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碰撞

10月28日，天剛蒙蒙亮，太陽還沒有完全升起，一排排士兵整齊地站在懷遠城下，沒有人聲，沒有馬嘶，所有的士兵都靜靜地站在那裡，挺起胸膛，站得筆直，站成了一個個莊嚴威武的雕像，和在一起就成了一座大山，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氣勢。

郎兵站在臨時用幾塊石頭和木板搭成的點講台上，滿意地點點頭，大聲道：「像軍人的樣子，本將軍希望在戰場你們同樣不是孬種。」

他說著眼光有意無意地瞟向牛萬和武三郎這邊，牛萬無所謂地別過頭去，裝作沒看見。武三郎卻感覺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郎兵這是不信任他，不信任他練出的士兵！他梗著脖子，瞪著郎兵，率先大聲叫了起來：「我們朔方軍絕不是孬種。」

「不是孬種」

武三郎左手邊的士兵跟著揮舞兵器叫了起來，然後右邊的士兵才跟著叫了起來。比起王大山和曹彬兩部分整齊劃一的聲音的明顯有了差別。武三郎不由的臉色微紅，狠狠地瞪了右邊的士兵一眼，左邊的士兵他親手訓練出來的，而右邊的士兵他才剛剛接手，由老將軍馮志手下調過來的。

好在郎兵沒有糾纏，他很快收回了目光，在高台上用力地一擺手，他的手下頓時安靜了下來，然後武三郎牛萬這邊跟著靜了下來。

只見郎兵的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像刀子一樣刮過，洪亮的聲音道：「我不管你們原先是誰的手下，也不管你們對我觀感如何，在這裡我鄭重地告訴你們，你們都是我的手下，都是我的兵，都是大周的勇士，所有的人都一樣。軍規大家都清楚。但是我還要鄭重地說一遍，有功者賞，有過者罰；聞令而進者，賞；畏敵而退者，斬——！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

郎兵目光再次從眾人臉上掃過，牛萬覺得面上一寒，急忙垂下頭去。不由自主地跟著眾人大叫道：「明白了！」

「很好。只要勇敢作戰，諸位都將是我大周的功臣。」郎兵把手一直北方，「勇士們，功勛就擺在前面，你們還等什麼，出發！」

王侯率先率領三百斥候軍開拔，緊接著曹彬部跟了上去。郎兵和王大山在中軍。馬忠武站在郎兵身邊，嘴唇抖動半餉。不甘心地道：「將軍，我」

懷遠有六百騎兵，馬忠武聽說郎兵準備和劉沙虎死戰，當即要求隨之殺敵，為死去地鄉親們報仇，郎兵卻沒有答應，最後也只帶了兩百名懷遠守軍。

「報仇的事情有我們呢，你的任務很重。懷遠是我軍後勤補給基地，又是朔方第一道防線，不容有失，你一定要給我守好了。」

「是。」看著郎兵不容分辯的神色，馬忠武不得不接受命令。心裡卻犯嘀咕：敵人都擋在外面了，懷遠還用守嗎？何況，還有馬庸霖的兩千步兵呢。

只聽郎兵湊過頭來壓低聲音道：「隨時做好戰鬥準備，你們可是我最後的預備役啊。」

「是。」見他神態神秘，馬忠武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聽到還有殺敵的機會。他興奮地點了點頭。

「走。」郎兵拍了拍他地肩膀，轉身上了戰馬。在滾滾騎兵流中，向前行去，誰也沒有注意李處耘地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多了一個人。

過了唐來渠十餘里，斥候軍首先和沙匪游騎接上了火，雙方在距離郎兵大軍二三十里處打的如火如荼。隨著大軍的前進，沙匪分散到了大軍周圍兩三裡外，晃動著馬刀，嘴裡發出侮辱輕蔑的吆喝，不時猛地飛奔過來，射幾支冷箭。

大概被前兩天的強弩和神箭手的強弓打擊怕了，不敢逼得太緊，否則很容易被同樣遊盪在外圍的斥候軍聯合大軍外圍士兵絞殺。因此，射過來的箭往往在十幾步外就落了下來，更遑論傷人了，途自惹來周軍地陣陣譏誚。

根據馬忠武提供的資料，沙盜的進攻一般分為兩種形勢，集中精銳直接攻擊中軍，沒有任何套路，就是靠兇悍的進攻擊敗對手，不過倒也符合兵法攻其要害之旨；另一種就是分散式的，遇到強敵才用，就是騷擾你，拖著你，讓你疲勞，耗得你精疲力盡，然後一舉合圍，從四面大方擊潰你。

不過顯然第二種方式對郎兵軍作用不大，至少現在還看不出來，相反，郎兵軍還有餘力做出同樣的騷擾，斥候軍和沙盜游騎捉對兒挑。

郎兵的行軍速度不快，因為沙盜的選擇營地在一百多裡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一百里剛好是騎兵能夠發揮最大威力地範圍，但是走完這一百里馬力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士卒也將疲憊，等於讓人以逸待勞，所以一個上午他們僅僅行了五十里，而且戒備森嚴。

當天下午又前進了二十里，已經可以搖搖看見沙盜的大營，白色的帳篷綿延數里，外圍是破舊的土牆，常年被風沙侵蝕，當年壯觀城牆如今已不足一人高，提僵躍馬便可過去。

像是約定好了似地，當天晚上沙盜撤回了游騎，郎兵也把除了正常的斥候外的其他人都撤了回來，騷擾已經沒意義了，重要的是明天的決戰。

沙漠里晝夜溫差極大，這裡連真正沙漠地邊緣也說不上，地上地沙層都是遠處刮來的，不過還是讓人感到了寒冷，尤其是早晨地時候，不過軍中的勇士們感到的不是寒冷，而是熱血沸騰。

將近一萬人馬對峙在黃沙鋪著的硬土上，馬蹄輕輕地踢著黃沙，打著響鼻，他們似乎也急不可待著等待著進攻的命令。

郎兵冷冷地瞟著對面一眼，劉沙虎同樣在中軍的位置看著他，白色的尖頂盔甲尤為顯眼，郎兵大聲道：「曹彬將軍、秦重將軍，輕騎攻兩翼。」

「是！」曹彬、秦重大聲應了一聲，尤其是秦重，這是他第一次獨立領兵獨當一面。

左右兩支輕騎兵緩緩和中軍分開，戰馬慢慢加速，從左右兩翼斜插了過去。對面的劉沙虎也做著同樣的動作，從左右也各分出兩支騎兵迎了上來，同時中軍向前逼近，竟要和周軍硬碰硬。

武三郎冷冷地看著沙盜，眼中包射出仇恨的光芒，他永遠忘不了父母慘死於沙盜屠刀之下，自己的年幼的姐姐被毫無人性的沙盜**致死的情景，他緊緊地握著拳頭，抱拳對郎兵道：「將軍，末將願為大軍先鋒！」

坐在馬上氣喘吁吁地牛萬瞪了他一眼，喝道：「我還沒說話，你逞什麼能，難道你手下比郎將軍手下強嗎？」

武三郎這次卻沒讓他，冷冷地道：「節度使大人護衛軍難道會輸給別人嗎？」

「你」牛萬指著他，氣的肥肉直哆嗦，卻也不敢說馮繼業的心肝寶貝不如別人。

「牛將軍就留在本將軍身邊等侯調遣吧。武將軍聽令。」郎兵冷冷地瞟了兩人一眼，武三郎要是不先請為先鋒，他也會想法讓他們在前面，說實話，他對馮繼業的人不是很放心，李處耘甚至建議把他們全部放在前面，方便監視。

「末將在。」武三郎急忙躬身道。

「命令你率本部人馬為先鋒，有進無退，後退著——殺無赦！」

「末將遵命！」

武三郎接令，轉身回了本部軍馬中，大聲道：「兄弟們隨我上，誰丟了朔方軍的臉，老子就砍掉他的腦袋。」

牛萬無奈，不過他更願意躲在郎兵中軍，而不是充當先鋒敢死隊。

兩千騎兵從中軍分了出來，緩緩加速，向對面衝去。郎兵冷冷地看著前面兩里之外，一支兩千人多人的騎兵也在緩緩加速。

平靜的大地像忽然到了世界末日一樣，到處塵沙飛揚，隆隆的馬蹄聲震顫著每個人的耳鼓。武三郎帶領的這兩千人是重騎兵，盔甲比王大山手下的重騎兵要重些，用的武器依然是傳統的馬槊和木柄長槍。

據說馮繼業手下護衛軍是整個朔方戰鬥力最強大的，郎兵正好見識一下它的威力，這是他樂意讓他們做先鋒的原因，當然能消耗馮繼業的親信力量也是不錯的主意。

兩支騎兵很快撞在一起，像長江中高速行駛的大船隻相撞一樣，忽然發出一聲巨響，頓時，兵戈撞擊的鏗鏘聲，利刃刺破皮肉楔入骨頭的聲音，慘叫聲、馬嘶聲，混成了一片，譜成一曲壯烈的悲歌。

重騎兵的正面對撞的殘酷程度遠遠超過兩翼輕騎兵的對戰，他們以弓箭為主，遠程打擊為主。稍微接觸又迅速各自退開，然後再次尋找突破點。不久曹彬和秦重就取得了優勢，覆蓋射擊的殺傷力遠強於個人的自由射擊，不過輕騎兵的戰場太大，想要取得決定性的勝利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氣氛緊張的讓人窒息，冰冷的早晨，牛萬的額頭卻掛滿了密密的汗珠，不由的讓老兵們心生鄙視，尤其那些參加過高平之戰的老兵，他們冷靜的面容中隱隱帶著股興奮。

郎兵和劉沙虎隔著戰場相望，現在就比誰能堅持的住，誰先投入預備役，誰能迅速擊潰誰了。郎兵身邊只有王大山手下重騎兵和親衛共計八百人，而劉沙虎還有一千出頭。

「將軍，有人退了！」黃六忽然指著前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