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沙暴
柳錦州剛走到門前，裡面傳來一聲怒罵，猶帶著幾分不敢置信：「柳錦州，你這個叛徒，將軍可曾虧待過你？！」
柳錦州面容一陣扭曲，隨即變的滿臉平靜：「識時務者為俊傑，將軍很快就埋骨黃沙了。」
「你胡說，就憑劉沙虎？」
柳錦州面無表情地道：「野利乞力五千大軍估計已經可以望見賀蘭山了，你投降吧，節度使大人愛才，不會虧待了你們。」
「什麼」一陣沉默之後，裡面傳來魏銘的聲音，「好，我們投降。」
柳錦州臉上露出微笑，對馮繼業點頭示意，笑容未斂，眼角閃光一抹寒光，是如此的熟悉，他急忙就地一滾，躲了開去，一排弩箭射在他剛才站著的位置。
馮繼業大怒道：「放箭，讓人準備火油」
話沒說完，一支箭從左側射了過來，馮繼業大驚失色，他的親衛反應的快，一刀打偏了箭。馮繼業大怒道：「你們想造反嗎？」那箭正是從他的士兵中射過來的。
此時圍著魏銘他們的朔方軍一陣大亂，有幾個士兵不知道犯了什麼癜，居然對自己人下了手，毫無徵兆，忽然把前面的袍澤一刀砍翻在地。頓時軍士人人自危，一陣手忙腳亂。魏銘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闖出去，分開走，一定要把党項人的消息傳給將軍。」
三名親衛點點頭，跟著他往外沖，把手裡最後的弩箭放了出去。
「射死他們」馮繼業大叫道。
整個節度使府一片大亂，朔方軍亂成了一團，箭矢滿天飛。過了半個多時辰在馮繼業的極力彈壓下才平靜了下來，幾個肇事者死於非命。
四名侍衛死了三名，沒有魏銘的屍體。馮繼業面色陰沉：「封鎖城門，全城搜捕。」
「不。」
馮繼業轉頭一看，卻是匆匆而來的黃旄。他道：「大索全城只會讓民心惶惶，自曝家醜而已。只需嚴格檢查，不讓魏銘出城即可。他已經無關大局了。」
「也好。」馮繼業點點頭，「早晚我要找到他，不殺此人難解我心頭之恨。」
黃旄搖搖頭道：「在如此密集的箭雨之下，魏銘不死也好不到哪裡去，估計大人的願望難以實現了，我只不過以防萬一。倒是朔方軍內部的問題應該清理一下了。」
馮繼業臉色陰沉，怒哼了一聲：「沒想到郎兵早就在我府里埋下了人手，我定要把他們殺的一乾二淨。」
「不，他們是朝廷地人。」黃旄目光望向京城。竟也有幾分畏色。
北風呼嘯，隆隆的馬蹄聲響起，五千党項騎兵迅速地從白山戊東側的長城穿過。這無論何時總有人駐守的白山戊此刻靜悄悄的。一個人影兒也沒有。
野利谷霏笑道：「果然不出叔叔所料，折逋嘉施把守軍撤得乾乾淨淨。」
野利乞力哼了一聲道：「不是叔叔，是黃旄老賊。折逋嘉施這個老狐狸，是不想得罪大周，出了事情我們擔待，好處卻少不了他地，這次讓他佔了大便宜。」他說著下令道：「斥候快速前進，搜索馮志。」
「叔叔要對馮志動手？」野利谷霏心裡一動道，「我們不是和馮繼業有過互不攻擊的協議嗎？」
「協議？屁！別小看這兩千人，都是馮繼業的精銳。滅了他們不僅讓馮繼業實力大損，而且會對我們產生畏懼，控制他也容易多了。」
野利谷霏沒有說話，他話里的意思並不是關心什麼協議，在党項人的眼中只有利益。只要利益足夠大什麼都可以出賣。他是擔心會耽誤時間，會壞了大事。不過想想郎兵殺野利明圭，馮繼業有縱容之嫌，叔叔難免對他心懷怨恨，他也就不再言語。免得給叔叔留下不好的印象。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頭領的位子。
不到五天的時間，党項人就過了賀蘭山。剛剛進入大沙漠，探子就來報前面發現周軍，約莫兩千騎兵，正是馮志一行人。
野利乞力舉起了雪亮地彎刀，目露凶光：「一個都不要放過！」
真正的沙漠和懷遠外緣明顯不同，入了冬，風很大，塵沙飛揚，到處一片灰濛濛的。人一進去立即灰頭土臉地，過不了兩天就見不到人樣兒了。
沙盜果然不愧是沙盜。在沙漠中他們簡直和平地一樣靈活，戰鬥力基本沒有減少多少。朔方軍還好些，他們世代生活在這裡，老兵還跟著馮暉在沙漠中追擊過沙盜，對沙漠也不忤。郎兵的手下雖然經過短暫的適應性訓練，還是有些不適應，沒有平地靈活，有時候一腳踩到軟軟的沙子里半天才爬的上來。
好在原來的禁軍人數只佔了少部分，都是千錘百鍊的戰士，兩日過後就慢慢入了角色。已經是第四日了，雙方已經深入沙漠五六百里，一路上糾纏不休，沙盜靈活，周軍團結一致，配合密切，人數差不多，戰得旗鼓相當，各自損失三百餘人。
「呸呸」郎兵用力吐了口氣，一嘴的細沙和著黏黏的唾沫。伸手接過李處耘遞過來的羊皮袋，扒開塞子咕咚咕咚灌了兩口，輕聲道，「到了吧？」
李處耘地聲音更輕：「正在往沙盜後面摸，離著不到三十里。」
「好！」郎兵重重地哼了一聲，眼中閃著寒光和自信，「遊戲該結束了，讓他們準備準備。」
「是！」李處耘嘴角也露出了笑容，一切看起來都非常順利。
「將軍，將軍」李處耘還沒走，黃六從後面急急地趕了過來，對郎兵道，「朔方的老兵說沙暴要來了，您抓緊做準備。」
「該死！」郎兵忍不住咒罵一聲。
沙暴一般多發生在春季和夏初，秋冬季節很少，這也是郎兵才來靈州不足三個月就急於出征劉沙虎的原因。如果這個時候不出擊的話，春夏季節是沙暴多發季節，大軍只能等到明年下半年了，這對於和時間賽跑的郎兵來說是無法忍受地。
冬季沙暴比較少見，偏偏就發生了，郎兵只能暗叫倒霉，卻不敢怠慢，急忙下令：「士兵聚集在一起，下馬躲沙暴，同時小心防備沙盜偷襲！沙暴一結束立即全力進攻！」
朔方的士兵都知道沙暴的威力，原先郎兵的手下在來之前都是學習過了的，因此命令一下馬上向郎兵身邊聚攏，下馬，讓戰馬卧倒，然後躲到馬腹下面，外圍地則把弩伸了出來，防止劉沙虎襲擊。
他們堪堪做完，沙暴就來了。大風卷著漫天地黃沙劈頭蓋臉地撲了過來，沙層厚的放佛要把人整個兒掩埋掉了。身下地沙丘放佛也動了起來，戰馬也擋不住風沙的威力，被吹的不斷移動，有些戰馬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的，驚得跑了起來，很快被淹沒在黃沙之中。
士兵們沒想到風暴來的如此厲害，人被卷著隨著黃沙翻滾，整個戰場一片混亂。有經驗的老兵死死抓住戰馬的尾巴，藉助戰馬的重量穩住身子，不讓風捲走。
郎兵感覺身邊一片混亂，很快自己就被秦旺帶著親衛們圍在中間，用身體壓著自己，護著自己。耳邊只有狂風的怒吼，偶爾夾雜著幾聲慘烈的馬嘶，稍遠的人聲根本聽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風沙逐漸平息，前面一陣騷亂，郎兵心裡一緊，急忙爬了起來，大聲道：「上馬，準備戰鬥！」
他判斷的很准，劉沙虎已經率先攻過來了。在沙暴中劉沙虎同樣沒有能力進攻，不過他們常年與大漠為伍，經驗豐富，受得影響比周軍要少得多，因此沙暴一小下來，馬上發起了進攻。周軍很多人卻還沒從中恢復過來，被打的措手不及，前面一陣慌亂，連連後退，急的王大山直罵娘，親自帶人頂了上去。郎兵卻比他鎮靜的多，冷靜地指揮將士們穩住陣腳。
陣腳還沒穩住，左側一陣大亂，勉強聽得見牛萬的聲音：「郎兵敗了，兄弟們快隨我逃吧」
緊接著是武三郎怒斥的聲音，然後又聽見牛萬高聲叫道：「這是節度使大人的命令，誰敢不從，等斬不繞還有你們的家人」
「馮繼業果然沒安好心。」郎兵心裡暗自咒罵，也暗怪自己不小心，牛萬不知怎麼從他身邊跑了出去，脫離了他的控制。前面劉沙虎攻的猛，他無暇顧及後面，只願牛萬別倒戈就阿彌陀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