber感到一頭霧水。
從車上下來的愛麗斯菲爾看到這一幕,詢問道:「saber,你認識這個人嗎?」
「不,我對他沒有一點印象——」
聽到saber的話語,caster抬起頭,急切地分辨道:「哦哦,您怎麼能這樣說?難道您不記得我了嗎?」
saber皺起了眉,「不管怎麼說,我和你是第一次見面——也許是你什麼地方搞錯了吧,你認錯人了。」
「哦哦,嗚嗚嗚……」
caster發出了痛苦的嗚咽聲,雙手插入髮絲之中,剛才還狂喜急迫的表情突然變得悲痛萬分,這堪稱魔術的變臉絕技著實讓人驚嘆。
「是我啊!我是您永遠最忠實的僕從吉爾斯•德•萊斯啊!我一直都期待著您的復活,一直都等待著能夠與您再次相見的這一天,我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才來到這裡的,貞德!」
「吉爾斯•德•萊斯……?」saber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根據對方的話來看,caster是把她認錯成那位「貞德」了吧,「我沒聽過你的名字,而且也不知道什麼貞德。」
「怎麼……難道說,您全部都忘記了嗎?您生前的事情都忘記了嗎?」
saber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那明顯是問錯了人的問題,只是帶著幾分嚴肅申明道:「既然你已經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那麼出於騎士之禮我也將自己的真名告訴你。我名為阿爾托利亞,尤瑟•潘德拉貢之子,不列顛之王。」
caster愣了一下,像是在思考的表情讓saber鬆了一口氣,不過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顯然太天真了,因為面前的男人在回神之後,越加悲傷地用雙手猛力捶打地面,「這是多麼令人悲痛,多麼令人嘆息啊!不只失去了記憶,甚至連神智都錯亂了嗎……你……你!神啊,你為什麼對我那優美的少女如此殘酷!」
saber對於對方強加給她的「失憶癥狀」感到鬱悶不已,「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麼,我本來就不是——」
然而caster神情激動地打斷了她的話,「貞德,你不願意承認也是情有可原的。本來比任何人都虔誠,比任何人都對深深信不疑的你,卻被神給拋棄了,在你被判定為魔女而處死的時候神沒有給你任何的幫助和救護,你現在這樣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簡直沒法溝通了。
對方根本沒有聽取她的話的打算,只是自顧自地認定她是「貞德」,擅自為saber想象了失憶的癥狀,甚至編造出一個似是而非的失憶理由,然後對於自己的想象深信不疑。
既然說不通,saber也覺得沒有再繼續說下去的必要了,乾脆向對方揮劍。
***
龍之介將拉開的腸子鋪在一張長桌上,腸子的主人,一個年輕的女孩被開膛破肚,然而卻仍舊活著,因為身體的劇痛而一抽一抽的。
所謂熟能生巧,龍之介對於生與死的掌控已經到達了非常高的境地,保持著這樣的狀態卻不讓女孩死去已經有半個小時之久,這期間他一直在做著自己的「創作」。
至於平常總是跟他一起的青須,在從水晶球上找到自己的目標之後,很快就出了門,大概是打算去找那位金髮少女吧。
雨生龍之介敲擊了一下桌子一邊的音叉,然後反覆戳動腸子的不同部分,可憐的女孩因為這持續的刺激而不停發出高低不同的聲音。
「這裡是do……這裡是re,這兒就是mi了!很好……」
龍之介仔細地辨別女孩的慘叫,將帶著標識的牌子用別針分別別到女孩的腸子上。
他想製作一件人體樂器,雖然有之前製作人體傘失敗的記錄,不過他毫不氣餒,對著面前的工作投下了最大的熱情。
他總是對自己的創作如此興緻勃勃。
懷著愉快的心情,龍之介就像一位鋼琴演奏家一般,在可憐女孩的腸子上不斷演奏著,然而當他再次戳動同樣部位的時候,女孩卻發出了與之前不同的聲音——想來也是,同樣部位的刺激並不一定代表她就會永遠發出同一個聲音。
「哎呀……又失敗了。」
龍之介沒脾氣地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
被高高低低的慘叫聲弄醒的高野宗純一臉陰鬱地站在一側的死角陰影中,他有點神經性的低血壓,應該不是這具幼小身體的毛病,而是他穿越時帶過來的,睡到一半被吵醒讓他的怨念很大。
如果這麼乾的是青須,他或許不敢怎麼樣,不過龍之介嘛……
在大多數情況下,雨生龍之介其實是個性格不錯的傢伙,雖然愛好詭異了點,但對於已經被他排除在殺戮名單之外、作為同伴的高野宗純來說,龍之介的容忍程度非常高。
就在他剛剛打算往前走,去狠狠訓龍之介一頓的時候,空氣中突然多出了一分沉重。
「啊,歡迎回來,旦那。」剛剛還非常沮喪的龍之介立即恢復了活力,興高采烈地對著一邊喊道。
高野宗純停下了腳步。
從他這個位置看不到那個角度的景象,不過可以想象得出來,應該是青須回來了。
現在大概是第二天剛開始的凌晨一兩點鐘,雖然這個黑暗世界中無法看到陽光和星空來判斷時間,不過之前在水晶球里看到的混戰大約發生在前一天剛剛入夜的傍晚,按照他睡下又被吵醒的疲勞度就能大致分辨出現在的時刻。
高野宗純看不到青須的樣子,龍之介可是看得非常清楚:比起剛出門去找金髮少女時那個雀躍的青須,此時的他彷彿在外面遇到了什麼非常不愉快的事情一般,臉上面無表情,一片木然。
儘管心中擔心,不過他還是迫不及待地向青須彙報起失敗的傑作。
「……旦那,對不起,看來樂器果然很難做,不過我——」
然而青須彷彿完全沒有聽進去他的話,龍之介帶著愉快情緒的嗓音在這個充滿絕望的魔術工房之中明明是如此獨特的存在,那聲音卻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他聽不真切。
青須的腦袋裡完全被金髮的少女佔據了。
每一寸每一分每一毫每一個細胞,連同大腦的褶皺和溝壑,都在思念著同一個身影。
那原本就是他的希望,他的信仰,他一心一意為之生存的存在。
他的人生在遇到那位少女之前不具有任何意義,而在失去那位少女之後,也不再復有光彩,只有無窮無盡的黑色與濃灰充斥其中。
青須明明有高貴的出身,良好的教養,強大的實力,卻願意龜縮在這個陰暗潮濕的地穴中,像一隻老鼠一樣生存著,正是因為他寄託於聖杯的那個唯一的願望。
想要再見到她。
——只要讓那位少女的身姿能夠再度映上這昏濁的雙瞳,任何的代價都是有意義的。
青須明明是這麼想的,然而當這個願望真正實現的時候、當少女真正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才發覺他想要的更多。
就在剛才,他去見了他的少女,可誰知少女根本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甚至想對他拔劍相向!
他的少女忘了他,根本不記得他,她忘了他們並肩的情誼,忘了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忘了生命中曾經有他的一段存在。
……這怎麼可以!
這——怎——么——可——以——!!!
青須可以裝成什麼都沒有發生地呆在少女身邊,裝作他從未手染無辜者的鮮血,他甚至可以看著少女投入另一個人的懷抱,只要少女仍舊幸福,只要少女仍舊當他是朋友……就算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朋友,哪怕是點頭之交也無所謂。
但他無法容忍遺忘。
他的人生中只有在少女身邊時才是彩色的,那是他唯一值得回味的記憶,珍之又珍的記憶,所以他無法容忍少女竟然忘了他,忘了他們那段同行的時光。
他的少女用帶著一絲敵意和九成懷疑的目光看著他,這目光刺痛了他的心臟,他的身體就像是一支被燃燒的蠟燭一般,感受到了真切的灼痛。
僅存的理智似乎在提醒他,那也許不是真正的少女,然而已經融入骨髓和生命的瘋狂很快就將這最後一絲理智壓制在最底下。
……不不!那必然、是、少女!那必然、要是、少女!
是他追尋許久的奇迹,是他不放棄的執拗和瘋狂讓聖杯承認了他,實現了他的願望!
他的瘋狂把理智啃噬殆盡,他已經無法接受近在眼前的曙光再度寂滅。
——這個時候的青須,完全遺忘了數日之前,有一個六歲的男孩曾經冷靜地拒絕了面前的曙光,卻也抓住了最後一絲求生的希望。
……對了!
是神!
是可惡的神!
是惡毒的神從他的身邊奪走了少女,並且時至今日仍舊在阻攔他和少女相認!
「……還不夠。」
「哎?」
說話被打斷的龍之介帶著訝異的目光,看著青須突然面貌猙獰地摁住了那個還在喘氣的女孩的臉。
「還完全不夠!這種程度……」
「啊?是啊,我也發現這一點了……啊啊?」
持續著雞同鴨講對話的龍之介也不得不停了下來,因為青須用力得可以在手背上看到凸起的經絡,女孩的腦袋被他捏成了一團。
咔吱、咔吱。
迴響了許久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龍之介總算理解了,青須正處於極端的激動之中,所以對自己的存在完全忽視了,不過他倒是可以理解這樣的癲狂——因為他自己在完全沉浸於某件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所以他完全不以為忤。
「可惡的神啊,一直到現在還束縛著貞德的靈魂不肯放手!現在瀆神的祭品還不夠啊!」
……一定是這樣的!
祭品!
是的,一定要不斷地奉上祭品,褻瀆那可惡的神,迫使它放開純潔少女的靈魂!
這樣一來,少女一定能真正蘇醒,一定能重獲靈魂,記起他,記起他們的點點滴滴!
青須充滿著憤怒地向天高吼,彷彿在對著那不可知的對象宣戰,手上還沾染著女孩的腦漿和血液,黃的、紅的、白的混雜在一起沿著手指尖端滴落,那狂亂的姿態讓在一邊旁觀的高野宗純不由得一窒。
——也就在這個時候,就著這一窒而發現了他的氣息,青須猛然扭過頭來,緊緊地盯著那一片黑暗之中宗純所在的虛空。
(……糟糕!)
他覺得自己與青須的目光在虛空中交接了,背後的筋激靈靈一抽,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宗純在最初並沒有刻意想要躲避青須,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青須那癲狂之姿的時候,他不自覺地蜷縮起身體,屏住氣息,想要避開那個人的注意力。
這也許是一種對於危險的直覺,他非常明確地意識到,此時的青須已經沒有什麼理智可言了,他只想在可以看到的任何人身上發泄自己內心中的鬱結。
龍之介當然是不行的,畢竟他好歹也是青須的master,是青須現界的憑依,青須僅存的理智阻止了對龍之介動手的念頭,但假如是宗純被他抓到的話,恐怕就不會得到什麼特別優待了——即便青須回過神來之後可能會覺得很可惜很後悔,那對於已經是一堆爛肉了的宗純也沒有什麼作用了。
宗純想要後退逃跑,又擔心自己的動作太大引來更多的注意,他還抱著最後一絲僥倖,然而就在他猶豫之間,上天絲毫沒有聽到他的吶喊,青須盯著他所在的位置,一步一步向他走來……
額頭上沁出的冷汗匯聚成一大滴,順著眉骨往下滑落,感覺痒痒的,攥緊的手心之中一片粘膩,大腦遺忘了應該怎麼去呼吸,高野宗純像一隻不慎落入岸上的魚,張開嘴想要呼吸,然而他發覺自己的喉嚨十分乾澀,呼吸肌彷彿麻痹了一般。
(這次真的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