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悲歌臨觴(3)

「你的目的我知道，無非是想讓我死。我可以死，但是你必須答應我幾件事。」我從容地說道。

她眼中一陣慌亂。「妹妹說笑了，我怎麼會想你死啊。」

我不再看她，看向遠處的某個地方。不知道他是否還在那裡傻站著。

「你先對皇上下了巫蠱，卻沒有料到被我輕而易舉地解了，於是你一直在尋找機會害我。你通過蘇公公威脅我姑媽讓她去加害皇上，結果被皇上察覺了，把我姑媽殺了。後來我懷孕你一直沒有機會，直到我生孩子昏迷時你取到了我的血，對我下了血咒。我說得沒錯吧。」

她身子晃了晃，目光中露出驚恐。「你，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不是人。我是鬼魂。」我凄然一笑。看來我的猜測是對的。

「啊！」她顫抖得更加厲害。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害你的。」我嘆息。「我知道你為了什麼加害皇上。你想讓你的兒子燕王當太子，你恨皇上愛了一個又一個，唯獨不愛你。你我同為女人，我不怪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加害無辜的人，那樣只會加深你的罪孽。下一世，也許生生世世，你都會受魂飛魄散之苦。」

「哈哈哈！下一世，誰知道下一世我會是誰？我只要這一世！他不愛我，我就一個一個害死他愛的女人！他喜歡的兒子，我偏不讓他當太子！為什麼我就該忍氣吞聲，為什麼我的兒子不能當太子？」她狂叫著，聲音凄厲。

原來她一直就這樣瘋下去了，竟然生生世世輪迴都是為愛而瘋狂。

「告訴我，我姑媽和蘇公公，和你是什麼關係？」我平靜地問道。

她看看我，猶似不信地問道：「你真的會死？可是為什麼已經下了血咒，你還未死？」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我就會告訴你。」我說。

「我大哥李少君一直喜歡著你的姑媽，當年你父親趙青雲受巫蠱之禍牽連，被武帝下令全家問斬，我大哥拚死將你姑媽和你救出，你們家隨之被官衙放火燒了。誰知你姑媽竟然拒絕了我大哥的求婚，帶著你四處逃亡。我大哥不死心，一邊找你們，一邊想辦法接近武帝，想為你們報仇雪恨。其實，我大哥乃是你姑媽的表哥，蘇公公是我們的表弟，所以我們還是親戚呢。可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撓我們的事，不但撮合你姑媽與東方朔的感情，又破壞了毒死武帝的機會，叫我大哥如何不恨你？可惜他一直對你下不了手，直到我用計逼武帝殺死了你姑媽，我大哥這才對你恨之入骨，答應我給你下了血咒。」

「你為何如此恨我？」

她深深地看著我道：「如果你愛的男人夜夜抱著你歡愛，卻叫著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你會恨那個女人嗎？自從你出現，皇上的心裡就只有你，所以我恨你，正如當年恨李妍一樣！既然我得不到，我也不讓別人得到！」

啊！原來如此。原來一切皆因我而起。姑媽，月兒對不起你！

原來武帝就是殺害我父母的人，難怪姑媽不讓我報仇，也不讓我知曉一切。

知道了，又能如何？

「李少君是個畢摩吧，他的太陽穴上有一顆黑痣，我們都是同族人，他不會不知道，給我下血咒的同時，會被其他畢摩發現而後處死。」

李姬驚訝地張著嘴。「是的，因為你，我們已經付出太多了。所以我們只能成功，不能失敗！我們更會不計一切代價達到目的。」

「固守南疆一片天地，與世無爭，快樂地生活不好嗎？現在這樣生活就算你達到了目的你會快樂嗎？你就不怕我將這一切告訴皇上嗎？」

「與世無爭世間有幾個人能夠做到？再說你以為皇上會相信你嗎？我大哥如今已深得皇上信任，當年皇上連你父親這樣的忠臣都不相信，又怎麼會去相信一個要殺他的人的親人呢？」

「原來你們早已蓄謀已久！說什麼你大哥幫我們報仇雪恨，是為了得到榮華富貴吧。可是你以為巫蠱真能控制得了所有人嗎？」

「我知道不能，但是皇上能。」她陰森森地笑著，我的皮膚泛起一層涼意。

她真的瘋了。

看來對她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更不奢望能要求她做什麼。

「我被一個法術比你大哥高超的畢摩救了，所以沒有死。但是要我死也很簡單，因為是你和你大哥給我下的咒，所以只要你和你大哥死了，我就會死。」我看著她，她不置信地搖頭。

「我不信，我不相信！」

「換言之，因為這是血咒，這是最惡毒的咒，所以我如果死了，你和你大哥也會立即死去。你不信，盡可以試試。」我淡淡地說完這些話，再不理她，徑自進了內殿。

躺在床上，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姑媽早已經預見，當我知道了如此血腥的真相，我便絕無可能再開心地活下去。她背負了那麼多年的真相與責任，將我置於她的保護之下，獨自承擔著一切痛苦與變故，愛著不能給她愛的人，而所恨之人近在咫尺，她又承受著怎樣的煎熬？

直至臨死的那一刻，她都不讓那個殺她的人告訴我真相。

我頓時淚流滿面。

我的姑媽，她弱小如螻蟻，卻堅強如磐石；她愛恨執著，卻寧願犧牲自己成全別人；她風華絕代，卻自甘平凡；她更為了我，奉獻了她的一切，包括她的青春，她的愛情，乃至她的生命。

我何其幸也！姑媽，為了你，我一定要活下去，開心地活下去，絕不辜負你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