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分田分地真忙
「鏜!鏜!鏜!」一陣陣清脆的銅鑼聲還在林家上厝這個由福建流民組成的村落上空迴響,幾個策馬而過的李府家丁還在高聲吶喊,「明晚媽祖廟前,守備府設宴,各村頭目,各家當家,到場飲酒!」
四十多歲的林阿土,從自己的草屋裡出來,迎面正碰到一個本家侄子。
「阿土伯!」
「少峰。」
「守備府不知道要做什麼,家裡的喪事沒有辦完,就要請大家到媽祖廟前喝酒,不知道他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是不是因為咱們今年稻子長勢不錯,他們要加租子?」另外一個林家子弟也湊了過來。
「反正今年他們家要辦喪事,肯定花銷不小,這些開銷,不是都落在咱們頭上?!」
「阿桂說得對,可能就是要加租了!」
「不像!我剛剛從守備府那邊回來,李家趕了十個水牛在那裡,都是揀肥的,說是一會就要殺了,預備明天的晚飯。要是要加租的話,隨便打發個人來,跟阿土伯說一聲,咱們敢怎麼樣?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頭哦!何必花費這許多的功夫?」
七嘴八舌的議論了半天,最後,還是要等阿土伯明天晚上回來之後,才能知曉。
附近的數十個由流民組成的村寨,幾乎都和林家上厝的村民們一樣的想法。
傍晚時分,在用108根巨大的花梨木柱、支、頂、承、拉建起來的媽祖廟前,搭起了十數口鍋灶,數十人圍在鍋灶前奔走忙碌,幾十個小孩子眼巴巴的用熱切的眼神看著鍋里翻滾的牛肉,肥雞,嫩鵝,豬肉。
「去去!少在這裡聒噪,回家去,到了開席的時候,自然有你們吃的,今天少將軍說了,都有的吃!」為首的廚子大聲呵斥著孩子們。
「哦!回家去嘍!和阿娘說!」
孩子歡呼雀躍的走了,章呈嘴裡還在品砸著滋味走了過來。
府里的這位少爺,託大一些,要說也是咱看著長大的。怎麼從來不知道他還會做這麼多的飯菜?中午按照他指點的法子,府里的廚子做了他說的什麼姜蔥蟹、鍋包肉。幾乎將大家的舌頭都吃下去,可少爺還說味道差了一些,如果作料全的話,味道會更好。
作為今天宴席的提調官,他知道李守漢對這次宴席的重視,自然不敢大意。
一路檢點下來,酒、肉、飯食、水果都已齊備。香蕉、荔枝、龍眼、柑橘、檸檬、芒果、木瓜、榴槤、山竹、毛丹果、柚子等等,放眼望去,肉山酒海相仿,數里之外,都能聞到香氣,難怪那些孩童們不願離去。
夜幕降臨,燈火燃起。
率領眾人向木雕神龕中供奉的以香檀木雕刻貼金的天後像,以及從天後故里湄洲媽祖廟點睛分靈出來的出巡軟身天後像媽祖上香祭拜之後,李守漢帶領著眾人入座。章呈大聲宣布酒席開始。
林阿土和廣東移民的頭領黃百畝坐在一張桌子上,兩個人都是食不甘味,不知道東家這是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看著同桌的子侄兄弟們埋頭苦吃,兩個人一咬牙,吃!就算是一會要把大家趕回老家,也要吃他個夠本!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真俗!但是,似乎沒有別的辭彙更適合描寫飯局了!)李守漢站在戲台上說話了。
幾十年後,當林阿土垂暮之年的時候,重孫子問他,「太公,當年,在媽祖廟前,您聽到那道分田令的時候,您什麼樣?」
林阿土嘿嘿的笑了起來,幾十年了,無數人問過他,他也無數次的回想起那個時刻的場景,不過,「我當時就認為我是喝多了,聽錯了。要麼,就是李家的這個小子…額…一個大不敬的說法,應該是他喝多了或是乾脆就是害了熱病!」
「老林,我也覺得是李家的這位少爺喝多了,那是多少田啊!李家幾代人的家業,就這樣的分給我們?」
整個媽祖廟前,數千人的宴席,靜悄悄的,除了風吹過的聲音,就是火把燃燒時候發出的蓽撥聲。就連那些方才還在桌子之間瘋跑瘋鬧的孩子們,也靜悄悄的躲到了阿娘的身後,瞪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每丁15畝、每婦10畝,沒有水牛的,可以向李家租借,今年的租子就算了,但是,水牛必須要付租金。
條件?自然是有的,畢竟,這個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更何況是如此的盛宴,多少人,在閩粵打拚數代,也未見得能夠有15畝水田。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供奉在媽祖神像前的那份契約,有人識得字的,小聲念了出來。「分田地令及與民契約。
第一條,所有的民戶要承認李守漢的統治地位並接受他的統治。
第二條,李守漢有責任保護他們的財產和人身安全。
第三條,民戶編製成保甲制度,有服兵役的義務。李守漢有權利在民戶中招募士兵,但是,不得以武力奪取民戶的財產土地和自由。
第四條,民戶有納糧給李守漢的義務,李守漢有權徵收合理的稅賦,但不得超過收成的二十分之一,超出部分由李守漢按照不低於市價的價格購買。
第五條,保護自己的土地和財產是每個百姓應盡的義務。」
「大人,這,這不是在尋我們這些苦哈哈們開心吧?!當真我們簽了這份契約,便可以拿到十五畝田地?」
「如果要尋爾等開心,又何必擺下如此大的陣仗?花費如此多的錢糧?不是簽了這份契約便可以拿到田地,還要在媽祖聖像前,焚香,宣誓遵守契約,否則,天地共討之!人神共誅之!」李守漢沉下臉。
「這個自然!」
「這個自然!」
「李大人如此大仁大義!我等如果不忠於李大人,不遵守李大人的律令,還算是人嗎?!」
「媽祖聖像前焚香,流民、軍戶宣誓忠於李守漢,李守漢則保證流民和軍戶們的利益不受到損害。並且,在契約書上蓋上指模斗箕。當然,所有治下的百姓,都要服從李的領導。」這種最原始的宣誓手段,在這個時代,卻有著最佳的效果。—,《論東方帝國》。
林阿土腦海里至今還是暈乎乎的,看著手指上的印泥,他才敢確認這是真的。回過頭,向廟門口望去,一個人影在燈火的映襯下異常高大。
身後是媽祖的神像,兩側是絢爛的燈火,這一刻,深深的鐫刻在了林阿土和黃百畝等人的腦海中,「從那一刻起,我就覺得,李將軍,就是媽祖娘娘的化身!」
李守漢被徐大虎和左小鵬架起來,站在了兩個人的肩膀上,揮動著手臂,向在場所有的人宣布分田令,這個場面很多年後被畫家畫成了作品,成為了和《自由引導人民》等幾幅畫齊名的作品。又過了很多年,被拍賣界聯合估價,在兩萬兩白銀以上。評價意義:構圖合理,呈現了完美的三角構圖,光線、色彩搭配堪稱一絕。最重要的是,描繪了一個偉人,在一個偉大的時刻的形象。
幾天以後,當左小鵬受命去祖山查看李守漢的老爹的吉穴(就是墓穴)的時候,一個醉酒的人倒卧在道旁的水田埂上,雙手還死死的抱住一個插在地頭的木樁。
「大叔,大叔,你沒事吧?!」
他幾個箭步衝上前去,用手搖動那個人的雙臂。
「軍爺,你掐我一下,讓我看看這是不是在做夢。」那個醉鬼一臉迷茫,但又是十分堅定的對著挎著腰刀的左小鵬說。
「啊!」一聲痛苦的叫聲。
「軍爺,我讓你掐一下,沒有讓你要我的這條命啊!快,快!快幫我看看,地頭上的界樁子還在不在?」
「大叔,還在。」左小鵬盯著那個寫有幾行墨跡淋漓的大字的界樁看了半晌,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還在,還在!那就好,那就好!」那個農夫嘴裡喃喃自語的說著。「我家的四十五畝水田地還在。」一邊說,一邊蹣跚的向自己的家走去。「早知道按照人頭分地,我就應該出海的時候,帶著她們娘母幾個一起來啊!少分了好幾十畝地啊!」
一邊踉蹌著前行,嘴裡還在嘟嘟囔囔的,「將軍公侯萬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