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荊棘之城
孤城。
死一般的寂寞。
衰敗傾頹的城牆,一層層的石灰開始剝落,遺留下斑駁的痕迹。
這座寂靜的死城,奇迹般的長滿風鈴草和荊棘。荊棘的藤蔓繞滿了整座城,將它團團包裹,如同一個長滿了刺的繭。柔軟的風鈴草在荊棘叢中艱難生長,享受即將被遮住的最後的陽光。
被荊棘包圍的城內,沒有一絲陽光滲透進來。壓抑、陰暗、腐爛還有死亡的氣息四處流竄。漆黑的宮殿被半截蠟燭微微照亮,地磚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腐朽和衰敗是這座宮殿的主色調。
微亮的燭光只能照亮方寸大的地方,破舊的王座上坐著一個黑影。
漆黑的斗篷將他整個人包裹。蠟燭安放在王座的把手上,斗篷遮住他半張臉,卻露出微抿的薄唇和尖俏的下巴,燭光正好將它們照亮。他慵懶的用手杵著腦袋,下巴微昂,所有的傲慢與輕蔑顯而易見。
他的腳前跪著一個人,同樣被漆黑的斗篷包裹,卑微的匍匐,低垂著腦袋。
「她長大了,是嗎?」坐在王座上的人輕緩開口,蒼白而動聽的聲音,似乎若有所思,「還會喜歡風鈴草嗎?」
「她依舊佷喜歡。」跪著的人,用他成熟男人特有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卑微恭敬的回答道。
「這樣的話,去見她的時候,帶一束風鈴草給她吧。」他輕輕笑道,似乎很快樂,「用死人的屍體培育出的風鈴草,她應該會喜歡的。」
「好的,主人。」
「休斯,你會背叛我嗎。」他輕柔的問道,伸出纖細的手勾住他的下巴,微微抬起。輕柔的語氣下是高傲與自負。
「不會的,殿下。我將追隨您,直到您死去。」他掙脫出下巴,低頭親吻少年的腳尖。
少年輕笑,笑聲在宮殿回蕩,肆意而張揚。
他低頭看著他的動作,平淡的說了句:「噁心。」
黑色的荊棘還在不停的生長,如同漆黑的蝮蛇將這座城纏繞。為守護這座城而死去的戰士,腐爛的血肉培育了荊棘與風鈴草。靈魂卻被荊棘刺束縛。無法掙脫,無法逃離,生生世世,
最終淪為怨靈。
夏季,日光如雪,微醺的夏風如同一襲輕柔的薄紗,溫柔的撫摸人的肌膚。夏季強烈的陽光讓所有的黑暗無處可藏。
在這個動蕩,戰爭不斷的年代。北城擁有難得的安寧。
蘭西斯,北城唯一的學校,擁有數以萬計的學生,為帝國層出不窮的培養了巫術師、騎士、戰士和巫醫,甚至預言師。
可惜的是,唯一的預言師在15年前離奇失蹤。如同人間蒸發,沒留任何蜘絲馬跡的憑空消失。十五年來,再也沒有學生有能力成為預言師。
十五年前,大雪紛飛的日子。
北城這個百年來沒有冬天的城市,突然極其詭異的下了一場傾天大雪,雪絮紛飛,落了白茫茫一片。
將整座城市包裹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壓抑的只剩下寂靜。空曠的街道沒有人影,只有凜冽冰冷的風和永不停歇的落雪。聳立的高樓,宏偉的時代鐘樓都被白雪掩蓋住它們的奢華光輝。
下初雪的那一天,一個孩子的到來,擾亂了蘭西斯老師們平靜的生活。
這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包裹在純白的絨被中,恬靜可愛的睡顏讓人忍不住喜愛。白嫩嫩的皮膚透著粉色,彷彿吹彈可破。雙眸緊閉,又長又翹的眼睫毛上粘了少許雪花,俏立的小鼻子,滋潤紅艷的小嘴,輕輕的砸吧著,似乎在夢中吃著什麼。
「從今天起,這個孩子就交給你們撫養,給她最大限度的寵愛、理解和自由。但也要給她最嚴格的教育,讓她能夠像一個真正的貴族,將來能夠有資格站到我面前。」
輕柔的聲音美妙動聽,如同音符。隨著簌簌的雪花聲在整個蘭西斯回蕩。
侍從為他撐著一把黑色的傘,潔白的雪花落到黑色的傘上,清晰的刺眼。傘幕遮住了他的面貌,只見一身剛硬的軍裝穿在他身上,變得極其柔和優雅。讓任何人都自卑到死的身材,挺拔俊秀,嬌柔卻不女氣。黑色的軍裝乾淨的一塵不染,肩上的金色軍徽閃耀著光輝。
蘭西斯所有的老師站在迴廊上,恭敬的聽從囑咐。
侍從小心翼翼的為他撐傘,他們的身後是一支軍隊。戰士們全部安靜的等候著,不敢發出一絲聲響。他們的衣服上粘著泥濘還有血跡,戈戟上是未乾的鮮血。看他們風塵僕僕的樣子,顯然是剛從戰場上下來。
這個孩子也應該是戰場上的遺孤。
雪花紛揚的落著,戰士們沒有任何遮蓋的頭頂很快落了一層積雪,但沒有一個人敢拂下頭頂的雪或動一下身子,他們是一支紀律極其嚴明的軍隊。
「是,將軍。」年盡四十的教導主任博力,從他手中小心的抱過孩子。
那個孩子受到驚動,睫毛顫了顫,惺忪的睜開眼睛。竟然是魅惑的紫色!美麗而乾淨,像透明的水晶。
博力看到她的眼睛,大吃一驚,極其疑惑的看著將軍,「將軍,這孩子的眼睛。。。。。。」
「請好好撫養。」
美妙的聲音截斷他的話,輕柔的語調染上了幾分凌厲與寒意。
「是,將軍。」他意識到不該問的不要問。
雪越下越大,紛紛揚揚,潔白一片。所有的聲音都歸於靜謐,被雪掩蓋。
就在這一天,這個孩子到來了,北城唯一的預言師卻失蹤了。
那場大雪,一下就是整整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