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不脫你可睡不著
入二更,月清亮高掛在空,夜寂靜得很,街頭巷尾
勾欄還留有薛凰寐舊屬,如今我已扮回正身,偷了靈符,自是不敢再逗留於此。玄硯勸我回劍鳴派,可我眼見著馬車裡多出的二位公子,又悵然得緊。
一來,劍鳴派里是非多,這幾位大師的身份多少有些曖昧。更何況夜裡趕回去,免不得要把奴婢們喚醒為他們二人準備房間與被褥,一來二去豈不是鬧得人人皆知。
二來,我也委實拿不準,宮歸是否已離。倘若走了倒也好,若是還賴著沒走,此番又撞見我攜美歸巢,只怕多多少少又會捲起一番腥風血雨。
當下我思索來思索去,便很有氣魄地跳下馬車,說了句,「去最近的客棧。」
「尊上,您這是怎麼著?」玄硯跟了上來,一把追上拽住了我,「再幾個時辰就能回派,現在客棧打烊了住什麼店?」
「山路不好趕,夜裡露水多濕氣又重,我身子受不住。等明兒清晨再上路吧。」
「您在躲宮歸。您又不是他娘子,犯不著怕他。」
「你說的我都明白。」我望著他,五味雜陳地糾正道,「我只怕這位姐夫還拎不清。」
我這邊還和玄硯墨跡著,漫不經心地一瞟,卻瞅見街頭處掛著火紅燈籠的客棧關了門,化蝶卷著袖子,露出了白皙的手肘,砰砰地敲著門。
小二迷迷糊糊地開了。正與化蝶說著什麼。辛召便擠身入了店。一手捏著扇子。站在裡頭還不住地招我進來。
「這一會兒想不住。還不成了。」我留下抿唇。滿臉不情願地玄硯。徑自邁進了店門。
「客官們幾位?」小二擰揉著眼。打了個哈欠。
「沒瞅見么。」化蝶一手撐在柜上。「共四人。」
「正巧。我們還剩四個天字型大小房。」
「一間。」化蝶言簡意。
「啊,那地字型大小几間?」
一柄扇子叩在他腦門上,辛召笑得很善,「沒聽見么,我們四人只要一間。
」
店小二很明顯睡醒了,
落在我身上的視線委實欽佩了些。
我,很無奈。
一女三男共宿一間,而且一個個身強體魄正處如狼似虎的年紀。好在我的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因而在店小二殷勤的招待下,也款款入住。
玄硯板著臉,反手就把門給:鎖。
我掃了一眼,發覺只有一張床,便既有目的又果斷地佔了去,伸手胸前地把帶子鬆了,脫掉斗篷與面紗。
化蝶眼神飄忽,卻很在意地往我身上走了一遭,「今晚怎麼分?」
桌上的油燈點燃,燈芯被辛召挑了挑,忽明忽暗,曖昧得恰到好處。
「什麼怎麼分。」我回頭道,「本尊一人睡床,至於你們是躺桌子椅子還是睡地上,自己看著辦。」
玄硯鬆了口氣。其餘二人臉黑了一黑。
「一夜晃眼就過去了,我白天也睡夠了,今兒又不要接客就給你們守夜。」化蝶撐在桌面上,徐徐起了身,徑自在房裡找了找,往銅盆里倒了些水,絞了帕子,朝我笑,一副賢夫良父的架勢,「洗洗好睡。」
我受寵若驚。
認識壯士這麼久,還不知他有如此溫柔體貼的一面。
我磕磕巴巴道謝,伸手要帕子,化蝶忽而劍眉一抖卻又不給,偏要伺候,一個帕子捂得我全身寒毛乍起,冷得我一激靈,他卻道:「尊上忍一忍,房裡備著地溫水早涼了,洗完你就去躺著。」
就算有睡意,也早被他這一招給凍醒了。
更何況帕子隨了他的手,越擦越不是地方了
「誠然,我是擦臉。不是擦身。」我按住他的手,眉頭皺皺地,「你犯不著往我衣襟里塞。」
「一時沒把持得住。」化蝶望著我怔怔的。
「尊上受了傷,別把這陰寒的東西往她身上貼。」玄硯也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熱茶,神情陰鬱地把化蝶從我旁邊給擠了出去,臉色頓時柔和了起來,捧著茶碗,放入我手中。
「受了傷?」化蝶也是一驚。
「不礙事。
」我淡淡道,「只是精神不大好,記憶力不勝當年。」
玄硯薄唇微抿,也沒說什麼。
「白墨,你是四師之一,拿手的是什麼?」我突然扭頭便問。
辛召停了撥弄燈火的手,抬頭望著我,「我的武功底子是最差的,不過臨摹功夫了得,博聞強記,任何東西都能過目不忘。」
我第一反應便是喜了一遭,幸好他回答的不是倒貼。
第二便是驚了,辛召所會地功夫竟與床底密道里的子墨會的一模一樣。
待我細細問來,更是驚出汗。
原來這個傢伙因為武功底子實在是太差,出劍鳴派的頭一年就被賊人襲擊,傷得奄奄一息后,被人當做屍體棄入河中。後來被老寶撿了,才誤打誤撞隱於勾欄。
說起他在勾欄的這段日子,這位仁兄倒是充分發揮了自己過目不忘的本事,把人與事全都列舉了一遭。說起老寶經常被揍的那段,他表情更是生動活潑,猶如身臨其境。
聽得玄硯臉一白一青地望著我。
我吟一口茶,笑得意味深長,並不阻止他。
因為,辛召說到了我委實感興趣的一點上。
當年,瘸腿老闆是風箏殺地。而且是他親眼見著的。
至於那所謂的遺囑,是辛召胡謅瞎掰,仿著瘸子的字跡寫的,為地是報老寶當初的救命之恩。
我堪堪唏噓不已。
倘若他們知道,老寶便是我,該是怎樣地一個光景。
「青紙是易容一絕,玄硯是梁上君子術稱絕,白墨博聞強記了得,那麼……」我眼波流轉,望向化蝶忽而笑了,「你又何德何能位居四師之一。」
「我上床的技巧很好哦。」化蝶上前一步,眼彎彎,「比玄硯地還要好,尊上要不要一試,以探究竟?」
我無語望天。
誠然,他很強。
但,當初准他並列四師之一的本尊,更為強中之強。
被他們這一戲謔我全無睡意。
抱著被褥躺在床上,睜大眼想著石室里坐在輪椅上地那位子墨兄弟,便覺胸口鬱結不已,心頭湧起無限惆悵。
殘廢兄的名字取很投巧,堪堪夾那一身技藝,又讓我誤以為他是大師,我的視線不經意地落到了辛召腿上,定在了膝頭。
倘若辛召當初沒能被我從河裡撈救上來,我會不會就一直誤以為殘廢兄是四師之一。
他既然敢扮作墨大師,就一定是認為白墨已死。
難不成,當初襲擊白墨,也與他有著密切關聯?
待我輾轉反側,眼神飄忽著又接二連三,再次盪到辛召身上時,他把扇子一叩,捏在手裡站起身來,像是下了鐵一般的決心,「不就是想看刺青么,我委實知道,我今兒個不脫了這身衣衫,你便會睡不著覺。」
啊……
誤會誤會啊,好不容易把化蝶安撫穩當不撒浪了,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猜一猜,刺青在哪個位置?猜對了就給乃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