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章節名:第一百四十八章
那侍衛抬頭看了一眼容淺念,道:「皇上下詔,傳位歿王,於三日後登基。/class-3-1.html」
這紛爭剛落,大亂又起了。
蕭鳳歌嘴角的笑,僵住了,抬眸,直直看向容淺念,她臉色未變,只是眼角上揚了幾分,那是她歡喜時才會有的小表情。
久久,她說:「改朝換代之時,你這個世襲王爺怎麼能不在,鳳歌兒,莫要守著我,莫要為了我拋下你的父王,你的忠親王府,你的忠義禮孝都很貴的,我給不起。」
她沖著他淺淺一笑,坦蕩的,純粹的笑,眼角是彎彎的,跟天上那輪月一般好看。
踢著馬腹,她將兜帽放下。
「他都醒了,你還要走。」桃花眼,便映著她一張容顏,深深的,直直的。
沒有回頭,馬步緩慢,她直直坐著,月光打著她紅色背影,散開她淺淺的笑:「我尋了他那麼多回,這次換他來尋我。」回頭,眯了眯眸子,「不驚天動地、蕩氣迴腸老娘不幹!」
馬蹄踏起,她一身紅衣,沒入了鋪天蓋地的黑暗。
驚天動地蕩氣迴腸,她哪裡愛這些,這個女子啊,她流離失所,也不過為了一個人。
蕭鳳歌一聲苦笑,道:「回府。」
誠如她所說,他可以不要命,只是有些東西,終歸是扔不下的。
兩日時間,風清天翻地覆。
夜裡,雲起帝都的天,毫無星子,昏昏暗暗的,夜色籠著燈火,燈火照著人影,輕手輕腳,左顧右盼,甚是詭異。
像不像做賊?嗯,很像。
女子驟然頓住:為毛要畏手畏腳?
尼瑪,職業病也是病,得治!
容淺念一把扯了兜帽,解了披風,大搖大擺往榮景宮去,眸子下意識……東張西望。
好吧,打家劫舍為賊為盜的,哪還能沒點改不掉的臭毛病。
容淺念一腳放剛踩上殿門檻,烏鴉都不叫的夜裡忽然發出聲音:「回來了。」
容淺念腳下一軟,抬眸狠狠睃過去:「尼瑪,嚇死個人啊。」
殿中,只點了一盞微亮的燈,沒有侍奉的宮人,越發顯得森然,只是美人榻里,雲寧止倒是怡然自得,抬抬眸,淡淡語氣:「做賊心虛。」
心虛?她是會心虛的人嗎?這是職業病,是病!
容淺念一嗓子過去:「扯你的蛋,老娘做賊的時候從來不心虛。」
嗯,她會光明正大,豪氣衝天!就像現在這般。
雲寧止但笑不語。
她想了想,才接著繼續,一本正經的樣子:「倒是不做賊的時候心裡空落落,哪哪都不自在。」眸子轉著望向雲寧止,笑得沒心沒肺,「所以,這不是跑風清做賊去了嗎?」
三句話里,只有半句是真話。
他轉頭,側臉稜角冷醒:「讓你空落落的,」頓了頓,道,「是蕭歿。」
靠,眼睛泡過孔雀膽啊,這麼毒。
容淺念臉色一冷,隨即扯扯唇笑:「恭喜你,答對了,沒獎。」
她不否認。
平日里,她半真半假,什麼都要裝上一裝,唯獨對蕭歿,坦蕩得毫不掩飾。
這,讓他心頭麻癢,像被什麼扎了一下,一時看著她便晃了神,話,脫口就出來了:「你是我的皇后。」
所以,她的袒護,不應該給他嗎?
何時,他一國之君竟如此斤斤計較了,這讓他莫名其妙又束手無策。
容淺念卻漫不經意地笑:「恭喜你,給自己戴了好大一頂綠帽子。」
雲寧止的臉色瞬間拉下,狠狠地盯著女子,她笑得開懷,滿臉的幸災樂禍,就差上躥下跳了:「有木有很窩火?有木有很心塞?有木有想抓狂?」湊近了,丟了個白眼,「自討的!何必戳自己傷疤,說這樣自討沒趣的話,人艱不拆不懂嗎?」
嗯,很窩火,很心塞,很抓狂。只是這些對她有用嗎?
沒有!
雲寧止深深一口氣,盡量放緩了語氣:「他醒了嗎?」
容淺念聳聳肩:「無可奉告。」
他端著杯子滿飲,微啜了一口,抿著,眼,若有所思。
若他醒不了,她可否……
「別在心裡咒我男人。」
惡狠狠的一句,斷了雲寧止思緒,他抬眸,看她,只見她揮著兩隻小手,嚷道:「當心老娘火眼晶晶,燒不死你。」
這張牙舞爪的模樣,這般護短,還真是護得坦蕩,護得理所當然。
我的男人……
這幾個字,真真刺耳。
雲寧止冷了眼:「你既穿了雲起皇后的鳳袍,總該附和一番。」
容淺念不以為意得很,笑著反問:「怎麼要我脫給你嗎?」說著扯了扯身上的袍子,罵道,「流氓!」
流氓?到底是誰流氓?
雲寧止咬牙:「容九,你總有辦法讓我恨不得封了你的嘴。」
十句話,半句真話,半句不真不假,九句假話,假話里,句句抓心撓肝。
這個傢伙,這個傢伙……他想,奈何他半點法子都沒有。
容淺念倒笑得暢快,抓著案几上的點心往嘴裡塞,閑暇之餘才道上一句:「是不是還有下一句?」語氣一轉,學著雲寧止的語調,「你總有辦法讓我恨不得封了你的嘴,奈何,叫我半點法子都沒有。」說著,擺了又是無奈,又是寵溺的表情,揉了揉眉心,頭疼不已的模樣。
學得倒是入木三分了,嗯,像極了,對極了。
雲寧止倒在美人榻里大笑出聲。
容淺念白眼伺候:「笑抽你!」端著一杯茶,揮了揮,很不耐,「滾開滾開,誰讓你睡本宮的美人榻了,要睡摟著你三宮六院的美人去,本宮這裡恕不接待。」
雲寧止只是笑,並未動作。
素來不苟言笑,也只有她能讓他如此哭笑都不得。
杯子一扣,容淺念突然黑了臉:「擦,你不會這四天紮根在我這吧?」
雲寧止不可置否,似笑非笑地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整個雲起都是朕的。」
說什麼整個雲起,扯遠了,他的意思很明確:這裡是朕的,連你也是。
雲寧止笑著。
容淺念鄙視得很坦蕩:小人!讓你瑟!
她罵:「你這昏君。」頓了頓,吸了一口長氣,「獨寵一房,夜夜笙簫,托您的福,叫您老雲起千千萬萬子民在嘴裡、心裡,將本宮這妖后問候了千次萬次。」
誒,她發誓,那什麼勞什子妖后,她絕對不感冒。
雲寧止笑得深意,笑得扎眼:「妖后?」嘴角一斂,不冷不熱卻是格外青臉,「近日裡京都傳言,楚帝性癖,暴虐不仁,甚至有不少江湖賊匪放言道,替后伸冤。」
哇,好給力的山大哥、山二哥、山三哥……太有種了。
收拾了幸災樂禍的表情,容淺念一本正經:「性癖啊。」眸子一睃,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雲寧止一番,結論,「果然,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這隻抓人的貓!
雲寧止只覺得心頭又是疼,又是癢,森森冷笑:「那群人,巧得很,正好是挾持皇后的人。」
這傳聞,她倒是能編,叫他一國之君的顏面蕩然無存,還落得個那般猥瑣的罵名。
她倒好,瞧這模樣,哪有半分過火的覺悟。
她驚嘆:「好大一坨猿糞,這樣是非分明的能人異士,有機會一定要結交結交。」
是非分明?能人異士?她還真看得起自己。
雲寧止笑得很僵硬。
她皺皺眉,又說:「只是眼下三更天,皇上是不是該歇息了?」
這逐客令很明顯吧?容淺念覺得某人該有點覺悟的。
然,雲寧止看看天色,點點頭,語氣自在:「嗯,是該歇息了。」
靠,怎麼不挪動尊臀。
容淺念攪著手裡擦手的娟子,往後一甩,做了個蹩腳的宮廷禮:「臣妾恭迎皇上。」
這下夠明顯吧,就差一句:你滾吧。
凝眸對視了半天,雲寧止才起身,走了幾步,停在容淺念身側,不轉眸,好似平常:「雲起到風清,路上需三日,你第四日便回,你回來的太快了。」
話裡有話,弦外有弦。
她只到雲寧止肩頭,仰著頭,不輸半分氣勢:「說人話。」
雲寧止斷言:「你等不及了,因為蕭歿等不及了,你要的東西,能解曇花一現。」
這板磚,四肢跟頭腦一樣發達。
容淺念扯唇,大大的笑:「bingo!答對了,還是沒獎。」拖著步子往裡走,陰陽怪氣地說,「所以,現在快去把所有寶貝都藏起來,免得一不小心少了什麼。」
藏?藏得住嗎?
雲寧止戲笑,走出了榮景宮。
雲起,風平浪靜。不知,兩日前,風清暗潮洶湧。
那時三更,容淺念策馬遠去時,宮中,又生大亂。
長信殿中,火光不寐,照著殿前,男子從火紅灼光里走來,一雙藍瞳好似沉浸了久時的古井,毫無波瀾,額間,盛開了一朵極美的曇花,紅得似血,紅得妖艷。
曇花一現,人未隕。
殿中,惠帝老態,無力,牽起唇角冷笑:「果然,她能讓你死,也能讓你生。」
「我生,」淡薄無痕的嗓音,眸子微抬,一望不見底的森然,蕭歿說,「你退吧。」
惠帝啞然,久久失笑。
他初醒,開口,便要整個風清,到底那個女子在他耳邊吹了怎樣的枕邊風,吹醒了他,還有他的慾望。
「為了她?」惠帝咄咄逼視。
蕭歿點頭,淡然平常:「嗯,為了她。」
如此理所當然,就好似本該如此,為了一個女人,至此地步。
「市井都傳,妖后斯臨,禍亂雲起,你可知道那位妖后是誰?」惠帝忽然一聲嗤笑,嘲諷至極,「是她,是容九,你的女人做了他國的皇后。」
這樣的女人,註定以紅顏禍水被後人傳道的女子,怎能載入他風清的史冊。
只是,容淺念迷了蕭歿的魂道。
他說:「是我欠了她后位,她若想要,我便用風清的鳳冠替她挽發。」
淡淡敘述,甚至沒有起伏,輕重之分,都在他三言兩語了。
這個天下,他看得太輕,那個女子,他捧得太高……
「哈哈哈……」惠帝大笑,紋路縱橫的臉猙獰,扭曲,「朕謀了一輩子,算了一輩子,打下萬里河山,倒頭來,竟是讓你給那女子做了聘禮,朕風清的天下何等廉價。」
容九,她何德何能,讓風清千千萬萬的子民來臣服,來仰望。何德何能,以敵國皇后之名,來母儀風清的天下。
「嗯。」蕭歿微微頷首,道起容九,眸間才有了淡淡柔和,「你風清確實廉價,配不上我的女人。」
他蕭歿的女人啊,傾天下之輕,唯她一人之重。
那個詭計多端、心狠手辣的女子,
到底憑什麼,憑他一腔情深?還是憑那個女子滿腹詭計、心狠手辣?
惠帝怒喝:「朕不同意!」
她若為後,那麼風清翻天覆地,那麼世世代代她容九的子子孫孫葬在風清的皇陵里,怕是一個一個都要對著他這祖宗吐出一口口水。
惠帝字字裂帛斷玉:「除非朕死,絕不讓那女子將朕的江山糟蹋。」
蕭歿緩緩沉下藍眸:「若是可以,你死了也好。」
未染森冷,言語里,毫無沉重。
原來,廉價的,不止是風清的江山,還有他這個帝君,這個父君。
若是可以,他會的,親手葬了生父。
惠帝重重跌坐,拂著靠椅的手,顫抖,滿眼的蒼老,蒼白的唇里,卻不肯示弱一分:「風清子民怎容得下一個弒父暴君,即便大開殺戒,千百年後,後世論起你天家蕭歿,也要罵一句殘暴不仁,這罵名,生生世世,都會寫在風清的史書里。」一個惑亂江山的女子,再加一個弒君弒父的帝君,風清啊,該要被後人戳穿脊梁骨了。惠帝冷笑,嘲諷,「這樣的代價,你擔得起嗎?」
自始至終,蕭歿站在殿前,站在那盞燭火下,那樣的盛光,他目下無塵,籠著寒:「血脈牽連,我斷不會手刃你。我女人喜歡不見血不見光的手段。」淡淡相問,「要試試嗎?」
不見血不見光,是容九的手段。
未染殺氣,冷了堂皇的宮殿。
瞳孔募然放大,惠帝聲嘶顫抖:「你」
「凌王之死,以你之名,史書載你風清慧帝食犢滅子。並非我擔不起弒父之名,只是不願後人將我與你同罪而論。」微微側眸,額間硃砂灼灼,他輕啟唇,徹骨森冷,「即便不弒父,要殺你,可以借刀,可以栽贓,可以下毒,可以一把火將這長信殿燒個乾淨。」
借刀,栽贓,放火……這些,都是容九的手段。他學了徹底,用得極致。
一個容九,蕭歿已經面目全非,為了她魔障、瘋狂。
然,字字致命。
似乎被扼住了咽喉,惠帝硬生生地嘶磨語句:「你威脅朕?」
惠帝垂下的手,在顫抖,張張合合,全是冷汗。
不,他知道,不是威脅,是逼,是強取豪奪不由分說地搶。
容九,好本事啊。
蕭歿輕啟唇,字字錚錚:「我給你選擇,退,或者死。」
死……
惠帝大笑,笑到無力,癱軟。
不痛下殺手,只是扔了一把刀,讓人掙扎,結果,抵不過一個生不如死的下場。
蕭歿沐著火光,轉身。
殿中,惠帝一聲嘆:「你越發像她了。」嗤笑,「心狠手辣,不擇手段。」
片刻沉默,蕭歿輕聲:「那,有何不好。」
言語中,有隱約的笑,無奈的,寵溺的。
惠帝失笑,這種叫做容九的毒,深種,無可救藥了。
當夜,惠帝急召百官,宮牆之上,擂起了鼓聲,上一次,響鼓,是先帝駕崩之時。
是要改朝換代了。
長信殿的燭火不眠,殿中,一紙詔書,驚了百官,亂了風清的天。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國之亂,烽火將燃,朕夙夜孜孜,寤寐不遑,奈余而力不足,年邁之人,將以壽終,且,歿王皇十子逸遙,文才武略,深得朕心,遂特此詔曰,十子蕭歿克承大統,三日後,繼朕登基。」
風清惠帝退位詔書,不過兩日後,傳遍了三國。終於,亂了雲起的平靜。
大概也只有榮景宮裡,還能如此安逸,只有容九,能如此愜意地喝著小酒,吃著三千將士四處尋來的楊梅,抬抬眼,懶懶看著殿外風風火火的男人:「喲,來得真快。」
八成,這風清的火,剛燒到了雲起。
這不,耐不住了吧。
雲寧止緩緩走近,站在案幾前:「那日,我便應該不擇手段、不計代價將你攔下,也好過給了你四天時間,叫你翻天覆換了風清的天。」
雲寧止站著,容淺念躺著,她一抬眸,卻像睥睨,眉頭挑出那樣張狂得意的弧度:「攔我?你攔得住嗎?」
雲寧止無言以對。
攔得住嗎?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容淺念笑了,隨手拈了一塊楊梅,放在嘴裡,舔了舔指尖,分明痞氣的動作,竟叫她做出一股子魅惑來,她問:「怎麼,怕了?」
怕?怕什麼?
他怕的也不過這女人一臉洋洋得意胸有成竹的模樣。
「即便蕭歿為帝,你還是棲皇后,是朕雲起的皇后。」看著吃得不亦樂乎的女子,雲寧止的臉越發沉了,「雲起萬里疆土,不計將士,朕要的,自然守得住,有何懼?」
這一須臾,他忘了江山,要的,也不過是一個容九,一個叫他失魂丟魄的女子。
容淺念眼珠一轉,拖著調子:「且。」用鼻子哼哼了一句,「虛張聲勢。」
他臉一黑,想罵她小人得志來著,只是,小人似乎也形容不得她這般無恥腹黑。
虛張聲勢嗎?那好。
語氣勢在必得,他說:「容九,你,朕要定了。」
一口咬碎了嘴裡的青梅,媽蛋,居然是甜的。
最近某人突然嗜酸,所以,她很不爽,吐出一口楊梅核,秀眉一拉,語氣很火大:「誒,雲板磚,你是不是被我兩板磚拍傻了,大冬天的,亂開什麼爛桃花啊。」
雖說她打家劫舍,為富不仁的,可是路邊的野花她可從來不採。誒,魅力這個東西,和麻煩對等啊。
對此,容淺念甚是頭疼。
容淺念愁眉苦臉得很明顯,雲寧止臉黑眼沉的也很明顯。
「朕受了兩板磚自然要討回點什麼。」
兩板磚換一個皇后,丫的,異想天開啊!
容淺念拋起一顆楊梅,張嘴接住,酸的,嘴角笑開了,道:「胃口太大,當心撐死。」
真是個沒有自知之明的女子,比起胃口,誰比得過她。
一碟楊梅見了底,雲寧止看著越發不順眼,對著殿外,道:「傳朕旨意,兩日後,行封后大殿,普天同慶。」
兩日後,蕭歿登基,容九為後。
倒要看看,這天還能怎麼掀。
容淺念對著空盤子,吐出一顆子,抬眸,盈盈地笑:「喲,賭大了。」
眼裡,是躍躍欲試的興奮。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視線相迎,她漫不經心,他冷若冰霜。
「你敢嗎?朕倒要看看,朕能不能將你容淺念的名字寫進雲起的皇譜,以棲皇后之名,入朕皇陵。」
容淺念輕笑出聲,起身,拂了拂裙子,欠身,行了個禮:「臣妾謝主隆恩。」
天底下,哪有她不敢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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