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驚天妙計(下)
「是!」馬忠武地大聲地道。引來身後周軍的集體側目,他撓了撓腦袋,抬腳往回跑。
「回來。」聽到耳邊一聲喝,馬忠武又急忙收回了腳,三百六十度轉了過來,瞪大眼睛看著喚他的郎兵:「將軍,您——不會改變主意了吧?做馮繼業的手下太窩囊,我受夠了。」
「當然不會。」郎兵笑了笑,走過來壓低聲音道:「你同時派人通知靈武等邊城將領們,就說党項人突然襲擊我朔方軍,我軍死傷慘重,党項人正準備發動更大規模的進攻。要求各將領立即關閉城門,封鎖邊境線,嚴密戒備。」
馬忠武眼睛轉了轉,豎起了大拇指道:「將軍想的周到,這樣一來,馮繼業就不能獲得党項人失敗的消息。如此大的漏洞,我怎麼沒想到呢?最主要的是理由充分,合情合理,渾然天成啊,將軍就是將軍,高啊!」
馬忠武賊兮兮地笑著,把前幾天從李處耘那裡學來的兩個成語都用上了。郎兵笑著揮了揮手,「行了,別拍馬屁了,抓緊去辦。」
「是!」馬忠武行了個軍禮,轉身大步跑回了軍中,用得完全是郎兵軍的形式。
「不錯,好好教導一番,會是一員智勇雙全的將領。」郎兵望著馬忠武的颯爽英姿,滿意地點了點頭。馬忠武看起來是個憨厚的漢子,卻不魯鈍,相反很幽默,是個自來熟,才幾日的功夫,都能和郎兵手下很多兵將拍著膀子稱兄道弟了,在他面前也絲毫不仵。
可惜。打小沒讀過書。朔方民風相對淳樸,武力為王,沒給他多少長智慧的機會,雖不笨,只能算得上勇將,最多半個智將。郎兵最是欣賞他的勤奮和好學,已經有了豐富的實戰經驗。有人點撥點撥不難成大器。大膽說服馬庸霖,毅然出兵懷遠,並把懷遠周邊所有騎兵和善於騎馬的民壯抽調一空來救自己,不僅僅膽色過人,更重要地是與自己有了憂戚相關,也就難怪郎兵想提拔他了。
李處耘笑道:「是塊好材料,就是年紀有些大了。」
「無妨,只要肯學,多大都沒關係。」
「也是。古往今來從不乏大器晚成之人,而且這些人成就往往更高,因為他們清楚自己的起步更晚,機會得來之不易,所以更加努力。」李處耘說完,瞟了默默在前面不遠休息的兵將們,神色嚴肅地道:「此計若要成,必須有三個條件。」
「先生請說。」郎兵也知道此事絕不容易,馮繼業經營靈州多年。最重要的是城中有三千士兵,想拿下來就更加難了。他也清楚失敗的後果,攻打大周的城池,和叛國沒什麼區別,足夠滅十次九族了。不過如此千載難逢的機會,他不願意放過,也不能放過,離趙匡胤篡周立宋不過武年,柴榮病死不過四年半,他——沒時間了。這個民族地命運必須改變!和一個偉大的民族相比,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其一就是要嚴保消息不外泄,不讓馮繼業得到消息,還要讓他以為將軍已經葬身黃沙,不然我們的計劃就要擱淺了。不過,這點將軍已經做好了。」
「呵呵,我只是想到時候給馮繼業個驚喜。」
李處耘接著道:「其二就是武三郎了,他手下還有七百多人。在我們四千人之中也佔得不少了。原先這些人都是他的親信,待遇優渥,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投向我們?最關鍵的是武三郎,他在手下之中威望頗高,說服了他。基本問題不大。武三郎由馮暉養大。對馮家非常忠心。不過在牛萬背叛我們的時候,武三郎公然抗命。幫我們渡過了難關,應該不是太難。」
郎兵點點頭道:「我會親自去說服他,我們不是為了個人私利,是為了朔方百姓,為了國家。」
「最後一個,是在靈州。突襲靈州城一定要迅速,要足夠快,在馮繼業催不及防的時候就拿下節度使府,然後逼迫還沒反應過來的護衛軍就犯,即使不能如願,也會大大打擊他們的信心,容易被我們擊破。此戰還要控制規模,不能過大,否則,御史台就會對將軍群起而攻之,皇上也未必保得住您。」
郎兵點點頭道:「這個我明白,只要能迅速控制下來靈州,朔方就有一半落入我們手裡,控制了朔方,我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別人想拿我們也很難找到證據。另外馮繼業背叛地事情大肆張揚,卻不妨私下流傳,讓各將領都知道,呵呵,不知道當黃旄知道馮繼業居然和與他鬥了半輩子的沙盜有了勾結是什麼表情?」
李處耘看向郎兵,目光深沉地道:「將軍,我們是在賭!賭,就有風險,難保不失敗。如今將軍已經拿了劉沙虎的人頭,完成了朝廷的任務,於情於理功勞都跑不了,將軍年輕,機會多的是」
「先生在試探我么?」郎兵哈哈一笑道,「人生本來就是在賭,誰也不知道前面會發生什麼。我在賭,馮繼業何嘗不在賭?我們已經知道了馮繼業的底牌,而馮繼業卻對我們毫無所知,說起來我們勝面還要多出幾成呢。風險與收益相比,我,願意賭!」
「成大事者,焉能不賭?」李處耘也滿腔豪情大笑道。
郎兵也大笑起來,從李處耘的眼中他看出了一種託付生死的信任。馬庸霖部。都是步兵,還帶著傷兵和為數不少的俘虜,因此馬庸霖走得並不快,還離懷遠一百五十多里呢。
郎兵罕見地下令就地紮營,休息一天。當晚,郎兵首先召見了馬庸霖。把事情和他說了。馬庸霖毫不猶豫地向郎兵表忠心,堅決站在他地這邊,「將軍您這是不信我呀,您瞧好吧,到時候我一準砍下馮繼業的腦袋。」
「哈哈」郎兵笑了,「馮繼業的腦袋可砍不得,你不會想本將軍落個擅殺上官之名吧?」
馬庸霖搔搔腦袋。臉色漲紅:「那那我就不殺他了。」
郎兵正色道:「不是不相信你們,是因為事關重大,這掉腦袋的事情,我想讓你們自己選擇。」
馬庸霖大聲道:「還是將軍不信我,我們既然跟著將軍,就把身家性命交給了將軍,將軍讓我們去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將軍要死了,我們又豈能獨活?」
話倒也不假。馬庸霖等人與郎兵早就是一條繩子上地螞蚱,從接受郎兵軍餉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與馮繼業徹底地決裂了。郎兵死了,馮繼業又豈會放過他們?對於他們的信任,還是讓郎兵感動,他用力拍了拍馬庸霖的肩膀,什麼都沒說,轉頭對秦旺道:「請武將軍過來。」
一會兒功夫,武三郎掀開門帘走了進來。看著屋裡眾將濟濟一堂,神色嚴肅,頓時一愣,急急向郎兵行了一禮道:「不知將軍有何吩咐?」
「坐。」郎兵指著身旁的位子道。
武三郎猶豫了一下就坐到郎兵左手的位子上,看起來是專門為他留地,眾將之中除了郎兵就他品軼最高,倒也坐得。
大帳內靜悄悄地,只有郎兵的手指有規律地輕敲几案,過了半餉郎兵才忽然開口道:「武將軍,你認為馮繼業還適合做朔方節度使嗎?」
武三郎一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馮繼業為了謀害郎兵,不惜犧牲數千朔方士兵,犧牲朔方百姓的利益,明顯不配做朔方節度使了,但是馮暉對他有養育之恩,他答應馮暉好好輔佐馮繼勛和馮繼業的。
李處耘盯著武三郎道:「馮繼業和劉沙虎有勾結!劉沙虎大膽襲擊懷遠,殺害無數無辜百姓也是馮繼業縱容的。他有何面目做朔方百姓的父母?」
牛萬背叛,讓武三郎心裡升起了不妙的感覺,心裡也隱隱約約猜到了些什麼,但是他不敢去想。此時李處耘明白無誤地把他心底地懷疑說了出來,武三郎頓時一震。整個人都放佛戰慄了起來。
「武將軍。我聽說你的父母就死於沙盜之手,想想吧。十數年來多少父老鄉親慘死沙盜手上?馮繼業居然和沙盜有了勾結!這是悖天,是與朔方百姓為敵」
武三郎地拳頭握的緊緊,面上布滿了青筋,牙關咬得緊緊的。
「你不為你自己著想,也要為你手下兄弟們想想,馮繼業地脾氣你比我們清楚。壞了他地大事,他——會放過你們嗎?」
武三郎閉上了眼睛,嘴唇滲出血絲來。
郎兵忽然插嘴道:「將軍之忠是對一人之忠,如今我們要做得是對朔方百姓之忠,一個人與幾十萬百姓,孰輕孰重,將軍應該分得清吧?」
武三郎睜開眼睛,望向郎兵:「將軍,會殺了他嗎?」
郎兵笑了:「我不會殺他,也沒這個權力。」
「末將現在恨得不得親手殺了他,為馮老將軍清理門戶!」武三郎重重地吐了口氣,恨恨地道,「馮老將軍一世英明,造福百姓,怎麼會生出如此逆子!」
經歷過政變的武三郎明白郎兵地意思:奪權!
不讓馮繼業掌權,朔方百姓的日子會好過些吧?武三郎馬上就把這個想法否定了,有郎兵這樣和士兵同甘共苦的將軍執掌朔方,百姓地日子一定會好過得多!
「當為將軍效命!」武三郎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感覺像擺脫了一副桎梏,獲得新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