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指柔

不久，小鈺便可以出院了，除了可卿，自己竟然想在這個城市想不出別的朋友，只好自己默默地收拾著行李。

「你在做什麼？」

忽然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秦浩然長腿走到小鈺的旁邊，「這些事情放著叫人來做就好了，你病剛好，不宜亂動。」

「呵呵，我不動，那誰來幫我？」

秦浩然的手忽然間僵硬了一下，然後不動聲色的將小鈺的東西收拾放進了包里，「你在這裡都沒有什麼朋友嗎？」

「拜你所賜，唯一能來看我的朋友也被你嚇跑了。」

「你又在想劉宇軒了？」秦浩然的眼睛像老鷹一樣盯著小鈺，認真地審視她的每一個表情，「告訴你，有我在，你永遠不要想和他有一點的可能。」

「夠了，秦浩然，你還想折磨我到什麼時候！」周小鈺沖著秦浩然咆哮道，「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值得你這樣處心積慮地折磨我。」

秦浩然看見她竟然在他的面前大哭，這是一項倔強地她從來不曾做的，以前不管多難，不管多委屈，她都會默默隱忍，絕對不會為了自己而在自己面前大哭，其實她也不過是一個剛剛二十的女孩罷了，或許一切她都沒有錯，可是想想這幾年，自己每一年，每一夜，都是在黑暗中的孤獨度過的，陪伴自己的冷冰冰的電子玩具盒冷冰冰的牆壁，他受到的損失，該找誰討回來。

這麼多年來，內心不是沒想過，自己的怨恨對於她來說，未免有點太無辜，時間也漸漸地使自己淡忘了她的容顏，直到在劉宇軒的那次玉器展覽會上，即使時隔多年，自己竟然能夠一眼認出她，那時候瘋狂的他腦海里竟然只有一個念頭，就是立刻把她打包回家，永遠地禁錮在自己的身邊。

這種感覺，是仇恨嗎？

秦浩然將小小的鈺兒抱在自己的懷裡。

小鈺的身體明顯抽搐了一下。

「放心，不是那種。」

突如其來沒有**的懷抱讓小鈺覺得有點不安，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他，此刻的他是天使還是惡魔？

「秦浩然，求求你，放過我吧。」小鈺帶著哭腔說。

「告訴我，這些年，你都是怎麼過來的。」

「什麼？」小鈺有點驚訝，今天的秦浩然太不同了。

「告訴我，我想更加了解你一點。」

孤兒院的艱辛，在舅舅家既受到寵愛也受到冷眼，還有外出打工的一波三折。

「我很感激我過去的生活，過去遇到的人，現在的我終於有能力可以靠自己了，我想讓生活一天比一天變得更加完美。」

秦浩然將小鈺緊緊地揉進自己的懷裡，就好像想要把她變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一般。

不知從什麼時候，是從小時候爸爸把她帶回家，看到爸爸那麼寵溺地抱著她，那時候的他，確實很嫉妒，因為一向嚴肅的爸爸從來沒有抱過自己，多的是怒目相向。

還是在美國的那段失眠的晚上，夜空中老是會看到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還有倔強地小臉龐，還有那一聲聲的「哥哥~」

亦或是看到她縮在劉宇軒的臂膀里，眼神里的溫柔和幸福竟然那麼明艷讓自己嫉妒。

總之，不知是哪一刻，或許在她走進自己的生命的時候，自己就被她給捕獲了，註定這一生都要這樣痴纏。

「我今天沒事，陪我好嗎？」

第一次竟然是用這樣的語氣，沒有霸道，不是命令。

「我才剛好，做不了。」

「哈哈，在你眼中，我就只想著那個嗎？」秦浩然看著她，眼裡竟然有笑意，「還是你想的話，我可以奮力表演。」

「不想！」小鈺立刻打斷，「你到底要做什麼？」

「去了你就知道了。」

秦浩然一手提包，一手將小鈺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想外走出去。

坐在車上，秦浩然一邊開著車，點了音樂，神情怡然自得，第一次，小鈺在他的身上，竟然想到了溫柔兩個字。

如果沒有那些誤會，或許他對自己也不會那麼殘忍，童年時期，對他的創傷，難道她真的那麼在意嗎？

「在看什麼？」秦浩然突然轉過頭看著小鈺說。

「沒，沒有。」小鈺尷尬地回過頭。

秦浩然笑了笑，另外一隻手放在了窗外，感受著風的速度，好像十分享受而陶醉。

小鈺學著他的樣子，將手伸到了車窗的外面，感受著手掌被風吹拂的感覺，那是一種速度帶來的自由的感覺，就好像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跳舞一樣。

秦浩然看到小鈺閉著眼睛，長發被風揚起，那麼安詳，像一個小孩子一樣，這應該才是她本來的樣子吧，這個年紀的她，不應該背負那麼多的責任與壓力。

沒想到秦浩然帶小鈺來得竟然是遊樂場！

看著眼前穿著各種鮮艷衣服跑來跑去的小孩子，在摩天輪上，在雲霄飛機上，海盜船上，帶著興奮和驚恐的聲音不時傳來，震透耳膜。這裡，兒時，確實是自己的夢啊。

「你帶我來這裡幹嘛？」小鈺問，眼中卻有一點不可抑制的興奮。

「玩啊，難不成看嗎？」秦浩然說。

「這裡是小孩子玩的地方？」

「誰規定只有小孩子才可以玩。我現在就要過去，你跟不跟過來！」秦浩然故意大聲說話，然後邁開步子就往前走。

小鈺小跑跟在他的後面。

「給你。」秦浩然遞給小鈺兩張門票，「你在這裡排隊，我去買吃的。」

小鈺接過門票，乖乖地站在秦浩然指定的位置，前面的大人拎著小孩，隊伍已經排得老長，那個穿著粉紅棉襖的小女孩梳著兩根小辮子，一隻小手牽著爸爸，一隻小手牽著媽媽。忽然想起自己小時候在本子上畫的畫，畫裡面也經常是這樣的場面，這曾經是自己的夢啊，有些人卻總是可以那麼幸福地擁有。

「怎麼了？」秦浩然買完戳了戳小鈺。

「沒事，只是在想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這裡有我們小時候的夢想。」

小鈺雖然不明白他在說什麼，只是忽然覺得傷感的他離自己如此接近，或許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啊~~~~」不一會兒小鈺就後悔了，哪裡是同一世界的人，秦浩然的口味真的是太重了，別的不玩，偏偏玩過山車，當車從頂峰衝下來的時候，那樣的驚悚，歇斯底里。

「放心，大聲喊出來，都喊出來之後就不怕了！」

「啊~~」小鈺根本就沒有聽懂秦浩然在講什麼。忽然冰涼的手背一雙同樣的冰涼的手握住。小鈺轉過頭看見秦浩然額眼睛，那笑容，美麗的不真實。

等從車上下來之後，小鈺雙腿發軟，秦浩然看見小鈺的雙眼一直瞅著天上轉著的摩天輪，不顧前面排隊的人已經有百來個，竟然站在太陽底下，幫小鈺買起票來，那一時間，小鈺忽然忘記了身份，忘記了契約，彷彿回到了童年時期，她和秦浩然只是兩個瞞著大人偷偷出來玩的小孩。

陽光下的汗水，是彩色的。

等秦浩然興奮地拿著兩張小票站在小鈺面前的時候，忽然好像看到了童年的秦浩然拿著兩張門票，好像一個大哥哥一樣討好自己的小妹妹。原來童年不敢想的事情就是這個，當時是那麼的渴望。

坐在緩緩上升的摩天輪上面，小鈺的心逐漸變得平靜。雖然有點猝不及防，但竟然圓了自己小時候的夢想。

曾經無數次的渴求媽媽能夠帶自己來一次，但是總是被各種繁忙拒絕，等長大之後，就漸漸地淡忘了，以為這裡再也不曾屬於自己了。沒想到今天來，卻好像瞬間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還有一個可以保護自己的媽媽，沒有顧慮和擔憂，只要負責快樂地成長就好了。眼前的秦浩然雙眼之中閃著光彩，是不是也在想起自己曾經和秦叔叔的快樂時光。

「謝謝你今天能夠陪我來。」秦浩然說。

「恩，事實上我也很開心。」

「你不知道，這裡我一直想來，但是從來沒有來過，直到後來，再也沒有一個人會讓我想要和他一起來。」

「都說遊樂園是每一個孩子的童年，是他們夢幻的天堂，今天的我也總算是沒有遺憾了。」

秦浩然說完，目光柔和地看著小鈺。

「到底哪一個才是你？」小鈺問。

「都是，還有多少個我，就要你慢慢發現。」

回去的路上相對無言。

似乎對這一天的行程不知該如何開口，小鈺原本以為兩人只有契約的關係，而現在，真的有點搞不懂眼前的人了。

「李大慶的病怎麼樣了？」小鈺問。

秦浩然的溫柔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忽然結束，「呵，還沒有蘇醒過來。」

突然被這冷冰冰的話語嗆到。

「秦浩然，我們只是契約的關係不是嗎？」

「沒錯，你說的對！我們只是契約的關係！」秦浩然一踩油門，車子飛快地向前衝去。

「你瘋了！」小鈺過去，想要握住他的方向盤，讓他快點結束這種瘋狂的遊戲。

本來就只是想要嚇嚇她而已，秦浩然見小鈺驚慌失措的樣子，重新把車開到了正常的速度，「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不要隨時把我們的契約關係掛在嘴邊。」

「不然呢，不說難道我就可以自欺欺人嗎？不說難道我就不是那個只能躲在你的小公寓里見不得光的情人嗎？」

「或許，我們可以……」

秦浩然話還沒出口，忽然車子不受控制地向前衝去，剎車忽然失靈，秦浩然一隻手護在周小鈺的身前，另一隻手飛快地轉動方向盤，一陣飛沙走石，車子撞在了一棵大樹上，及時地保住了命。

等秦浩然醒來的時候，頭痛欲裂，伸手，卻發現不僅自己的頭，還有自己的手臂都是要裂開一般疼痛。

「你終於醒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秦浩然睜開眼睛看見小小的鈺兒坐在床旁，滿臉的倦容，應該是伺候得很累了吧。

「你一直都在嗎？」秦浩然的手摸了摸小鈺的臉頰，竟然有一種被人守候的幸福感。

「恩，醫生說你傷得重。」

「那你沒事嗎？」

聽到這樣的關心，小鈺的心不能在假裝沒事了，含著眼淚搖著頭說，「沒事，我好好的。」

記得剛剛送來醫院不久就醒了，可是秦浩然一直昏迷不醒，醫生說那時候情況緊急，要不是秦浩然及時地把方向盤打到另外一邊，將所有的衝擊力都轉到自己坐的位置方向，另外一隻手還死命地保護著周小鈺，周小鈺絕對不會現在還這麼安然地站著。

「為什麼，你為什麼那時候要保護我？」小鈺問。

「其實，那時候，我想說的是，如果沒有契約關係，或許我們可以試著用另外一種關係相處。」秦浩然的聲音低啞虛弱，目光卻像暖陽一般柔和。

「你什麼意思？我不懂？」

「我是說，如果沒有契約的關係，你願意還呆在我的身邊嗎？」

小鈺愣愣地看著秦浩然，萬萬沒想到一向冷血好像絕情的他，這樣溫柔帶著請求和愛意的話竟然會出自他的口中。

「怎麼了？」秦浩然看小鈺一直不說話，不安地問。

「我，太突然，你給我一點時間……」

扣扣扣~

敲門聲來得有點突然。

「我買完蘋果了。」

劉宇軒走了進來。

「浩然醒了呀。」

秦浩然看見劉宇軒，有點不爽地閉上了雙眼，「我有點累了。」

「那小鈺，我們先出去吧。」

劉宇軒將秦浩然拉著小鈺的手鬆開，然後拉著她離開了。

秦浩然狠狠地錘了一下底下的床，心裡卻是一陣煩悶。

「宇軒，謝謝你過來。」

「什麼話，浩然也是我的朋友。」劉宇軒背對著夕陽站著，金色的光輝灑在他的身上，像是從畫裡面走出來一樣地好看，「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你需要我，我都會在你的身邊。」

「宇軒，對不起，我說過，希望你能遇到一個更加好的女孩。」

「我也說過，我可以等，我也可以讓你挑。」劉宇軒的目光堅定，「時候不早了，我得先回去，有事情記得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回到醫院的病房。

秦浩然閉著眼睛不只是真睡還是假睡。

小鈺坐在他的旁邊，忽然他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感受到了小鈺的存在。

「你是不是很恨我？」

小鈺看見他，一米八的身體縮在一個小小的白色床上，身體背對著自己，以一個最防衛的姿勢躺著。

「你覺得能不恨嗎？如果沒有你，或許我現在就能夠和宇軒在一起，過上一直想要的能夠讓自己感到有安全感的日子，可是就是你的出現，把我生生地從那個世界里抽了出來，讓我遍體鱗傷，再沒有資格可以接受他的好，他的愛，可是除了恨，我又能怎樣？原本我以為，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也想過報復，可是當那天，我看到在遊樂園的時候，你像一個小孩子一般，那麼開心，那時候，我好像有一點能夠理解你了，你太愛秦叔叔了，你把那份感情看得太重，以至於別人碰一下，你就覺得是搶，后你又離開了，所以你覺得是我霸佔了秦叔叔，如果沒有我，你依舊可以獨享他。或許在你的心裡，我對你造成的傷害遠比我自己想象得要深很多。但是這些年來，我自己也一直過得不好，我也覺得很委屈，為什麼要無端地這樣被你欺負，可是在最危險的時候，你竟然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而選擇了救我，或許我們之間不能計較誰對誰錯，我們相遇是命中注定，至於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要我們自己去承擔，不要說命運不公平，抱怨的話，只會讓命運更加不公平，上帝站得太高了，根本就聽不到塵世的聲音。」

既然命運如此，便只能按照原先的腳步繼續不停地走下去，期待在下一個路口，能夠出現轉機。

秦浩然好了一點之後，便執意搬回了小公寓去住，表面上是說需要靜養，但是實際上，卻是再也不想看到劉宇軒時不時出現在醫院裡，不想看到在小鈺身邊的劉宇軒，不想看到他看著小鈺時候的那種目光，帶著火焰一般，在他心裡，這些，都只有自己能夠做。

小鈺剛剛洗完澡，就聽到了沙發上的秦浩然嚷著要水和，於是搭了一件白襯衣，挽著濕濕的頭髮，就從浴室里走了出來。

「給。」小鈺遞給秦浩然一杯水，皓腕露在外面，如同羊脂白玉一般，長長的細腿也是一覽無遺，襯衣的胸前，由於粘了濕濕的頭髮上的水，竟是一片若隱若現的妖嬈。

「我手動不了，你喂我喝。」

「不是還有一隻手嗎？」小鈺不滿地說。

「另外一隻要工作。」秦浩然故意翻了翻放在膝蓋上的年度報表。

小鈺只好坐下來，將水遞到秦浩然的嘴邊。

秦浩然卻一手摟住小鈺的腰，身體便壓了上去。

「住手，你還病著呢！」

「醫生說適度運動有利於恢復。」

小鈺的心中無比鬱悶，生怕太用力將他從沙發上踢了下去，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苦的是自己要衣不解帶地照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