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影星,這樣拉贊助呀

女影星,這樣拉贊助呀

我越來越感受到,即使我潛水再深,也逃不過丁暗香那雙魚鷹般的眼睛。

當初棋走北京,我就施放了一些煙幕。我告訴她:「家裡還有餘款,我也快五十歲了,也該為今後做一些打算了。我沒別的追求,只想寫一部好書,也算對一生從文的交代吧。論創作環境,北京無疑是最適宜的,所以,我想到北京去買一套房子。」

她沉吟許久,面無表情地說:「你究竟怎麼想的,對我來說無關緊要。再說了,你花得是自己的錢,沒必要跟我打招呼了。」

面對她的態度,我就像摸到了一把好牌,想笑又不敢出聲。在我對婚姻失去信心之後,早就有了去北京的打算。到那兒去,不但有利於創作成果,還有利於感情的選擇,因為北京畢竟是國際大都市,美女如雲啊!不想,我的前一個陰謀她沒有揭露,而對我后一個陰謀她就不給面子了,一針見血啊!

可憐的狐狸尾巴啊!

不管怎麼說,既然來到了北京,除了那些玫瑰色的夢想,文學的追求也不能懈怠啊。因為寫作是我畢生的追求,從小我就立下了志向,不能成為一個偉大的作家,也決不會做一個庸俗的鼠輩,況且文學還能給愛情貼金呢。「書中自有金黃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儘管是老掉牙的說教,卻蘊含著顛覆不破的真理。

這些年來,有一個情結一直在糾纏著我。我的父親是個老八路,曾干過許世友將軍的軍需官,大戰來臨之際,為了徵集軍糧,迎娶了偽鄉長的大女兒,也就是我的母親,自此,他跟厄運結下了緣分,先是官降兩級,當了縣糧食局的副局長;後來國家關停糧食市場,他因為同情抗敵有功的「堡壘戶」,賞了局長几個耳光,又貶到了公社糧管所;「文ge」期間,他攔截省革委會主任的轎車替農民要口糧,蹲了三個月的大獄;更不可思議的是,國家宣布開放糧食市場,他因循守舊,頑固抗令,「咕咚咕咚」灌進了一肚子藥酒,死在了高聳的糧倉里。所以,我處心積慮,要以父親為原型,寫一部反映當代糧食問題的作品,出版社的編輯聞之,給出了這樣的建議:「很難得,很難寫,宏觀要掌握,政策要把握。」

編輯的提示,讓我想起了一個人來,他就是尚前方。我跟尚前方同屬婦產科的病友,別笑——33年前,在南疆那場局部戰爭中,湧現出來的傷員大大超出了首長的預料,於是乎,前線醫院的婦產科緊急動員,騰出「產床」領受傷病員,我跟尚前方是一個產房的病友,共同接受一位婦科大夫的治療。負傷時我是個「小老兵」,雖然不滿十九歲,兵齡足以三年,尚前方大我幾歲,可很尊重我,開口一個「老蘇」閉口一個「老蘇」,弄得我很不好意思。尚前方命好,老子是北京衛戍區的大首長,轉業就進了京城,先是在糧油研究所公幹,后又一個猛子扎進了商海,跟一個姓彭的發小創辦了神龍糧油公司,現在已經擴展成了企業集團,彭為董事長,他白總經理。我跟尚前方聯繫不太密切,但感情還是深厚的,戰友往往這樣,不是一個團的,走動的就少一些。

尚前方幹了幾十年糧食,一直處在高層,一些形而上的東西他肯定是不陌生的,所以我要向他請教。

按照約定,我打車去了北京西郊的象山。神龍集團的總部就在那個奇形怪狀的山頭上。

穿過一片片嘩啦啦震響的玉米地,爬上了一座高高的山頭,出現了一塊古木參天的平地,在茂密的林間,有一個紅磚綠瓦的院宇,亭台樓閣,廊橋水榭。公司辦公室的人知道我要來,領著我去見他們的總經理。

有意思的是,上了電梯,我竟然朝著地下落去,走出電梯,是個過道,再往前走,出現了一個偌大的山洞,從這兒分出了幾條線道,曲徑通幽處是婉轉的洞壁,看不出究竟,唯能聽見的是隱隱約約的機器聲。我覺得好奇,又不便詢問領路的年輕人,只能學著劉姥姥的樣子,觀賞著眼前的「大觀園」。

翻過一座溪水潺潺的石板小橋,來到了尚前方的辦公室。

這是一個十幾平米的洞穴,裡邊卻擁有老闆台、安樂椅、沙發、酒櫃等現代化設施。幾年沒見,尚前方除了添了几絲白髮,還是那麼樂哈哈的,我從認識他,就沒見他的眼睛睜大過,總是那樣眯著笑紋。他的薄唇還是那樣翻卷著,說起話來格外親熱:「老夥計啊,你也有白髮了呀!咱們幾年沒見了呀?」

他借著身高的優勢,左手握著我的右手,右手拍著我的左肩。

當我計算出了最後一次見面時間,他一邊讓座,一邊告訴我,這裡是他的第004章省土地成本呀,他跟我一碰啤酒瓶兒,解釋道,有其意,但不盡然。他說,彭總的憂患意識特強,軍裝脫下來十幾年了,還用軍人的眼光看待問題,蓋樓能想到防空工事,修路能想到飛機起落,他們集團的地下工廠,一旦發生戰事,能夠保證一百萬人的糧油供應,美國最厲害的鑽地彈都無可奈何。

書歸正傳后,他投其所好,向我介紹了國家糧油政策的演變和國際糧油市場的現狀,看到時辰已晚,我收起了採訪本,他敏感地眨眨眼睛,笑嘻嘻地說:「想走?那可不成!」

我編造了一個返回的理由,然後站起了身,他一把按住了我說:「老夥計啊,今天這頓晚飯,不是你走留的問題,而是要你幫我一個大忙。」

我問他幫什麼忙,他說有一個叫妞妞的女影星要來拉贊助,他不想得罪她,又不能滿足她,所以需要我唱一出「雙簧」。他認為我講義氣、夠交情,也懂門道,是最合適的幫手。

憑經驗我知道其中必有故事,所以先要掌握一些背景材料。

根據尚前方的介紹,妞妞是上世紀打出名聲的一個三流影星,如今人到中年,上戲的機會少了,已成為暮秋之花。前些日子,她攀上了華龍影視公司的知名導演九九,拿著他的30集劇本《糧食大俠》來拉贊助,彭總看了故事梗概,覺得荒誕離奇,也就不想掏錢了,誰料 ls質檢所邱所長打來了電話,軟中帶硬,讓神龍公司盡量滿足妞妞的要求。邱所長雖然職務不高,想讓神龍集團走上絕路,不過是一份檢驗報告的工夫,所以,彭總便讓尚前方來應付妞妞,他們的原則是贊助能推則推,能少則少。

我恥笑尚前方無能,闖蕩江湖這麼些年,怎麼會對付不了一個三流影星呢!尚前方倒也實在,歉疚地說道:「咱不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計嗎?」

如今的社會已經天翻地覆,過去偷了女人藏著掖著,現在除了自己的老婆,恨不得向全世界廣播,尤其是偷了漂亮的、有影響的女人,已成為有些男人驕傲和自豪的資本。尚前方講起跟妞妞的偷情經歷,繪聲繪色、津津有味,涉及到個人**和審查制度,我只能簡要總結,想聽葷的主兒,給我郵件,我秘密傳達,我的信箱是941599114@qq。com。妞妞的「美人計」大致是這樣的:她約尚前方去吃飯,一陣酒精大戰過後,又乘興奔向了溫泉度假村,有道是「酒亂xing,色迷人」,兩個人進了溫泉就把持不住了,從泉池到床頭,從甘露到**,風流了一夜。這番經歷,不僅僅是「酒色相依,催淫助興」,還跟尚前方的身世有關。他的妻子跑到了溫哥華,遇到了一個外逃貪官,便跟他揮手告別了。這男人很怪,一旦沾染了女人,就像吸食了冰du,下半身的問題是很難控制住的。妞妞也正是利用了尚前方的這筆情債,逼迫著他多加掏贊助,一向謹小慎微的尚前方怕鬧僵了惹出事端,所以才請我出面滅火。這事兒,他從昨天跟我相約時就算計好了。

幹了大半輩子記者,對付類似事情我還是不打怵的。我認為,今晚妞妞前來,一定是帶著降服尚前方的預案,而要打亂她的「八卦陣」,思路要清晰,命門要準確。在我看來,他倆的情債並不麻煩,因為妞妞也是個單身,尚前方睡了她,屬於你情我願,鬧翻了誰也沒理可說;但邱所長那頭就值得重視了,他一旦發威,就等於激怒了達摩克利斯之劍。所以,消除隱患的關鍵是鎮住狐假虎威的妞妞。

我跟尚前方一陣密謀,拿出了一套降服妞妞的方案。

尚前方的晚宴設在公司餐廳的頂層雅間,就他跟妞妞。估摸他們的宴會開始了,我裝模裝樣地跟隨著一個公司嚮導闖了進去。

妞妞果然光彩照人,不像一個中年女性。她穿著一件玫瑰紅的盆領衫,鑲嵌了水晶珠的領口捲起了幾道彎。那副似曾相識的面孔膚色紅潤,怡然自得,嫵媚的眼睛晶瑩剔透,猶如展櫃里的藍寶石。再看這雅間,更是特色鮮明,牆上掛著戰鬥機模型,還有一張密密麻麻的軍用地圖。

鋪著軍綠檯布的方桌上擺著一些酒菜,盛菜的是軍用飯盒,裝酒的是軍用水壺,桌前的尚前方和妞妞距離適中,但神情十分親密。我見了尚前方,就像好久沒有見面似的,老遠就揚起了手臂:「嗬,一男一女,喝上了!」

尚前方趕緊起身,向女方介紹:「蘇度,我戰友,一起打過仗負過傷,你們也算是同行。他就是浪子燕青,經常神兵天降。」

然後他又鄭重其事地介紹妞妞:「妞妞,估計你也面熟吧?著名演員,藝術家,坐,我們剛剛開始。」

「坐?」我站在桌子跟前,一語雙關地對尚前方說:「我的屁股可沒有那麼不值錢,讓我坐,你得先答應拉兄弟一把。」

「呵呵,你這活寶,又有什麼新花樣,說吧。」他還是滿眼開花,笑著。

我打了妞妞一眼,豪氣十足地對尚前方說:「你是乾糧食的,我又出自糧食世家,兄弟不才,正在創作一部名叫《食色》的小劇,35集,反映當代糧食問題的。現在這文藝創作,不缺這不缺那,就是缺少人民的幣,老戰友,求到你門上了,開恩啊!」

尚前方審視著我,問道:「這,這是怎麼個說法?」

「你們神龍獨立投資更好,合夥投資也好,總之一個字——錢!四千萬不多,一千萬不少,一個子不掏,不行!」

尚前方咧著嘴巴,痛苦地向妞妞比劃道:「你看看,你看看,又來了一個化緣的,唉!」

沒想到妞妞上下打量著我,斜睨著尚前方說:「尚總,可真是湊巧啊,又一個糧食題材啊。」她明顯是話裡有話。

我望著她,暗自驚訝了:難怪尚前方頭痛她,可真不是一個吃素的主啊!

不過也好,我已經將電子信箱里的《食色》創作計劃列印了出來,它雖然還很不成熟,可糊弄妞妞也足夠了。於是,我將《食色》的創作計劃抽出了手包,對妞妞說:「您是明星、藝術家,請您多多指教。」

「哪裡呀,您太謙虛了。」她嘴上謙讓,手裡卻接過了稿紙。

尚前方先用眼角掃著妞妞,又對著我說:「你就坐吧,有什麼事慢慢商量。」

在我落座的時兒,妞妞一邊翻閱著《食色》的內容簡介,一邊文縐縐地說道:「蘇先生,瓜田李下,君子之慎。我這樣不好吧?」

我糾正道:「妞妞小姐,瓜田李下是指到了瓜地里不要隨便蹲下,到了李子樹下不要隨便舉手,以免引起誤會,你又不是編劇,何必這樣高標準、嚴要求呢?」

她抬起頭來,用那雙愉悅人心的眼睛望著我,直言不諱地說:「我們也搞了一個糧食題材,也需要尚總的支持!」

看來她是公開叫板了!

尚前方為掩飾惶惑,滿臉的笑容極不順暢。

我沒想到她這麼喜歡挑戰,為了緩和氣氛,我將話題引向了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空間:「好啊!誰讓尚總是唐僧肉呢,這麼美的一塊肥肉,經得起折騰,是吧,尚總?」

尚前方無奈地點點頭。

妞妞已沒了繼續審閱《食色》的心情,她將稿紙還給了我,又瞥著尚前方,故意激將道:「尚總,你這兒可真熱鬧啊,一個企業,兩部同類題材的電視劇,你怎麼面對呢?」

「友情為重,友情為重!」他學著「樣板戲」里的台詞。

妞妞頤指氣使地伸出了一個指頭:「我沒過高要求,一千萬!」

我也學著她的樣子,晃著頭說:「我也沒有過高要求,一千萬!」

尚前方苦笑道:「我要是印鈔機,分別給你們加倍。」

他又垂下頭去,托起兩隻手掌,抖動著說:「我們就這麼一個企業,一個是新朋友,一個是老戰友,你讓我怎麼辦呀!」

我趁機說道:「是朋友,就得講情義,講情義就不能唯利是圖,好,不就是一部電視劇嗎,我退步,大踏步地退!尚總,能讓你難為死嗎!」

說著我端起了酒杯:「喝酒喝酒,借酒消愁嘛。」

妞妞卻撫著酒杯沉默不語,她的眸子在轉悠,好似想什麼對策。

當我將一杯乾紅幹掉了,妞妞象徵性地抿了一口,對端起酒杯的尚前方說:「尚總,今晚少喝點吧。」她的曖昧話語,還藏著弦外音。

「怎麼,妞妞小姐還有其他安排嗎?」我試探她。

她用眼叼著尚前方,炫耀道:「朋友開了一個養生館,在後海邊上,咖啡堡、冷飲廳、酒吧,還有香薰按摩,絕對的一流。」

「噢,妞妞小姐喜歡夜生活呀。」我就像一個主持人,極力將儲存的台詞演變成行雲流水:「要說夜生活,還是長安俱樂部呀,長安大街,靠近紫禁城,帶班經理是我表親;那裡邊可真是皇宮啊!雕樑畫棟,金碧輝煌;金絲楠、黃花梨,鳳毛麟角,美輪美奐;咖啡廳、酒吧間、怡情室、養身房,當代享受,樣樣俱全;比硬體、輪軟體,絕對超一流。李嘉誠、霍英東等商界精英,范曾、楊瀾等藝術名流,都是那兒的常客,妞妞小姐,你感興趣,我一起請了。」

妞妞也不甘示弱,她避開我的鋒芒,親昵地對尚前方說:「尚總,其實我覺得,如今這夜生活越是新鮮別緻,才越發值得一玩,你說是嗎?」

尚前方不置可否。

她得意地掃了我一眼,對尚前方說:「尚總,我有個朋友,在西直門開了一家潛水俱樂部,亞洲最大,遊玩、健身、宵夜三位一體,要不,你我到那兒去吧?」

說著,為了盡顯與尚前方的親熱,她借用了他的勺子舀了半勺番茄醬,撂在了自己的餐碟里。

她的提議,已超出了我的「備課」,在她得意之際,我忽而產生了一條妙計:「尚總,這玩潛水,主要靠肺活量,上次體檢,你的肺部問題可不太樂觀啊。」

尚前方一愣,因為這個問題超出了預案。但他很快就調整好了狀態,掛著莫名其妙的笑容。

妞妞卻敏感地皺起了眉梢,問尚前方:「尚總,怎麼?你的肺部有什麼疾患嗎?」

尚前方不知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所以盡量迴避她的目光,期待著我的救援。

「噢,」我十分小心,一字一頓地解釋道:「尚總啊,是這樣子的,戰爭期間住在老鄉家,受到了感染,肺部略有小恙。」

她愁雲襲面:「不會是結核吧?」

我故作沉默。

尚前方也似乎明白了我的創意,垂下了頭。

妞妞一臉不快,發泄道:「考藝術學院前,我可是讀過兩年衛校的,結核病潛伏期很長,傳染性也很強啊!」

說話間,她抖掉了尚前方勺子里的番茄醬,把勺子還給了主人。

我暗暗自得,尚前方的眼角也在微顫,估計這不是失意。

妞妞拾起餐巾布擦擦手,又用濕巾擦擦嘴巴,朝著靠背仰去。

很顯然,這是等待散場了,她也不再強調潛水的事了。

這當兒,我又主動出擊了:「尚總,過些天中央部委的陳主任要組織一次活動,主要是論證我這部電視劇,你是大企業的代表,又是我的戰友,屆時可要給個面子啊。」

他問道:「都有些什麼人呀?」

我一一數落著,說到了「羅局長」,他明知故問道:「這個羅局長怎麼這麼耳熟呀?」

「噢,他是專門監管質量的。他的下頭分了五個質檢所。他跟陳主任是黨校的同學。」我介紹道。

妞妞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我,像是我身上蘊藏著什麼寶物。也就在我跟尚前方一唱一和時,她站了起來:「尚總,你們戰友難得見面,我還有個約定,就不打擾你們了。」

她離去的姿勢也很迷人,那后臀的扭動富有節湊,令人嚮往。臨到門口兒,她停下了,單獨說給尚前方的話,我還是能夠聽清的:「尚總,我理解你的難處,你也要理解我的難處,贊助不到位,導演是不會給我角色的,你儘力吧,給不了一千萬,幾百萬總成吧?」

尚前方舒暢地伸出了手:「放心吧,我不會讓你空手而歸的。」

她一走,振奮的場面就會到來了,因為尚前方的底線就是三百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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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越戰老兵的北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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