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鬼域王尊 證明給你看
之後王城驛館,一住便是十日,靈格合一之後是阿零身體最需要調養的時候,肉身需要適應神力,體內的濁氣也因為神力的催生變得更加肆意需要壓制,十日的時間裡,靜養,加上制定之後去那天人交界處度過八苦劫難的計劃,十日的時間飛快過去,期間所有人都很忙碌,氣氛卻總有些壓抑凝重,所有人都看得出來,最近一行人中各種各樣的變化,均是同那新回歸的神女,被他們殿下一意視作了阿零對待的女孩有關。
黑衣黑髮,容色清冷,一雙藍黑色的奇異眼眸眼眸里,常常帶著的,都是幽幽寒意。回歸的少女,並不是阿零原來的樣子,也沒有之前的記憶,除卻這兩樣無傷大雅的變化之外,卻是那心性上的轉變尤為明顯,叫人相處之下,漸漸生出了嫌隙。
彼時,端著換洗衣物默默站在迴廊盡頭的佘青,便是帶著這樣微微複雜的心情,遠遠看著前方院落中央獨自坐著的少女的側影。周身總是隱隱縈繞著一股戾氣,那張總是沉靜的容顏,在四周無人之時,便會透出這樣讓人望而卻步的冷意。一個人的眼睛是最騙不了人的東西,自回歸之後,那雙淡漠清冷的眼眸之中就再也沒有帶上過暖意,這樣的冰涼,是從內透出來的氣質,眼前的這個少女,她顯然已經不再是昔日那個靈動會笑,心底里時時懷著一份溫暖的她的小主子了…而就算她嘗試隱瞞,在同他們一道的時候偶爾會露出一些笑容,那樣不是發自內心的笑容卻是誰看了都會覺得牽強,漸漸的,便是在相處之中有了隔閡。
作為主子的契約獸,她有著深入骨髓的契約可以束縛,按理只要契約不變,她對主子的轉變應該是接受最快適應力最強的那一個,而便是這樣的她,和如今的主子相處起來都有些困難,更何況是殿下夜福還有清衡殿下?這幾日,人後之時夜福便是常常消沉,佘青知道他是在掙扎著去適應自己從小養大的孩子變化之後的陌生感,那麼,便是夜福都這樣艱難,如今在殿下心裡,又是怎樣看待自家小主子的?
自那日從死海回來之後,兩人便是形影不離日日夜夜都守在一起,看似如常的相伴,卻又總覺得少了幾分昔日那親密無間的感覺…
佘青不知是因為自己憂思過度所以想得太嚴重了,還是殿下和如今的主子之間的關係已是開始暗暗崩潰,如果只是因為記憶缺失,那往後的相處多得是時間慢慢補全,只是若是性格的變化產生了隔閡,讓兩人相處之時一個執著忍受一個奮力偽裝,那麼這樣的關係終有一日會爆發,亦或是,在沉默中被磨滅得完全變了樣子,一點一點,慢慢消亡…
這,便是佘青這段時日以來最擔心的問題。
不遠處,庭院中央,那周身清冷的姑娘靜靜坐了片刻,臉上的神色帶出一抹疲倦,看著,就像是終於找到了獨處的時光,才能有了片刻的喘息。坐了一會兒,她終是緩緩站起身來,抬眼望上了長空,那裡,屋外的天空天高雲淡,彷彿有著能平靜所有心緒的力量,下一刻,她心神一凝,一瞬消失在了原處。
——
雪山連綿著荒漠,戈壁之上寸草不生,白牆黑瓦,這樣的地方,便是連房屋都是死氣沉沉。一抹黑影,幽幽穿梭在狹小的巷子之中猶如鬼魅,褪下了所有偽裝,不再歡笑的姑娘淡漠的五官透出冰涼寒意,那一雙青黑墨瞳里藍色幽光閃現,清冷非常。
她一路緩緩而行,走過幽深小巷,越走越偏。
在鬼域這樣的地方,要找到一個無人的僻靜之處實在太容易,再次拐過一個彎,確定已經離開驛館一段距離之後,阿零停下了腳步,前方是一個死胡同,天時地利,一切都正好,而她的人和,剛剛已經跟來了。
靜靜立於那小巷末端,阿零沒有回頭,她還是穿著那一身黑色的神族服飾,長發用一根銀簪簡單綰了個髻,露出纖長柔美的頸項。一陣幽風襲來,輕輕吹落了她耳畔一小縷青絲,彼時袖下,拇指輕輕觸上無名指上的婚戒,那觸感細膩溫潤,帶著她的體溫,那一刻她輕輕垂眼,感覺著身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輕垂的睫毛上因著寒意一瞬凝起一層冰渣,下一刻盡數消散。
青嵐在離開了阿零五米的距離停了下來,一雙冰冷眼眸定定注視上前方的背影,微微咬牙。
這十日來,他一直都在暗中默默觀察著她的一言一行,看出了她和晝家人相處之時的勉強,也看出了她在對著那魔君之時的小心翼翼,還有更多的時候,當她一個人獨處之時,從那雙冰冷眼眸之中會透出掩也掩不去冰冷涼薄,這樣的情緒,是昔日的晝零從來沒有過的,卻是如今的靈鳶,真正的性情!
萬年之後的回歸,靈格合一之後回來的神女會是什麼樣子其實誰也說不準,只是如今,看著這樣一個渾身透著冰冷戾氣顯然和當初那晝零相去甚遠的少女,這樣的她,顯然比一個天真活潑一心一意念著那魔君的小姑娘要好上太多!她心中陰鷙邪念,如今會在濁氣的催生下愈演愈烈,沒了當初溫暖的性情,如今的靈鳶其實很難壓制心頭的濁氣侵體,所以,即便她心中對那魔君的感情還在,她也已經再也變不會原來晝零的樣子,便是等同於那魔君心愛的女人,已經完全從這世上消失了一樣!
這樣的轉變,她自然不敢讓那魔君察覺,所以這段時間裡她掩飾了許多,甚至很多時候她都在憑著想象扮演成晝零的模樣,在人前一直努力的偽裝著自己。這樣的欺騙帶來巨大的心理壓力,反過來再次催生了濁氣,增加了心底的黑暗,遠遠的,十日里他一直在暗處觀察著她,看著她是怎樣在惡性循環之中越陷越深,而今日,趁著魔君不在她刻意將他引到這裡,意欲為何他自然很清楚,並且,他樂意奉陪!
身後那冰涼墨瞳之中一瞬閃過一道冰冷笑意,下一刻瞬間泯滅,再抬眼時,素來擅長演戲的青嵐已是擺出了一幅躊躇卻殷切的模樣,小心翼翼的開口,喚了一聲,靈鳶。
阿零聞聲回過頭來,長發半綰,眉目清麗,這一世她的樣子,比起上一世的靈鳶愈發出塵秀麗,淡漠的氣質襯上這樣的五官,懾人之中又是叫人心生妄念,萬年的執著,累計的怨恨和求而不得,使得昔日那單純仰望的思慕早已扭曲成了如今瘋狂的佔有慾,一瞬望上那冰冷墨瞳,那一刻青嵐腦海之中甚至幻想出了這樣一張冷若冰霜的小臉若是在他身下婉轉低吟之時該是怎樣的艷致無雙,下一刻他攥緊手心壓下心頭的興奮,諾諾開口:「靈…靈鳶,你跟我一同離開吧,好不好?如今你已經恢復了神力,只要過了八苦劫難就能回歸神位,晝家的那些人已經沒用了,八苦劫難只要我陪著你就能渡過…所以,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那張容顏之上,帶著懇切的愁苦,一雙墨色眼眸之中帶出的情緒沉痛,還交織著複雜貪戀。此時此刻,眼前的男人表現出的,就像是一個苦苦追求著愛人難纏又笨拙的痴情漢,他不是什麼好人,卻也遠不到精明難測,他的雙目雙耳都像是被瘋狂痴戀蒙蔽了一般,使得他看不出她眼中的恨意,不知道她已是猜出了他就是那個背後操縱一切消除了她記憶的人,這樣,他才會不知她要報復,才會這樣莽撞得自投羅網,而此時此刻,仇人就在眼前,她又會,如何報復呢?
下一刻,就在冷笑著想到這一點的的那一刻,對面戾氣逼人的少女已是在他話音剛落的當口一瞬出手,狠狠朝著他的面門攻擊而來!
這是他必受的傷,必定,要經過的一場劫難,好在他卻是她要飛升成仙必不可少的助力,所以她再恨他,也不能真正殺了他!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他何不用自己來賭一把,將她推入地獄深淵?!
那一日在死海邊上,當他確定了她對那魔君的戀心未變之後,就已經猜到了她會伺機報復,在確定了她和他之前的關係已經不可能朝著他預想的方向發展之後,他便開始暗中計劃了之後的一切!十日的時間裡,他們互相算計,她作出的很多樣子也許都是做給他看的,目的就是為了要引他出來,背著那魔君報失憶之仇!而他,他做出的許多回應亦是虛假,為的便是今日過來,陪著她好好演出這一場戲!
如今啊,便是濁氣侵體執念太深么,即便擁有這樣逆天的靈力,她居然都沒有察覺到,在那遠處的一個陰暗角落,足夠看清所有的地方,有一道熟悉的清冷靈氣正隱隱盤踞,收斂著渾身戾氣默默觀察著這邊發生的一切!是了,此刻一心復仇的她怎麼想得到那麼多,她沒有昔日的記憶,自是不知道有人在她身上下過束縛咒,絕對不允許她獨自離開他的視線半步!
所以這一切陰冷殺戮蓄意報復,全部都落入了他最期待的那個觀眾眼中!就讓他好好看看吧,看看他捧在手心裡視為珍寶的小公主,如今已經變成了怎樣一個冷血無情的女人!看她此時此刻臉上濁氣的黑紋橫生,那一張清麗容顏因著仇恨又是變得多麼猙獰恐怖!
若是昔日的靈鳶只是在戰場之上冷酷昔日的晝零隻是在逼不得已之時果決,那麼如今回歸的這個她,卻是一個心底已經被黑暗佔據陰冷殘暴到了極致的女人,會背著所有人在他不易被發現的地方刻上一道又一道痛徹心扉的傷口!這樣的女人,同他的晝零是多麼的不同,看出來了吧,他一定,看出來了吧!哈,哈哈哈,然後呢,看出來之後,他受打擊了么?在看到背對著他的時候原形畢露了的他的「妻子」,他感覺到了欺騙么?有沒有覺得,深深的無措?!
咯,咯咯咯,胸口肋骨再一次被打斷了一根的時候,青嵐一下摔倒在牆角,從胸腔深處發出一連串詭異笑聲,笑著,嘴角溢出一串血沫來。所有的一切,都朝著完美的方向發展,便是連她會因為他的傷他的血而越來越肆意瘋狂這一點,都全然按照他的算計發生了,分毫不差!其實他很清楚,如今靈鳶的狀態至少有七成是因為被體內濁氣催生出的黑暗控制了,只是原因為何並不重要,重要的,要讓那個絕對不能看到這一切的人看到所有的不堪入目在兩人之間產生裂痕!只要能實現這一點,他的傷痛又有何所謂,她是不會讓他死的,此時此刻,她已是再幫他止血消除明顯的傷痕了!
那釘入肋骨的鋼針,由寒冰包裹,一瞬扎入體內固定住了骨頭的斷口,卻也尖銳得將骨骼穿透,讓他痛不欲生!說實話,今日唯一超出他預期的便是靈鳶手段的兇狠,她的玉骨鋼針,他從來沒有想到有過有朝一日會以這樣的方式用在他身上!那傾入了靈力的寒冰,在鋼針打入之後便化開來,靈氣順著雪水滲透胸腔,冰冷中,帶來治癒的能力。只是啊,她又怎麼會這麼容易放過他?那靈力用的巧妙,多一分,就接上了他的斷骨,少一分,便會讓他疼痛至死,卻是不多不少,剛剛將疼痛壓到可以忍受的範疇,卻是用鋼針生生隔開了他骨骼的接縫,便是他以後想要自己慢慢癒合都是不能,一整排的斷骨,恐是要帶上一輩子了!
如此手段,陰毒遠在所有靈格之上,心中微震,下一刻青嵐咬牙抬眼,拚命望上那張高處俯看而下帶著微微笑意的臉龐。這是她回歸以來第一次對著他笑,半邊側顏上纏繞的紋路襯上那肆意笑容,全然黑化。緩緩的,在他的視線中她蹲下身來,微微偏頭點上了他受傷最重的地方,笑著她說,有手有腳,頭也還在,就是斷了幾根骨頭,那回歸神位的儀式還是能做的,是不是?
輕言漫語裹著的靈力送出,聽著柔和,帶來的卻是極致的陰寒。如今阿零體內,濁氣正肆虐誘著靈力暴走,便是一句話的間隙,那漆黑眼眸之中強抑的殺意已是幾番流轉而過!此刻便是最危險的時候,稍有不慎對方一旦靈力暴走就會失控殺人,他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費了!那一刻,眸中的驚恐表現得不遺餘力,青嵐用力點了點頭,下一刻,那微微冰涼的纖長指尖已是往上,隔空輕輕指在了他的咽喉處。
「舌頭,似乎也沒什麼用。」
輕輕一聲低喃,她微微偏著腦袋,臉上甚至笑意淺淺,那一刻,望著那漆黑墨瞳之中一瞬興奮起來的藍光,下一刻青嵐真的嚇了一跳,驚出了一聲冷汗!
「不行!舌,舌頭是有用的!有些咒符不能默念,一定要念出聲,一定要出聲!我不會說出去的,今天發生的一切都我都不會說出去的!你放心,靈鳶,你可以對我放心,我一定保守秘密!」青嵐倉惶開口,那一瞬,他是真心有些怕了!
下一刻,望著那沾滿血污的臉上驚恐的表情,想看到了這個世上最讓人舒心的風景,某黑化的小神女終是微微彎起嘴角,露出一抹燦爛笑容來。
——
是夜,燈火幽幽,平復好了靈氣,將所有痕迹全部隱藏妥當,阿零回到驛館的時候臉上的紋路已經完全消散,再也看不出一點異樣。
她回屋洗了個熱水澡,泡了很久,細細的將全身可能沾上血腥味的地方都擦拭了兩遍,才安心下來,換上了一身乾淨的紫色衣裙。
靜謐的環境有利於身心平靜,她稍稍系了下衣服上繁複的盤扣,走到案邊拿起銅鏡來。鏡面上的水汽抹去,映出的是一張清秀澄凈的容顏,熱水張開了毛孔,使她的臉上帶起了微微紅暈,白皙的肌膚因為水汽的滲入透出了健康的粉色,清透細膩,吹彈可破。阿零並不太關心自己的容貌,只要看著沒了戾氣恢復如常了她就放心了,放下銅鏡,將頭髮用靈氣稍稍烘乾,她在內室磨蹭了一會兒直到再也無事可做了,才推門走了出去。
出了內室繞過前廳,廂房的另一頭便是卧房,內室里水汽悶熱,出來之後只覺得空氣清爽,隱隱還帶著一股清香,阿零在前廳走了幾步,發覺那是從卧房方向飄出的清冽酒香,那一刻她本已經準備推門進去了,卻是稍稍遲疑了一刻,此時恰好前廳門前傳來輕叩,佘青在門外請示是否可以進來收拾衣物,阿零喚了人進來,便也不好再在卧房門前抽搐,只能稍稍拉了拉衣擺,推門進去了。
卧房寬敞,裡頭燈火併不明亮,鋪著紅色綢布的圓桌前,一人靜靜而坐,側對著門邊。阿零輕輕掩上房門回過頭,對上那雙淡淡望來的眼,那對鎏金色的豎瞳今夜似有些不一樣,映上燭火,染著酒意,慵懶中微微透出一抹綺麗風情。四目相對,阿零愣愣看著那淺淺金色的眸光深上了一分,那一刻她不自覺偏開了視線,目光落下的地方,是那水泄般從肩頭鋪散而下青絲與墨色衣擺層層相疊。她目不轉睛看著,喉嚨有些微微乾澀,然後便聽一聲淡淡含笑的聲線在耳邊響起,說阿零,過來。
她不太自在,卻還是慢慢挪了過去,十日相處,兩人同寢同食同榻而眠,已是慢慢習慣了親近,她若是此刻表現出異樣,估計很快就會被看出來…
只是今日,到底是做了一些不能被發現的事,阿零有些緊張,過去到了桌前,方要側身在矮凳上坐下,下一刻卻是腰間忽然一緊一下被攬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她心事重重有些受驚,小小叫了一聲一下跌坐下去,身後頃刻便是有清幽酒香環繞而來,不容她掙扎,他已是伸手緊緊環住她的肩膀長指扣了她的下巴就把人掰了過去:「等…」微微慌亂的一聲勸阻還沒來得及出口,下一刻便是清冽的味道一瞬充盈,她轉身的那一刻,他已是低頭,牢牢封住了她的唇。
「唔…」
那一瞬間,唇齒相依,他吻得深入,一瞬她整個人都完全沉浸在了那初初清幽卻已然熱烈的酒香之中。心頭微微慌亂,這還是自回歸那日的淺吻之後兩人第一次這樣親近,心驚過後一陣胸悶氣短,阿零偏頭想要換氣卻是躲不開去,掙扎著,她開始推拒,一個用力之間,下一刻卻是整個人被托著腰一把抱起來壓上了圓桌,那一刻青絲鋪散衣襟微敞,她嚇著了,手忙腳亂將兩人隔開。
「…你,你喝醉了…」
她微喘著開口,整個人都著火了一樣發燙,高處,那雙俯看而下的豎瞳里是綺麗的金紅幽光,微亂的氣息淺淺觸上她的眉心,他應了一聲,說嗯。
嗯…是個什麼回答?!…
「喝醉了我們就早些睡吧,現在也不早了,明日還要早起…」她奮力找著理由,「而且,而且佘青還在外面…」
「沒關係,她已經習慣了。」他淡淡開口,打斷她的驚慌,「阿零,我說過,我們是夫妻,夫妻之間,發生什麼都很正常。」
他開口,神色很平靜。
在那樣的平靜之中,她愈發無措。
「可是我還不習慣,我不知道…我沒有過去的記憶!」
「我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啊!」
「所以你今天去找青嵐泄憤,因為他消除了你的記憶?」
淡淡一句,那清冷容顏之上,神色始終如一。
那一刻,望著高處那雙淡淡望下的金紅色眼眸,那一刻,她甚至以為她聽錯了!為什麼,為什麼他會知道這件事?!
那一刻,便是轉瞬之間,所有的旖旎潮水般褪去,身上的熱度寸寸凍結,結成了寒冰,那一刻,在那一瞬不瞬凝視著她的雙眸的目光之中她瞳孔驚異得緊緊縮了一下,下一刻十指曲起用力攥緊身下的桌布,她忽然覺得,特別冷。
「…所以…你是在,試探我?…」
用最親密的事情來試探,用最不可能作假的反應來求證,他不是因為想要吻她,而吻她,他是想要確認她的身份?證明,她是他的阿零?!
可是,她不是!
重生歸來,體內三個靈格的記憶她全部缺失,醒來的那一刻,腦海之中唯一記得的,竟只是三人殺戮之時最血腥殘暴慘不忍睹的畫面,僅僅擁有這樣記憶的她,怎麼可能是當初他一心戀上的那甜美柔順的姑娘?!
這十日的時間裡,她不是沒有努力過,努力去回憶,努力去猜想,努力憑藉著想象之中的美好性情,努力的,去扮演成那個他會喜歡的模樣…
只是,越是這樣努力,她就越是害怕,因為她所作出的全部都不是真正的那個她,真正的她,不僅毫不單純可愛,甚至體內還壓抑著許許多多嗜血殘暴的因子,這樣的她根本不敢出現在他面前,她甚至決定了只要他永遠不發現她就永遠拚命掩蓋下去,一個角色扮演久了,便一定會成為深入骨髓里的東西,雖然這樣的假意對不起他的真心,但是她實在是不能失去他,她無論如何都想要留在他身邊!
可是啊,那一句永不發現,卻是不想,如此短暫…
那一刻,清幽墨瞳里一瞬聚起的情緒,複雜沉痛到讓人心驚,那裡頭,有怨恨有委屈,有不甘有乞求,而更多的,卻是傷痛,漫天而來,映入眼眸,生生將一顆跳動的心絞碎碾過!那一刻,她那樣看他,就像是已經判下了死刑決心要絕決離他而去,下一刻,她的確也是這樣做的,一下翻身起來,她用力掙脫他的手,跌跌撞撞朝著門口跑去,一動,便是一串晶瑩淚珠從眼角溢出來,打在他的手背上。
十日的時間,為了一個偽裝,她一直隱忍,一直勉強;
十日之後,當所有偽裝被揭穿,她傷心難過扭頭逃走,卻是為什麼她不能回頭看他一眼?看看在原地一直等待的他,看看無論如何都會守護著她的他,他的感情如果這麼容易動搖又怎能稱得上是真心?他對她的感情如果這麼經不起考驗,又怎麼值得她那麼堅強那麼難過?!
下一刻,他追出去,一瞬張開的結界之中兩人的靈氣狠狠碰撞在一起,掀起軒然大波!劇烈的氣旋那一刻在狹小的空間里肆虐帶出耀眼光芒,感受到異動佘青已是早早退避而出,待到靈氣終於停歇白光盡數散去,門邊,被反手擰在身後死死壓在牆上的小姑娘終於停止了掙扎,閉眼,低聲抽泣起來。
他傾身,湊到她耳邊:「你什麼都不用做,因為你就是阿零。」
她哭,用力搖頭:「我不是!」
「你是。」
說著,他低頭,輕輕咬上了她的耳垂:「你不喜歡這樣,因為你的耳朵很敏感。」
在她戰慄著一下避開的時候,他已是更近一步,伸手掐上的她的腰:「腰也不能掐,因為你怕癢。」
「不要碰!」她咬著牙嚷出來的那一刻,他已是偏頭再次吻上了她的唇,在她嗚咽掙扎了片刻之後放開她來。
「而且直到現在你都學不會換氣,這個世上已經沒幾個人這麼笨了…」
凝重傷感的氣氛,在這一刻含著淡淡嘆息的調侃之中詭異動搖,下一刻他鬆手,扣上丫頭的肩膀把人翻過來,俯身,平視上那雙哭腫了的眼。
究竟是怎樣的怯懦,才讓她一直在他面前隱忍著自己真正的性情,甚至打算就此瞞著他一輩子?
又是怎樣的不安,才讓她便是連復仇都要偷偷摸摸準備良久只為避開他的耳目,如今的他,該死的完全沒有得到她的一絲信任…
不悅,惆悵,帶著微微怒意,他本是有些生氣的,卻是在這樣一張哭得凄慘的小臉面前,無奈的全盤放棄。
獨自隱忍,做著傻事,她所有傻得冒泡的神經都是從傻丫頭的腦迴路里一板一眼刻錄下來的,倒是親切無比;這一刻,薄唇輕輕揚起忽然帶上了無奈笑意,他想,也許他還說漏了一點,這個世上,他唯獨見不得眼淚唯獨必須妥協的只有她一人,她若不是阿零,還會是誰?
所以,你就是阿零,我的,阿零。這個世上,我唯一在意的丫頭,唯一放在心上的愛人,我是這樣的喜歡你,這樣的,愛你,唯一的感情傾注的那一刻便是早已明了了一切,無奈我堅定著我的堅定,你卻一直動搖著你的動搖,實在,該打。
「所以丫頭啊~」他笑著,輕輕伸手,繞上她耳邊的一縷青絲,「如果你還是不信,要不要我來證明給你看?你是阿零的證據,我這裡還有很多,很多…」
折騰的一夜,某小神女清醒過來的第一刻,深刻的學會的一個新詞,就是不作,不死…
軟得全身都沒有力氣,她腦子裡卻還是繞啊繞著一個怎麼都過去的問題,好不容易睜開耷拉的眼皮,她低聲嘟囔,第三聲的時候,用盡全身力氣拔高音量,才終於被聽清了…「你真的真的,喝醉了么?」
「嗯。」
淡淡輕應,裹著笑意,那一雙墨瞳里是清澈的暖意,伸手摟上各種鬱悶的小丫頭,某殿下終於心滿意足的彎了彎嘴角,閉上了眼睛。
醉了么?
也許從遇見你的那一刻起,我便從來都沒有再清醒過。
——
紛亂一夜,三日之後,終是到了啟程之期。
彼時整個驛館氛圍已是輕鬆了下來,這幾日,便是一直閉門不出的夜雪都在晚上開始小範圍活動起來,度過了最擔驚受怕萬念俱灰的時日之後,她似有所振作,開始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增加自己存在的價值,伺候好自家主子,便是她最該做的事。
仍舊是一襲白衣如雪,將養了幾日之後方才出來見人的姑娘已是褪去了一臉病容,除了蒼白些消瘦些以外,那張清麗容顏還算能看。從後院廂房出來,夜雪目不斜視精緻離開,到了中庭樹下,微微俯身拜見。
「啟稟清衡殿下,床鋪已經收拾好了,殿下如果沒有什麼吩咐,夜雪就退下了。」
雙目低垂言辭恭敬,回歸以後夜雪彷彿洗心革面,除了伺候好主人之後,再也沒有一絲雜念。花葉繁茂的杏花樹上,夜清衡抱著小罐酒缸望著天邊明月並無回應,夜雪等了片刻,再次恭敬俯身,後退離去。
清幽院落恢復一片澄凈,片刻之後,再是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身輕,步淺,不是佘青的輕漫,也不是阿零的沉靜,下一刻樹上夜清衡一瞬偏頭,一抹水杏亮色自那幽深巷子緩緩走來,人未走近,他已是勾唇笑起來:「夜良你回來了!~」
遠遠的,小姑娘步子頓了頓,隨即遙遙喊起來:「什麼夜良,我叫小良,小良!不要隨便給別人改名字!」
「呵呵,」夜清衡笑彎了眉,「丫頭怎麼回來了?」
說話間,小良已是走到了庭院中央,仰頭,一雙大眼清清亮亮:「嗯,剛剛去見過主上了,說同意我留下了。」
「是么,恭喜你啊。」夜清衡揚了揚手裡的酒杯,也不知是不是邀君共飲的意思,小良看著高處月色下那青雋無雙的眉眼,頓了頓,微微嚴肅:「小良是主上的侍女,必須忠心侍奉,隨侍二主不是我該做的事,所以你給我取的名字我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也只能心領,我還是要做主上的侍女,不能跟你契約了。」
「唔——,這樣啊~」樹上,夜清衡應了一聲,不置可否,小良觀察了他了一會兒,從那張雲淡風輕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本來她還有一句話要說的,結果現在的氣氛卻感覺有些不太合適,猶豫了一會兒,耿直的小姑娘還是認認真真問了:「那個,其實你是不是沒人照顧啊?」
嗯?夜清衡從月亮上轉回視線,望上下方小姑娘清亮的眼眸,眨了眨眼,那個模樣看在小良眼裡,有些像是默認…
「我只是猜的哈,之前在驛館小住那幾天我就有些感覺到了,你們家似乎有三個主子,但是只有兩個侍從?後來你又那麼積極的想契約我,我想也是這個原因對不對?身為主子卻是沒有侍從,確實是不太好。」小良點點頭,自顧自的分析得一板一眼。
樹梢之上,夜清衡望著小姑娘清秀的眉眼,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緊接著反應過來的下一刻,他想,若是被下頭的小丫頭知道他想契約她只是因為一時興起並沒有這樣深層次的理由,一定會被打的…
夜清衡輕了輕喉嚨,剛想開口糊弄一句,下一刻小良卻是抬頭先開了口:「所以我剛剛去面見主上的時候已經請示過了,主上同意我平日里做好本職工作的前提下可以再為其他主子做些事,所以到時候你有什麼需要就儘管來找我,有佘青姐姐分擔我的工作不會很重的,到時候我來照顧你!」
小良拍了拍胸脯,一副說話算話一諾千金的樣子,月色之下,那微微仰著的清秀小臉上認認真真看著很有些晃眼,下一刻夜清衡再次愣住了…
咳咳咳…嗯…這…
他很是猶豫。
片刻,小良微微皺眉:「你怎麼沒反應?難道我搞錯了其實你是有侍從…」
「沒有!」某殿下瞬間搖頭。
「…真的?…」
「是啊,我很可憐的。」某殿下一臉正直。
咳咳…
小良不知為何在此突然很想咳兩聲…:「那就這麼說定了,以後有什麼要做的你來吩咐我,我忙完了就來找你。」
嗯,就來鞍前馬後的照顧我。某殿下點點頭,心裡自己潤色一下,感覺很好的笑彎了眉眼:「好,那就這麼說定了~」
——
隔日,天青,蕭索的鬼域王城,終於送走了最後一批活人。
出了地界,輾轉上天,那雲海盡頭,便是神族飛升的踏仙石,一朝飛升突破重雲,那雲海之巔代表著至高無上皇權的巍峨大殿,便是天帝居所,萬古神殿。
晨昏時分,寢宮之內,幾日不得安眠的美人再一次從噩夢中驚醒,一身冷汗一個翻身,便是驚動了帳外守護的侍女。
「娘娘醒了?可是…又發夢了?」侍女試探的聲音從帳外傳來,聲線你微微的怯懦聽得床上的娘娘一陣心煩,她一翻身坐起來:「夢夢夢,只知道問沒有一個人解得了本宮鬱結!要你們這幫廢物何用?!」
天妃震怒,頃刻寢殿內小仙娥烏壓壓跪了一地,身著華貴錦衣的夫人一瞬揭開帷帳起身而出,幫著掀帘子的侍女手背被劃了一下吭都不敢吭一聲,慌忙跟著跪倒,晃眼偏見天妃慍怒的容顏上浮著一層細密汗珠,果然是又發夢了…
一屋子的人都戰戰兢兢,天妃徑直從榻上走下,來到殿側青玉雕刻而成的水缸之前,水缸之上,金氣繚繞,兩株並蒂蓮花正在水面上盛放,本是金光燦燦的仙物,卻是從十幾日前,其中一株蓮花的花心現出了異狀,從花心出透出了黑色斑點,慢慢擴大,竟是一點一點侵染上了花瓣,如今十日之後,那株金蓮大半都被染成了黑色,天妃為此震怒,聲稱此乃災禍降臨的天兆,請求面見天帝,卻是遲遲,未能得到召見…
而天妃的噩夢,便是從蓮花開始變異之後有的,每日都睡不安穩,總說夢見一個黑衣黑髮的女人站在床頭獰笑著掐她的脖子!如此詭異的噩夢嚇壞了一眾小仙娥,更是成了一干侍女挨罵挨打的源頭,對此事,殿中隨侍之人意見不一,信得人擔驚受怕,不信的,只當是失寵多年的天妃借著蓮花變異想出的又一個吸引天帝御駕的招數,不得重視又編出了噩夢,結果天帝就是不來,再這麼氣下去,沒病都能氣出病來!
神色慌張,墨瞳閃爍,那一刻站在水缸邊,死死盯著那株妖異墨蓮,下一刻受驚過度的天妃突然伸手就要觸上那蓮花花徑,卻是被身側伸過來的一隻手掌穩穩握住。
「娘娘息怒,此墨蓮妖異非常,千萬不要觸碰。」蒼老冷靜的聲線在身側響起,天妃慌亂著偏頭,對上一張蒼老淡漠的容顏。
「嬤嬤,本宮方才又做夢了,做了那個黑衣女人的夢!這一次又不同了,她居然對本宮說話了,說要殺了本宮的孩子!」天妃喃喃,驚慌失措,保養得宜的容顏上一絲雍容不在,長發凌亂看著有些瘋癲。
跪了一地的侍女低頭非禮勿視,只聽得嬤嬤平靜的聲線在殿內響起:「娘娘稍安勿躁,便是天兆,就是上天讓娘娘能提前預知危險降臨補救一切,所以這是好事,雖然娘娘受累了一些,若是能阻止悲劇發生,便是值得。」
被天妃稱為嬤嬤的老婦,是天妃還是蓬萊山水月姬的時候便隨侍在身邊的下仆,資歷老道且極其了解天妃性情,一句話安撫得一針見血,頃刻就安撫下了天妃的情緒。
「是么?…預知危險,補救一切?對,這是上天再給本宮暗示,讓本宮救下太子…」天妃喃喃,卻是下一刻猛一抬頭驚吼出來,「可是本宮就算知道了有什麼用?天帝根本就不信本宮根本就見本宮,本宮拿什麼救太子拿什麼阻止一切發生?!都是瑜姬那死賤人,霸佔天帝不讓本宮覲見,她一定是巴不得咒死本宮的太子好冊立她的賤種,簡直是…」
身份如此最貴的神族國母,卻是在這麼多人面前如同潑婦一般辱罵天帝嬪妃,簡直是匪夷所思!屋內,跪著的侍女紛紛低下了頭去盡量減少存在感,下一刻,還未待嬤嬤口中勸慰的話出口,忽然殿外傳來高聲通報。
「太子殿下駕到——」
「大皇子駕到——」
朗朗兩聲通報,下一刻天妃一瞬回頭眸中已是帶起欣喜,殿上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嬤嬤伸手握上天妃的手心:「娘娘先雖老奴下去洗漱,一會見到太子殿下,關於那蓮花和噩夢的事,娘娘還是不提為好。」
天妃聞言皺眉,權衡之後還是點頭諾下,自家皇兒,三月之前授命前往南海平定叛亂,如今凱旋而歸剛剛參加完慶功宴便回來見她,果然是個孝順孩子!想到這裡,天妃許久不見神採的眼眸里終是帶起了光亮,吩咐侍女起身邊帶著人繞去了內室。
彼時,大殿門外已是浩浩蕩蕩來了一對人馬,為首的那個,一頭銀髮一雙淺瞳,英氣逼人意氣風發,正是天妃獨子,太子漓堯。
緊隨身後者,墨發黑衣,容色清冷,一雙冰冷墨瞳黑得猶如無星之夜,便是天帝長子,大皇子漓昇。
兩人一步入內,偌大寢宮之內隱隱揚起了一抹曖昧低語,太子回宮,不知又是蕩漾了多少,春閨少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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