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這一天一掃秋雨連綿的陰沉，陽光明媚。宮內早幾日便已經掛起了金紅的燈籠，為著今日做準備。

千暖安靜地坐在大殿左首下方第五席，一身藍底金紋的錦衣，十分華貴。瀾月安分地跪坐在她身後，垂眸不語。

相反的卻是左首下方第一席的沈雪怡，正與上首的太后相談甚歡。

祁昱還沒有來，但各國的使臣都已經到了，分列在右邊席位上。

第一席顯然是當今第一大國大宛國使臣了，千暖發現使臣身後還坐著兩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孩子，而使臣面對那個女孩子時的神情，竟然畢恭畢敬。

她與這個世界隔了十年的光陰，也沒明白這又是為什麼，也懶得去想，又看下去。

第二席的大概是南越國使臣，來人不是年老的大臣，反而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一身雙鯉咬珠流紋的月白錦袍，烏木長發堪堪束在腦後，看樣子並未加冠。

第三席的使臣裝束最為奇特，一眼便知那是來自草原的。

第四席是祁軒，身邊坐著一個年幼的孩子，想來就是他那日提到過的「星兒」了。

千暖不動聲色地把目光滿場繞了一番，然後悄悄地收了回來。

「怎麼今年來使多了那麼多孩子？」說話的是坐在千暖下首的斐昭儀。

斐昭儀另一側的是王雲惜，只聽她笑了一聲，道：「姐姐可別小看了這些人。第一席後面的女孩可是大宛國未來的女帝，那男孩乃是北秦第一世家蘇家的大公子，未來的女帝太傅。」

千暖聽著也是心裡暗驚，這兩人竟然有這麼大的來頭。

「第二席的那位乃是南越太子，聽說名頭堪比當年南越的碧親王。」王雲惜繼續說道。

斐昭儀掩唇低呼：「呵，可真是……」

可真是群龍彙集。

千暖暗暗笑了，正要和瀾月說什麼，突然覺得渾身都不舒服，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了一般，後背一陣發涼。

她抬起頭，假裝給自己倒茶，目光飛快地在整個大殿內重新掃過，然後很快地收回。

她發現了。

「皇上駕到——」門外太監一聲唱喏，大殿外緩緩進來了一群人。為首的便是一身黑金色祭服的祁昱。祭禮司的官員捧著一頂紫金冠，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除了右首前三席的人只是站了起來，其餘人全部拜倒在地，山呼萬歲。

祁昱一臉沉靜肅然，大步走上了九龍金階，黑色鎏金雲紋的袖袍高高一揮，沉聲道：「諸位平身。」

待眾人就座后，祭禮官高高舉起了紫金冠，口中唱誦道：「天佑北秦兮降吾皇，國泰民安兮世傳揚。四海來朝兮意氣揚，天下流芳兮龍呈祥……」

千暖只覺得落在身上的目光越來越露骨和火熱，她敢肯定這目光並非來自祁昱，那麼就只有……

她再度抬起頭，這一次直接看向了右首第七席。那兒坐著一個胡服打扮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後跪著一個絡腮鬍的侍從，看不出年紀。

若不是千暖的武功底子還在，她怕是也難以捕捉到這個目光。

這人是誰？

千暖毫不避諱地盯著他，他似是笑了一下，沖她搖了搖手中的一塊玉佩，張了張口，竟然喊的是她的名字。

千暖忽地瞳孔一縮，伸手握住了脖子上的一塊白玉掛墜。

她或許已經知道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