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一時間,眾人都抬頭看著耀月騰雲而來,忘記了打鬥。只有風雷隱隱在上空作響。還有顧瑤發出的輕微但是刺耳的乾嘔聲音。耀月剛一落地就把顧瑤丟開來道:「莫要髒了我的衣衫。」

顧瑤也沒力氣和它計較,幾步衝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吐的一塌糊塗。只希望不要有人注意到她。卻不料馬文真已快步上前,伸手來扶她,頗為關切。黑衣鬼很不正常,一般的鬼是無法直接傷人的,而是通過氣場影響人的精神狀態,操控類似於生物磁場的法力讓人陷入恐怖幻像之中自殘而不自知。黑衣鬼就算有軀體借力,這種舍己之長的癲狂打法也是十分可疑的。

馬文真早已認出之前蜷縮在那個飛天高手懷中的人是顧瑤,心中酸澀難言。但是擔心顧瑤的狀況,不知不覺已經抬腳走到跟前來。

張本初扶起守靜,守靜右手被毒焰腐蝕已然見骨,整條胳膊都現出青黑之色,體內真氣亂竄。張本初連忙運起靈氣護住守靜心脈。龍虎山的七個弟子結成北斗天罡陣隱隱同和尚對峙。和尚卻不看龍虎山弟子,只向耀月和顧瑤反覆打量——好俊的男子,面生的緊,哪裡又冒出來一位飛天高手?還有這小丫頭,沒有靈氣波動之人若是出現在修行人的打鬥現場,要特別小心。說不定就是修為高到你看不出來。

張倩俏臉發白,捏著符紙的手微微發抖。黑衣鬼仰天怒吼,狀似瘋狂,身上黑霧又重新聚攏,遮滿了半邊天。所過之處飛沙走石,雙手指甲發出灰白光芒,撲向張倩。張倩繞樹避過,黑衣鬼爪到之處樹木摧折,草木迅速焦枯騰起綠焰。

眼看張倩連連遇險,馬文真師徒先後飛身而起,和黑衣鬼斗在一處。「鐺!」馬文真的佩劍斬在黑衣鬼身上竟然發出金石相交之音,黑衣鬼還是反常的癲狂之狀,對左瓊玉襲來的炫目劍光視而不見,掌中騰起綠焰拍向馬文真頭頂。若不是左瓊玉及時將徒弟一腳踢開,只怕馬文真的下場已然比守靜更慘。

和尚觀察了片刻,已經忽視了顧瑤的存在,這小丫頭吐的面色蒼白,站都站不穩,實在是不像是什麼高手。倒是耀月和張本初派頭十足,和尚多看了幾眼才笑道:「龍虎山以多欺少,還嫌不夠,連飛天高手都請來了?」

耀月負手而立,恍若未聞。張本初心下稍安,看來這飛天高手和那三耳妖僧不是一夥的,三耳和尚要這麼以為,他也樂得不點破。一面將守靜扶到一邊盤坐好,一面笑道:「三耳妖僧若是怕了,現在跑還來得及。」

三耳和尚並非是有三隻耳朵,只是俗家名字中帶個「聶」字。料想飛天高手不至於和龍虎山的小輩一起動手,他自恃有保命的絕招,揚聲道:「但凡有無恥下流的正一門人倒下的地方,和尚必定要來踩幾腳才開心。」率先發難,沖入龍虎山弟子的北斗天罡陣中混戰起來。片刻間已傷了一名弟子,張本初看本門弟子左支右絀,扯下外套扔在一旁,也加入混戰,才勉強和光頭和尚打了個旗鼓相當。

馬文真被左瓊玉一腳踢在胸口摔出去十幾米。顧瑤此時連胃酸都要吐盡了,蹣跚著腳步去扶馬文真。剛走了兩步,黑衣鬼又是一聲凄厲嚎叫,連空中翻滾著雷電的烏雲都被黑霧遮住了。對左瓊玉的劍光視而不見,掌中綠焰騰起向張倩撲去。張倩早已脫力,站在一邊喘著粗氣,見到瘋魔般的黑衣鬼再度撲來,呆若木雞。左瓊玉飛劍削下黑衣鬼半截胳膊來,然而黑衣鬼勢如猛虎,形若瘋魔,只微微一頓,便繼續向張倩抓去。

顧瑤心念一動,紫嵐鞭從瑤光中飛出,后發先至,竟突破黑衣鬼護體的黑霧,纏在他的脖子上向後一拽。黑衣鬼被拽的身形一頓,隨即握住鞭梢,猛的反拽。

馬文真打鬥中被左瓊玉一腳踹在胸口,劇痛徹骨,想起方才綠焰當頭生死一瞬,後背出了一片冷汗。又擔憂師父左瓊玉的安危,爬起來之後,站在原地目不轉睛的觀戰。這時發現張倩和顧瑤齊齊遇險,忙向這邊飛掠過來,然而終究是晚了一步。幸好耀月及時拉住了紫嵐鞭,顧瑤只是摔了一跤。馬文真趕緊扶起顧瑤。張倩臉色慘白的坐倒在地,剛才黑衣鬼瘋魔般的利爪離她的臉三寸都不到。

左瓊玉惡戰中早已發現黑衣鬼癲狂強橫之極,竟能以鬼氣遮天蔽月,讓張倩施展的龍虎山五雷天心**威力大打折扣,到後面徹底失效。而且對攻擊不甚躲避,只避開能傷及其鬼魄的符籙,出手儘是同歸於盡的招式。這非常的無賴,鬼附在一具屍體之上,就是一劍來個穿心也無法讓他再死一回,如此打法當真憋屈的很,若不是他的兩儀陰陽劍造詣非凡,三尺青峰上還刻著炎陽符文,正好克制鬼氣,早已吃了大虧。

「是你!」黑衣鬼斷臂中流出惡臭黏稠的綠汁,滴落在草地上騰起綠煙,草地瞬間燃起鬼火。黑衣鬼似乎從癲狂狀態中清醒過來,單手死死撰住鞭梢。獠牙外翻,嘴巴越張越大,從口中吐出一物飛向顧瑤道:「我今日是走不了了,求你一件事,把這個交給鬼道。」

顧瑤面色青白,那東西上帶著劇烈的腥臭之氣,黑衣鬼的帽子在打鬥中不翼而飛,可怖的腦袋露在外面,顧瑤胃裡又開始翻江倒海。馬文真擔心有詐,用袖子隔著接過,發現沒問題才揮劍除下外封遞給顧瑤。他雖然聞到一點淡淡的腥味,但是絕想不到顧瑤不是因為害怕東西有問題而是因為異常靈敏的嗅覺才如此。

顧瑤強忍著接過一看,是一本泛黃的小冊子,竟然是紫微氣劍的劍譜。驚道:「哪裡來的?」黑衣鬼道:「別問,鬼道若是修鍊這個就可以保住性命,求你……」

顧瑤粗略的翻看了小冊子,十分不忍心,但還是搖頭道:「這個對鬼道沒用的。」冊子中捨本逐末,儘是花哨招式,卻無配套的心法,是不具備化解鬼氣的功效的。

「你胡說!幫我給他!不然我魂飛魄散也不放過你。」黑衣鬼面目猙獰。張倩卻發出一聲驚呼道:「紫微劍譜!」

顧瑤很後悔剛才出手攔住黑衣鬼,其實讓鬼滅了這個死女人也是不錯的。果然,呼聲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過來。左瓊玉看見自家徒弟毫不猶豫的擋在顧瑤身前,發出一聲輕嘆。

三耳和尚扯下一串血色念珠一拋,念珠當空升起,發出十分刺耳的嗚嗚聲,猩紅血光籠罩四野,瞬間強過了黑霧,血腥之氣猶如實質。顧瑤寧神靜心,這血光惑人神智,耳邊如有厲吼連連,眼前血紅一片。原理和妖鬼擾心如出一轍,修為不夠的幾個龍虎山弟子眼前已經是一片殺戮幻象。北斗天罡陣瞬間大亂,有個修為稍低的女弟子挺劍刺向同門,張本初大急,伸手彈飛女弟子的長劍,連聲長嘯。眾弟子神智一醒,然而三耳和尚已乘機連傷三人,北斗七星陣告破。念珠分出數道血光襲向在場眾人。和尚發出刺耳的笑聲,震的眾人耳膜生疼。身形不停,向顧瑤掠去道:「小丫頭,劍訣給我!」

張本初只恨爹媽少生了幾隻手,又要護住受傷的弟子,還要兼顧自己,卻是顧不得守靜了。左瓊玉暴喝一聲,身形衝天而起,雙足猶如踏空而行,三尺青峰硬生生在血霧中劈開一條路。把擊向守靜的血光盡數斬滅。

黑衣鬼扔了鞭梢,周身黑霧帶起無數沙石,單掌凝出幽碧色火焰,抓向和尚胸前。只聽一聲巨響,夾雜著金鐵破碎沙石滾落之聲,和尚伸掌拍在黑衣鬼頂門,黑衣的腦袋坍陷下一個手掌的形狀,腦漿飛濺。手上虎口迸裂,掌中赫然是被腐蝕的殘缺不全的血色念珠。一縷魂魄從黑衣屍體眉心逃出來。和尚又怎肯放過,正要用佛光化了鬼魂,顧瑤卻將小冊子遠遠拋出道:「紫微劍訣,誰撿到是誰的!」乘機用瑤光收了鬼魂。

和尚當即追著劍譜而去。張本初本想分一杯羹,奈何根本不是這三耳妖僧的對手,看向左瓊玉,左瓊玉卻只顧給守靜驅毒,頭也不抬。

和尚劍譜到手,張狂大笑,卻還不滿足,掏出一物,黑黝黝的暗藏血絲,毫無光澤,像是一截手指骨。張本初大驚失色:「血煉佛舍利!」三耳和尚笑道:「有點見識,紫微氣劍劍譜雖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傳出去總是個麻煩,今日就送你們一起下地府。」

眾人但見天際黑霧血光盡數散盡,地面劇烈震蕩,無數祥雲霞光托著一尊金佛升起,佛光萬丈,慈悲普照,無邊方廣極樂世界近在眼前。耳邊隱隱有梵唱,大意是:南無燃燈上古佛。南無過去現在未來佛。南無千里寶月光佛。八荒**一切眾生,十方七世諸天神魔。諸尊菩薩摩訶薩,摩訶般若波羅密。願以我佛慈悲,濟三途苦。聞我聲者,發菩提心。識我願者,得清凈果。知我心者,升極樂國……

顧瑤只見隨著三耳和尚音調古怪的梵唱,地面裂開一道深不見底的深淵,漆黑如墨,看不出裡面藏著什麼。無數藤條鬼手張牙舞爪從地底伸出。藤條猶如蛇一樣昂頭爬行延伸,鬼手如瞎子探路般在地面摸索。纏繞在張本初、張倩等人身上,將他們拖向地底。黑不見底的窟窿猶如九幽地獄的大門,張開巨口歡迎著他們,他們卻對危險豪不自覺,面帶微笑,對著佛像虔誠膜拜。左瓊玉怒喝一聲,飛劍射向三耳和尚,然而飛劍到和尚身外數尺,就被佛光困住,不得寸進。左瓊玉只得僵持著揮劍如雨,辛苦護著守靜不被拖向地底。耀月猶如事不關已,身前一片青光同佛光分庭抗禮,倒是連帶自己和馬文真都沾了光,不曾被蛇藤鬼手侵擾。

馬文真和顧瑤對視一眼,同時出手,馬文真飛劍斬斷拖著張倩等人的藤條鬼手,顧瑤則揮鞭,太初紫氣果然特異,紫嵐鞭竟然透過層層佛光,實實的抽在三耳和尚的腦門上,和尚大驚失色,反手猛拽,念經聲一頓。被蛇藤鬼手纏住的眾人都驚醒過來,現場頓時亂作一團,哭喊聲,罵娘聲,刀劍揮砍聲紛雜鬧耳。張本初更是連滾帶爬,退到遠離深淵之處。顧瑤躲避不及,被和尚用鞭子倒纏了,甩向地底的深淵。馬文真飛身追來,身影被藤條糾纏,危及中抓住顧瑤雙足腳腕。和尚又繼續念經,佛光大盛。修為淺的弟子面上又帶起微笑,順著鬼手牽引的方向慢慢前移。無數藤條鬼手扯住顧瑤,拖著顧瑤和馬文真一前一後滑向無底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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