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八百零六章教化

通過實習，了解了美食財閥內部的各種派系，很複雜。

「等實習結束之後，就應該是校園祭了，十傑也會登場。秋季選拔就等於中忍考試，大家各顯勝通，主角也看到了更高的境界。這個時候就是更強的敵人出現，十傑擁有頂級的資源，不只是廚藝，對廚藝的開拓更是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可惜十傑終究是通過貴族規訓之後德才兼備的人，他們的德已經超越了才。」杜蘭說道：「是唯德是舉，還是唯才是舉，亦或是德才兼備？有趣。」

德是中原思想中一個非常有趣的概念，也是很重要的概念。因為西岐滅商，就是以下克上，周文王雖然在殷商關押了七年，但最後商紂王還是賜予了周文王斧鉞和弓箭，讓他回西方代表殷商實行裁決。所以理論上西岐就是殷商的手下。

西岐自身的力量也不是殷商的對手，所以西岐滅商是沒有法理支持的。如果西岐能贏，那其他諸侯是不是也能一樣討伐西岐？

西岐需要一個理論支持自己的行為，當時大家都是看天命。而最大的天命就在殷商，如果西岐也說自己是天命伐商，大家不見得相信。

所以不能說天命，得說德行。並且說天命會隨著德行的變化而變化，以前殷商有德，所以天命在殷商，現在殷商失德，所以天命改變了，不再保護殷商，而是轉向了西岐。有德之人可以取代殷商。後來楚王問鼎中原，周天下是在德不在鼎。

但問題來了，德到底是什麼？

《易經》里的德其實就是族法族規，就是如何讓自己遵守周禮。但禮崩樂壞之後，德被賦予了新的含義，仁義也都屬於德。

然後天下一統，德成為了推舉人才的主要標準，但解釋權還在貴族手裡。於是就出現了很多評論家，他們做的事情只有一個，就是對人才進行評價。曹孟德、諸葛亮都受到過當時著名評論家的高度評價。

有了這些評價，人才被廣為告知。當時甚至還有專門評價人才的各種書籍，看面相的、看舉止的……還有專門對人才評頭論足的《月旦評》活動。

那麼德到底是什麼，對當時的貴族來說，德就是他們一張嘴，他們說什麼就是什麼。

之後曹操提出唯才是舉，就是對當時的一個挑戰。結果也失敗了，最後還是唯德是舉。只是德到了九品中正制的時候，已經不只是貴族說了算，朝廷也會派人一起評價，一張嘴變成兩張嘴。

在科舉之後，才的重要性越來越大，和德並肩。

「遠月學院的廚師就需要德，德就是貴族的一張嘴，幸平創真很像是曹操，雖然有才能，但需要得到貴族的認可才行。」杜蘭知道光有才能在島國是不行的，在島國有很多天才被欺負的故事。

為什麼？因為天才只有才，沒有德。天才的才華再多，只要沒有得到貴族的德行教化，也只是一個野蠻人，甚至就不是人，被欺負那是天經地義。準確來說，這不叫欺負，這叫教化。

教化了，才算是人。

只有才華，不被教化，就不能被貴族所用。所以光有才華不行，還得接受教化，才能被貴族所用。

「雖然我之前的幾次比賽已經讓他們認識到了所謂的美食評價完全不靠譜。一會兒比食物味道，一會兒比綜合評價，完全就是一張嘴，說什麼是什麼。可是想讓他們對抗這種評價體系很難。沒有造反的土壤。」「隋唐使用科舉，給寒門機會，那是因為魏晉南北朝的時候，已經有很多寒門崛起過了，依靠武裝打敗了貴族。所以隋文帝很清楚如果不給條出路，寒門不會坐以待斃。可是在島國草莽就沒崛起過，沒有土壤。」

草莽無法崛起，要麼被出賣，要麼被規訓，根本無法撼動島國的遊戲規則。

杜蘭雖然一次次地證明評委的不靠譜，證明了德行的評價是多麼不靈活，但草莽們只有這一條路。就好像東漢末年，曹操和諸葛亮這些寒門也得找門路獲得評價，否則大家就不承認他們的才能。

怎麼辦呢？沒有其他路線證明自己了。

「其實按理說幸平城一郎隱居十幾年，按照他的廚藝不可能只招待周圍的街坊鄰居。他的廚藝那麼好，街坊鄰居口口相傳，應該會有各地的食客來大快朵頤。畢竟他的廚藝可是能讓節食的和尚都放棄修行，以這個能力，早就可以擴大店鋪，或者開設分店了。但結果十幾年還是一個小飯店，為什麼？因為他逃避了教化，所以美食財閥給他的食材只夠讓他維持店鋪，卻無法進一步擴張，把他卡死了。廚藝好，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總不能做空氣給大家吃。所以廚藝再強，卡死食材，就能讓天才隕落。」杜蘭知道要不是院長愛才，可能幸平城一郎連小店都開不下去。

而且幸平城一郎是入贅的，放棄了原來的姓氏，某種程度也是向貴族低頭。

當年他可是天才學員，贏得了一次次比賽，但在最重要的比賽前，他卻逃跑了。在貴族看來，這就是逃避教化，明明教化都要成功了，但他卻逃了，前功盡棄，最後他還是選擇做一個野蠻人。

一個野蠻人是沒有資格在美食界混的，要是讓野蠻人做大做強，那貴族的教化還怎麼保持權威？

「所以哪怕幸平城一郎的廚藝完全可以做大做強，卻被卡死在小餐館的水平。食材、廚具、店鋪等等資源全部被限制死，就算有才華也沒有舞台施展。除非他出國。」杜蘭知道只要他一出國，舞台就會從小餐廳變成大酒店。

不是天才被欺負，而是不接受教化的天才被欺負。貴族和天才無仇無怨的，為什麼要去欺負天才？但如果這個天才是野蠻人就不一樣了，教化野蠻人，不只是給天才一個機會，更是保護其他人，避免其他人被天才傷害。

「幸平城一郎把兒子送回學院，讓兒子接受教化，肯定也是吃一塹長一智，知道兒子也有才華，如果不接受教化，這才華也就完了。」杜蘭推理道：「其實也可以出國，但城一郎估計在國外也受過委屈，畢竟皮膚顏色都不一樣。知道兒子如果出國也得經歷一番磨鍊，還不如送遠月學院接受教化。」

才華也是需要展現舞台的，如果留在被卡死的小飯店裡，一輩子也只是三流廚師。

幸平創真也很慶幸自己來到了遠月學校，見識到了更多的廚藝，也在更多人面前展現了自己的才華。

「真是麻煩，幸平城一郎和幸平創真、葉山煌、鼃木場涼、巧、田所惠這些寒門廚師都是主動擁抱貴族的評選體系，就算我向他們展現了缺點也沒用。就好像宗教，黑料再多，只要沒有能取代宗教的東西，宗教就會一直存在。」杜蘭知道如果沒有科舉取代唯德是舉，寒門要麼造反，要麼就接受教化。

而島國沒有造反的土壤，就只能接受教化。除非杜蘭能開闢第三條路，一條能讓廚師只靠廚藝就飛黃騰達的天路。

比如美食考試，考四菜五味，或者獵殺捕獵等級很高的怪物，讓廚師接受一個硬指標的考核，自己獲得食材，不再依靠貴族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