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十一、紫微初現

潛伏在磚房裡的傢伙這時候出手了,乘著何文斌發愣,顧瑤猶豫的一瞬間,拋出一張巨網,竟然是一件法寶!顧瑤和何文斌來不及反應,其實就算兩個人都全神貫注的也很難躲開。選擇這個時機出手,可見裡面的人有多謹慎,經驗也老辣。

網形法寶被拋出的瞬間,瘋漲數百米,鋪天蓋地的張開,朝著顧瑤和何文斌罩下來。除非像老頭子一樣會瞬移,或者變成飛鳥,那還有幾率成功逃走,否則栽定了。

目光所及之處,盡數被巨網覆蓋,無處可逃。顧瑤終於發揮出了一次修行人應該具備的身法,飛速掠上巨大的槐樹枝椏。板凳臉來了一手真人版的百步飛劍,只見一道流光飛速射向網狀法寶被拋出來的那間磚房,右手第一間。

顧瑤忽然意識到,她和板凳臉之間有誤會,裡面的人如果是板凳臉的同夥,沒道理要連他一起網的。板凳臉也沒道理飛劍襲擊同夥。

何文斌看到網形法寶飛出時也驚覺,事情有些不對,可惜避無可避,那就擒賊先擒王!

顧瑤也知道現在是關鍵時刻,一旦巨網收緊,她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可惜,板凳臉好天真,巨網被從右側那間磚房的窗口扔出來,難道對方人就在那裡了?顧瑤瘋狂的對著項鏈灌輸靈力,紫微七殺劍陣瞬間成型,一片絢麗的如同夢幻般的紫色流光,每一個亮點都是一柄由靈氣凝聚成形的紫色光劍。轟向右側第一間磚房,卻在無限接近目標時憑空劃了一道驚艷而美麗的弧線,如同一場淡紫色的流星雨,從左面正數第三間磚房的窗口灌入。

板凳臉的飛劍擊空了,他當先被巨網網住,百忙之中抽出一把匕首又割又砍,這網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灌注靈力的寒鐵匕首竟然也連個印子都留不下來。

顧瑤棲身的槐樹被巨網法寶不斷的分割成均勻的小碎塊,顧瑤不得不飛身而下。

最美麗的東西,往往也是最危險的。被紫微七殺劍氣擊中的房間轟隆一聲巨響,瞬間四分五裂,磚瓦崩飛。連帶著左邊的其他房子也一起塌了個乾乾凈,中間的老祠堂也毀了一大半,倒塌還在繼續。

在巨網收縮的瞬間,板凳臉飛身把顧瑤撲倒在地,顧瑤又驚又怒,之前打她胸口,現在……顧瑤推了一把,沒把板凳臉推開,含怒揮拳打在板凳臉肩頭,顧瑤可不是什麼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運靈氣於掌心,就是能徒手碎磚的猛人。板凳臉悶哼一聲,還是保持著撲倒顧瑤的姿勢。

磚石、瓷器落地聲、咒罵聲,玻璃碎裂聲,房屋陸續倒塌聲中,伴隨著漫天塵埃,一個撐著缺失了一半的黑色雨傘,滿身灰土,狼狽的如同剛從難民營逃難歸來的清瘦身影咳嗽著飛身而出。

被紫微七殺劍氣轟飛的磚石瓦片紛紛墜地,有不少砸在板凳臉的背上,發出讓人心驚的沉悶撞擊聲。槐樹碎葉斷枝紛紛而下,更是壯觀。板凳臉是在保護她?

巨網徹底收緊。顧瑤緊貼著地面,看了眼上方護住自己的冷峻男子。這網如此堅韌,細絲勒在板凳臉身上,凹陷進去,他手臂上已經有血絲隔著衣服滲出來了。板凳臉不肯退讓半分,努力撐住巨網。也沒有因此就順勢壓在顧瑤身上,他們之間還保持著一個俯卧撐的距離。

呼吸相聞,顧瑤紅了眼眶,這樣被網勒住很疼的吧。其實板凳臉也不是特別的討人厭。可是,如果不是他莫名其妙的衝出來襲擊自己,自己至於落到現在這種境地嗎?

一手護住胸前,一手握住項鏈,要不要乾脆再發幾下紫微七殺劍?那個人已經如此狼狽,再有幾下可以打倒他的吧。她正盤算著。

一個嘶啞難聽的聲音道:「小丫頭,你最好不要搞小動作。紫微七殺劍雖然厲害,但是以你的水準,還傷不了我。還有那個小子你也是,敢有異動,我就讓你們和那顆槐樹一樣。」

十二、鬼道

「你是誰?為什麼對我朋友用失魂引?」顧瑤不再努力為了不和板凳臉肢體接觸而和他較勁,她能感覺到。板凳臉的靈氣也消耗的十分劇烈。

「咳咳,你是說她嗎?」清瘦男子指向牆角昏迷著的張曉婷:「我的目標是你,特製的符紙混雜在落葉中並不明顯,你比我想象的要機警。」

感情人家的目標是自己,自己僥倖躲過一劫沒中招,然後自覺的送上門來了?顧瑤很想仰天長嘆,奈何同板凳臉被縛在同一張網中。以顧瑤的嗅覺,難得遇到板凳臉這種非但不濁臭逼人,反而還乾淨好聞的男子氣息。顧瑤臉頰微微發燙,心中彆扭無比,偏偏又不敢動。如果距離再貼近一點,就是顧瑤從前在大學校園裡,夜間打手電筒照到的那種情侶間摟抱痴纏滾草坪的標準動作—女下、男上,手臂交錯……呸,自己這是在想什麼呢。距離太近,看不出板凳臉的表情了,從來都沒發現過,原來太近也會看不清的。可以感覺到,板凳臉全身發燙,呼吸急促,心跳速度有點心律不齊的徵兆。他和網狀法寶相抗,靈力要耗盡了?

「既然不是她,那你放了她吧。」

「咳咳,你還是先操心你自己吧。紫微七殺劍,小丫頭,你師父是誰?」中年男子嘶啞著聲音道,依舊打著只有半邊的黑傘,一瘸一拐的走的距離顧瑤很近的地方。

絕對的仰視,再沒有比躺在地面上看人更仰的角度了。視線一路往上:古典書生青衫,清瘦飄逸的身形,勻稱頎長的比例,修長白皙的雙手,細長乾淨的脖頸,上面是……一張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臉。濃重的黑眼圈,烏青的嘴唇,瘦到只比骷髏肉多一點的臉頰。幸好之前有黑衣鬼的腦袋噁心的鋪墊,顧瑤這次沒有表現出任何異樣,「我沒師父。」

「不想說嗎?」有時候說真話反而是沒人相信的。巨網又收緊了一點。板凳臉的手臂開始打顫,顧瑤伸手給板凳臉渡靈氣,其實她自己也快到強弩之末了。

「你又是誰?打聽我師父做什麼?紫微斗數又不像八卦一樣傳人爛大街,你連我師父都猜不出來,真是孤陋寡聞!」顧瑤聞到了另一股不同於在場所有人的氣息靠近了這個院子,也許會有轉機。她要多說話,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老頭子的紫微劍氣,其實源自星象預測之術紫微斗數。紫微斗數和八卦一樣專長是預測未來,但是不同於八卦在民間的廣為流傳,紫微斗數歷來都是入世則為皇家御用,或為欽天監官員,或為一國國師;出世則隱於深山幽谷,無人問津。從來都是極少數人才能夠接觸到的神秘學。以老頭子低調的行事風格,紫薇劍氣的名頭竟然也會有人聽說過?

「左無塵聽過嗎?」鬼道用嘶啞乾枯的聲音問道。這小丫頭十分的古怪,身上沒有半點靈氣波動。發現鬼卒逃跑之後,鬼道一路追著氣息到了華夏大學校園中,鬼卒無影無蹤,卻有一個身帶鬼卒陰氣的小姑娘在校園裡閑逛。

顧瑤和板凳臉齊齊搖頭。

「唉,不過十年沒出來,現在的年輕人已經不認得我了。小丫頭,鬼道的名頭你聽過嗎?」中年男子有點感慨,但是他那張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臉,做什麼表情都十分的詭異。

「紫微七殺劍,神仙抖三抖。酆都閻羅殿,須忌鬼道顏。」板凳臉原來還有力氣說話。其實算起來他和鬼道出自同門。可是茅山對棄徒鬼道諱莫如深,連他住過的靜室都封了,所以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位師叔的名字。

鬼道!顧瑤忽然明白為什麼之前她無法肯定潛伏著的究竟是人還是鬼了——走火入魔,身帶鬼氣的茅山棄徒鬼道。據說天資奇高,曾經被當做茅山下一任的掌教來培養的人。原來他叫左無塵。

剛才那股陌生氣息停在院外了!

「年輕人還算有點見識,如今天下道門,世間傳承無非南正一,北全真,其餘盡數式微。不才在下和紫微七殺劍的傳人無名氏一併享譽江湖,不勝榮幸。小丫頭,你師父是不是無名氏?說不定按輩分你還得喊我一聲叔伯的。」鬼道似乎心情很好。

「世間傳承?」顧瑤很疑惑:「難道還有世外傳承的?」

「據說是有的。傳說世外道家有仙山崑崙、幻境太虛。佛門亦有南海慈航普渡。俱是不問世事的修行之所。不過都是古籍所載,沒人親眼見過。」鬼道嘆息:「飄渺之說未必空穴來風,只是如今世上靈氣稀薄,修行如此艱難,怕是難以有人得證九轉金液還丹之道,你師父無名氏的修為已經是拔尖的了。」

「我沒有師父,傳我修行之法的人也不允許我打出他的旗號行走。」顧瑤哀嘆,為什麼一定要安個師父給她呢?

鬼道發出刺耳的笑聲:「怎麼,如今紫微氣劍已經弱勢到不敢明著收徒弟了?還是你這軟綿綿的紫微七殺劍,你師父怕砸了邪道第一高手的招牌?」

「你才是邪道!」顧瑤微怒。老頭子嫉惡如仇,樸素善良,連鄉里那些無知愚昧的婦孺追打他辱罵他,他都能秋毫無犯。顧瑤小時候很不理解老頭子的這種隱忍,還發脾氣用詛咒術讓用髒水潑老頭子的兇悍村婦連摔了幾個跟頭,摔的鼻青臉腫,還磕掉了門牙。顧瑤只是想摔她幾跤,對於這顆計劃外的門牙唏噓不已,因為用詛咒術是會有果報的,陰毒狠辣的詛咒術基本全部都會折壽。

後來顧瑤才明白,老頭子有他自己的世界,他的守護和堅持。他永遠也不會向世俗妥協,從來也不會把自己置於大眾的價值天平之上來衡量。胸中自有青山在,何必隨人看桃花?別人誹他謗他,或者贊他譽他,又與他有何干呢?旁人的毀譽又何曾給他的生活減一分光,或者添一分彩?

像老頭子這樣的修行人如果是邪道第一高手,那隻能說,其實邪道的人已經全部放下屠刀皈依我佛,發誓從此忍字當頭,慈悲為懷了。或許老頭子有同門入了邪道?

「我不和你計較,紫微氣劍難得還有傳人,給你一個忠告,發紫微七殺劍須心無掛礙,一往無前,擋我者死!要心中有殺意,殺意越強威力越大。像你這樣是不行的。」鬼道儼然一副長輩的口吻,自己有多久沒說過這麼多廢話了?

「邪魔外道!」板凳臉缺乏身為階下囚的覺悟。

「我永遠不殺人的。」顧瑤堅決道。她如何沒聽過牽挂太多會有礙修為。「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可是人若無情無愛,無牽無掛,那又何必來世上走一遭呢,有誰會記得你來過,有什麼能證明你存在過?

陌生氣息離開了,顧瑤有點失望,只是一個路過的人嗎?鬼道莫非自以為和我那莫須有的師父關係很好?顧瑤試探道:「你是不是打算放了我們,不然你指點我怎麼使紫微七殺劍,不是白費口舌?」

「不是你們,是你。」鬼道糾正。

「單放我一個人是不夠的,還有這個男生,還有那邊的女孩子,你要讓她安全的返回學校,還不能夠讓她看見你,不然會嚇壞她的。」顧瑤蹬鼻子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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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盤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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