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悔反求，式神祭離

紅衣男子手中的摺扇猛然頓住，他曾經聽一位大人提起過式神的事情，若成為式神，就相當於被帶上了枷鎖，即便以後他的形體是自由的，可是真正意義上的他，卻不再是自由的了……

「你如何知道式神……」紅衣男子終究沒有立刻答應，語氣有些遲緩，奄奄的問道。

白衣的少女輕輕挑眉，這個態度與她料想中的反應真是大相庭徑，一般遇到「式神」這個名詞，不是所有人都會問，什麼是式神么？

「這個你無需知道，你只要告訴我，這個條件，你接受，還是不接受。」夜筠離揚頭，轉念將夜君空和夜君陽送進了玉玨空間，身邊頓時輕鬆了許多。

紅衣男子紅眸沉了沉，沉默之際，少女稚嫩的聲音又想起來：「我沒有那麼多的時間等你思考，你若要繼續留在這裡，便也就如此等著另外的人再到這裡來吧。」

紅衣男子晃了晃手中摺扇，他想，錯過了這次的機會，怕是再也沒有人能夠到這裡來了。他蹙了蹙眉，問道：「非如此不可么？」

白衣的少女黑色的瞳孔在熾紅的空間里閃著如同星辰一樣的光芒，白色紋金的手杖轉了轉，變成了毫不起眼的黑色手杖，少女稍稍鬆手，手杖便就此消失了。終於，她開口道：「這算是懲罰，也算是交易，有失有得，才算上公平。」

「小小年紀還真是看的透徹。」紅衣男子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嘴角的笑容不似先前的張揚，數千年來，他似乎真的沒有考慮過得失的問題。

「過獎。」少女淡淡一笑，無論哪個時空哪個世界，很多生存和為人處世的法則都是不變的，她豈會不知。

紅衣男子看著對面的少女眼中堅定未變的神情，握了握拳，終究是妥協了，因為他沒有辦法將他的未來通通壓在無可預料的結果里，把握當下是最好的選擇。

「好，我答應你。」

夜筠離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手中黃符升起，四面的咒文像是遇到了黑洞通通被黃符吸引過去。逐漸的，存在於束魂境中的境中鏡消散開來，如同迷霧中初見朝陽，夜晚的寒風凜冽的吹過，散去一陣白霧。

掛在庭院內的鈴鐺瞬間升起集合成一排，旋轉著升上天空，中間的大型八卦祭台上驟然出現小多火燒雲，迅速爆裂開來，許許多多的靈從中掙扎出來，向著遠處而去。

怨靈瞬間散去，整個結界里的空氣也潔凈了許多，只有一尊大鼎中仍舊燃燒著的黃色火焰奄奄的攢動。

少了陣法的束縛，紅衣男子覺得自己身上的無形壓制不見了，這種重獲自由的感覺……真是好久違了……

「我答應你的已經做到，現在，你該兌現你的承諾了。」夜筠離雙手環胸，十分悠閑的看著紅衣男子。

紅衣男子的笑容驟然僵硬，紅色的摺扇一搖一晃，轉眼間，兩人已經離開了練家，身處一片狂野之中。

夜筠離仍舊處事不驚，神色淡然，悠悠道：「請我來這個地方做客是什麼意思？」

「剛才的地方不方便。」紅衣男子的確是不願意在那個地方多呆一秒的了，被困在那個地方那麼多年，他再也受不了再多看那幾眼。

「你想說什麼。」夜筠離習慣用陳述句了，語氣仍舊波瀾不驚，似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讓她的情緒有多大的起伏，除非事情涉及她所愛之人。

紅衣男子身後出現一把木椅，他悠然坐下，道：「我們來談談之前的條件。」

「不是已經說好了？」夜筠離挑眉。

「可是我若是兌現，這出來也沒意思了。」想他堂堂一個魘魔，從此以後的行動可能會被人類制約，真是怎麼想著都是渾身不舒服。

「要出爾反爾么？」夜筠離再次挑眉，輕哼一聲。

「是我放你一條路。」紅衣男子糾正道。

「手下敗將。」夜筠離決定出口打擊他。

「陣法壓制了我的半靈，如今靈已歸整，你還以為會像之前一般么？」紅衣男子有些玩味的挑起一根長發。

「是么，恰好我對於封靈也是非常拿手的。」夜筠離同樣挑眉一笑，那笑容似雲似風，極其清淡卻帶著若有若無的冷意，且少女微微眯起的眸子帶著几絲好笑。

「你說什麼？！」紅衣男子瞳孔瞬間增大，摺扇猛然合起來。

夜筠離冷哼一聲，傲然道：「早料到你會反悔，所以我便在破陣的時候，小小的加了工。」話落，少女手中出現紅色的晶體，正是束魂陣的核心靈石，夜筠離一不做二不休，連讓紅衣男子反應的機會都沒給，手掌微微長大，青藍色的火苗竄起來，吞噬了整個晶體。

不過片刻的功夫，紅衣男子便感覺自己身上的一半靈力重新被封鎖，心中的怒火和不甘瞬間風起雲湧。

「可惡！」紅衣男子氣的發抖，終究身形一動，朝著夜筠離而去。紅色摺扇重新變為長戩，直向少女的心口。

不知何時，少女手中多了一把極為精緻的長劍，紅色印藍的紋路，大氣又妖惑。

長劍擋住了迎面而來的攻擊，劍鋒微轉，當下便換了攻勢。少女小巧矯健的身影如同魅影一般遊走於黑夜，每一招都讓男子措手不及。

戰鬥中的夜筠離永遠能保持最為冷靜的狀態，或許也是因為絕對的自信，對付起來好不吃力。

夜色里，白衣的少女白衣款款，迎風長飄，長劍指向紅衣男子的眉心，神情冷冽，淡淡道：「實力是征服一切的資本。」

紅衣男子心有不甘，長戩正打算挑起夜筠離手中的焚淵時，夜筠離身邊忽然出現一道貴紫色長袍的男子，慵懶的伸了伸腰，悠悠道：「小姐難得叫吾輩一次，是碰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了么。」

「給你找個伴好是不好？」夜筠離頭也不回的問道。

「恩？」閻魔撩開眼前長長的頭髮，摸了摸下巴，「這小魔看著倒是眼熟的很。」

「鬼旻……大人。」紅衣男子手中的長戩幾乎要倒下去，眼睛緊緊盯著夜筠離身後的閻魔。

閻魔放下手，長甲挑起一絲長發：「咦？還有魔知道吾輩？」

「大人是……她的式神？」紅衣男子忽然想起來閻魔曾經告訴他的關於式神的事情，又想到如今的境況，不免有些猜測。

「啊……是啊……我是小姐的式神啊。」閻魔語氣裡帶著些驕傲，更多的是自豪。他忽然想起來他幾百年前遇到一個喜著紅衣的男孩子，陪伴了他一些日子。

那時候的閻魔沒有找到夜筠離，那千年的時光是孤寂又漫長的，他喜歡坐在柔軟的毛椅上，閉目養神，大多是想著曾經那段時光的。

忽然有一天他遇到那個誤入他的魔域的男孩，紅衣的男孩有一天問他：「魔和神到底有什麼區別呢？只是名義上的不同嗎？」

漂亮又哀傷的閻魔幽深的紫瞳忽然又望向了遠方，說：「哪裡不同？如果只是名義上的不同，那麼魔也可以是神。」

「魔……是神？」

「啊……是啊，式神可不都是魔么。」他這樣回答男孩。

紅衣男子忽然頓住了，那位大人如今用當時一樣的口吻告訴他，他是這個少女的式神……

「小姐，你要收他做式神嘛？」閻魔擺了擺長袍。

夜筠離收起焚淵，側頭道：「是。」

「吾輩還以為小姐有吾就夠了呢。」閻魔有些傲嬌的撇了撇嘴。

「你不願意那就算了。」夜筠離真的打算就此放棄了，閻魔與她的感情頗深，她的確是會更向著他些。

「真是感動。」閻魔微微一笑。

「走吧。」

夜筠離轉身，和閻魔並排。

「等一等！」紅衣男子的聲音在靜謐的夜裡突兀的響起，眸子沉了片刻，終究開口道：「我……兌現我的承諾。」

「現在不必了。」夜筠離淡淡道。

「不，我願意兌現。」紅衣男子堅定道。

「你若擔心的是你另一半靈被壓制的事情，我可以解除，但是你欠我一個條件。」夜筠離緩緩轉過身來，悠然道。

紅衣男子重新看向她身邊慵懶的閻魔，搖了搖頭：「不用了。」

「為何突然變了主意？」夜筠離有些好奇，難道是因為閻魔這傢伙的緣故么？

「我也沒有朋友，我想去體會一下……大人曾經說過的幸福……普通人類擁有的……那種平凡。」紅衣男子小聲道。

「那我算是幫你了？」夜筠離挑眉。

「是，拜託你。」紅衣男子承認自己這樣很沒骨氣，原先意氣風發的說是自己好心放人家一條活路，最後敗陣又厚臉皮的跑去求人家……他發誓，這一定是他一生最低聲下氣又暗淡的時候……

「憑什麼。」夜筠離冷盤問道。

「這個給你。」紅衣男子手中出現紅色的珠子，「這是炎焱珠。」

「好。」夜筠離知道這個珠子的作用，對於火系來說是個極好的提升品，十分珍貴。只是她想不明白，他完全可以自己去遊盪，為何要決定跟著她。

夜筠離收起炎焱珠，而後升起式神法陣，「以吾之身與靈此後引汝之行動，以吾之光明拯救汝之黑暗，吾名夜筠離，汝名……」

「祭離。」紅衣男子立刻報上姓名，話落間，式神契約就完成了。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清楚看見靈魂印記里那極為深刻的紅色聖翼……

「今晚倒是不像我預料的那麼順利，耽擱了不少時間。」夜筠離輕嘆一口氣。

「那請小姐早些休息吧。」閻魔淡笑，轉瞬間，夜筠離已經熟睡在自己的軟塌上。

「大人。」祭離在閻魔身邊，有些不知所措。

「汝之事吾輩已經知道了，汝此後便跟著吾輩在幽行魔域吧。」閻魔翩然轉身，好看的眸子眨了眨，如同夜裡紫色的水晶。

「多些大人。」祭離嘴角咧開笑容，跟著閻魔走了。

而夜君空和夜君陽也被淡銀送了回去，這一夜，也算是這麼過去了。只是關於練家，夜筠離還有好多的迷惑，那些事情，怕是只有練闊能解釋清楚了。

大概是勞累了些，夜筠離這晚睡得極沉，昏昏的睡到天亮，整頓一番便進了玉玨，團團習慣性的跳上夜筠離的肩膀，抬了太小腦袋，看到夜筠離頭上的小花沒有被摘掉，又蹭了蹭她的脖子。

夜筠離點了點團團的腦袋，把荒霖和上瞑叫了過來，問：「你們昨夜把練東源帶出來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有啊，昨晚風特別大。」

「……」

「好了，不說笑，昨晚的練家的確有些怪異，整個院子里格外安靜，只是東院有些嘈雜，我和上瞑急著回去，也沒有多管。」荒霖正色道。

「只是有些嘈雜？」夜筠離問。

「還有點血的味道，可也很淡。」上瞑應道。

「這樣啊，練東源呢？」

「還是昏迷狀態。」上瞑笑道。

「那就行，我這是在救他，所以他不餓些天，我不是很虧？」夜筠離自言自語，而後聳了聳肩。

夜筠離轉念想了想時辰，下午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於是將團團放到了地上，隻身去了鏡湖。

泡在清水中的少女，身邊忽然如同湧起迷霧，九色的元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盤旋於頭頂上，綻放成絢爛的花。每次使用靈符之後泡在鏡湖裡，都是這個效果，這也讓夜筠離困惑了好一陣，可是後來發現這對自身也沒有什麼危害，甚至還幫助了修行，便也沒再去理會這個問題。

九色的元素輪輪轉轉，形成一條線緩緩注入夜筠離體內。她頓時感覺整個身體的經絡全部舒活了，猛然睜開雙眼，之間微微向前，水面立刻炸開大波，又猛然形成一道漩渦，夜筠離見狀立刻收回了元素力，漩渦才漸漸隱退了下去。

看來，她的靈力又增長了不少，以這個趨勢下去，估計用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更進一步了。她在鏡湖裡泡了好多天，可是鏡湖的靈力完全沒有消減，水仍舊是清澈見底，就算是飲用也完全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