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4 情迷障
女帝臨朝,天下大治。ZIYOUGE.COM
不知何時起,這樣的說法開始在民間廣為流傳。百姓奔走相告,帝君之戒終於真正的戴在了帝君的手上,從此天帝必將庇佑萬物,再不會有飢餒餓殍,戰亂災荒。
而夏天登基后的第一件舉措就是廢除藩王制度,加強中央集權。自此,帝子宗世皆可長居於京城,封王封侯享受俸祿,但再不賜予封地,亦不能擅掌兵權。原來各帝子的封地都由中央統一管理,設置州府縣郡,由中央委派官員前往擔任行政長官,並另設軍政長官。政權與軍權分開,互相制衡互相監督。如此一來,權力便牢牢的掌握在了帝君的手中,再不用擔心藩王坐擁一方勢力而興兵作亂。
袁氏七子,如今就只剩下袁龍鱗一人。其他諸侯即便有子嗣也均年紀尚幼。所以,這條政令最大的「受害者」無疑就是袁龍鱗。且錦地未遭任何戰亂侵蝕,更沒有損失一兵一卒,富庶的程度直逼京城。因此政令一下,百官都在看袁龍鱗的態度,甚至當初反對夏天繼位的老臣宗親們都期待著他能與夏天撕破臉面,分道揚鑣。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政令下達的第一時間袁龍鱗便獻上了錦地的印璽——他的那塊碧霞石。
打錯算盤之人目瞪口呆;一心想要看熱鬧的人碰了一鼻子灰。
袁龍鱗獻上印璽時說:「若不是陛下一心護佑,錦地百姓不可能躲開戰亂之苦,錦地亦不可能有今日之繁富。錦地從來都是陛下的,臣如今只是原物奉還。」
夏天接過印璽時,淡淡的笑了笑,說了句引得眾人無限猜測的話:「七弟,是你的終究是你的。」
朝堂上的事,有袁龍鱗,有豐書堂,有雲無期,有宇文啟明,夏天根本不用費太多的心思。她要清廉政體,她要發展經濟,她要豐富文化,她要增加軍備,不管她要做什麼只需提出個想法,自然會有豐書堂等人舉一反三的實施執行。可面對一直昏睡不醒的袁龍翹,卻沒有人幫得了她。就連鬼穎師傅也要請辭而去。
那日袁龍騏留在長貞殿里的「禮物」令鬼穎委實大病了一場,病還尚未痊癒,她卻提出要離開京城。夏天本不願答應,又不得不答應。任誰都看得出鬼穎的難過與頹廢,這幾日她竟彷彿又老了十幾歲,一頭花白的頭髮也已變成了全白。這一切都拜那件「禮物」——多桑的人頭所賜。多桑,害得小三長睡不醒的刺客。據說他去行刺袁龍騏了,當然,袁龍騏沒死,死的必然是他。只是猜到的結局與看到的結局畢竟感受不同。
袁龍騏未死,鬼穎的殺父之仇自然也就未報。她不想報仇了?或許她一直都未曾對袁龍騏忘情,報仇不過是自欺欺人的說法罷了,要見他一面或許才是真正的心愿。而如今……
夏天嘆了口氣。「並非朕不願成全師傅,只是小三到現在還未醒來,師傅若此時離開,小三該怎麼辦呢?」
「睿嘉帝是否會清醒,如今只能靠他自己了。說句不該說的話,睿嘉帝若是一直沉睡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夏天挑了眉,示意她說下去。
「睿嘉帝的心痛痼疾最忌動七情六慾,若是一直這樣心境平和的沉睡下去,或可安然度過一世。醒來,他便不能不動情,情之一字最為傷人。到那時怕是大羅神仙也難救。」
「你的意思是他就只能這樣永遠的睡下去嗎?」眼底浮起水汽,卻又被她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鬼穎默然,微微的搖了搖頭。心中凄然苦澀,彎駝的背不覺更駝了幾分。
夏天親自將鬼穎送出宮門,看著馬車緩緩駛走,獃獃的怔愣了好一會兒才轉身往回走。阻了一眾宮女、太監和侍衛的跟隨,她一個人有些茫然的邊走邊胡思亂想著。從來她都是一門心思的想讓小三醒來,可鬼穎師傅的一番話卻讓她猶豫了。袁龍桀的死還歷歷在目,她不敢想若是小三再一次離開她,她會怎樣。可若是他一直這樣昏睡,不就是個植物人嗎?他們一個清醒,一個沉睡,這一生的漫長歲月又將如何度過?
腳步飄忽,神思難屬。她隨性//亂走便走偏了去長寧殿的方向,轉過嶙峋的假山,前面是一傾碧波。
春色已然頗為明媚,新綠初紅,御花園裡一派欣欣向榮的躍動顏色。湖水粼粼,將春光一同蕩漾其中,輾轉迴旋,美得直晃人的眼眸。只是景色再美也不如湖邊站著的人兒出色。
夏天離他們不過丈余,自然看得清楚。三人中的男子銀冠玉帶,一身牡丹暗紋的銀色王袍,丰神俊朗,貴氣逼人,正是攝政王袁龍鱗。而他身邊的兩名女子,甜美柔嘉如芙蓉的是夏雪,嬌艷嫵媚如玫瑰的是李薔。
這三個人聚在一處,夏天覺得這個組合有些許詭異。她本就一直懷揣著袁龍翹是否能清醒的問題,哪裡還有那個心思去管他們的感情維度。正想再默默的退開,卻被李薔的一句話給定住了腳步。
「這便是我到了京城后的生活。原本我是想與袁龍騏同歸於盡為爺爺報仇,但司徒帝后阻止了我。她告訴我只有活著才能報仇,只有活著才能等到王爺與方……陛下入京的一日。」
司徒敏慧。
入宮城后並未發現她的蹤跡,還以為是袁龍騏先行將她送出了京城,看來這裡面還頗有些文章。夏天凝神思量了片刻,當初隨小七入京自己利用夏雨重傷了司徒弼,後來聽聞司徒弼傷重身亡,對於司徒敏慧有何反應自己倒是沒有多留意。如今,陡然聽聞司徒敏慧似乎扮演著什麼角色,倒是真的挺出乎她的意料。
不知李薔又說了什麼,啜泣輕隱,哭得極盡壓抑不禁令人倍感憐惜。
夏天回過神,就聽夏雪說:「王爺,薔姐姐如今在這世上已無半個親人,你讓她一個人去哪裡呢?不如讓她留下來,雪兒一定會與薔姐姐好好相處的。」
夏天略挑了挑眉,唇邊漫出一絲好笑。夏雪這話說得極有水平,不僅顯示出她的寬厚大度,還壓了李薔一頭,已然以正妻的架勢自居了。
李薔向夏雪投去感激的一瞥,繼而抬著淚眼仰頭望著袁龍鱗。
遙望著湖面,袁龍鱗表面上看去似是威儀不減,氣勢仍舊逼人。但夏天卻看出他卓立的身姿存了絲僵硬與勉強。
袁龍鱗的默不作聲令李薔很是受打擊,極力隱忍的眼淚順著眼角一顆顆急速的流下,她哽咽的低下頭,露出一個近乎卑微的姿勢,口中卻倔強地道:「李薔自知是個不潔之人,不敢玷污王爺分毫,今日自會離宮,再不會踏入京城半步。」
「薔姐姐。」夏雪轉過臉。夏天站著的角度剛好看到她的表情,那面上的憂色與同情竟不是假的。夏天有些奇怪,當初她對自己可是醋意極大的,如今這樣子竟是不介意與李薔共侍一夫。而李薔就更不必說了,已然對夏雪感恩戴德了。
夏天又挑了挑眉,是她們「成長」得太快,還是自己這麼多年仍沒有絲毫的「進步」。她只知道,若是今日小三那些姬妾還在,她定會逐個「解決」了她們,或者乾脆自己退出。絕不與人共享自己的男人,這是她夏天無論古今的唯一原則。
袁龍鱗似是有些頭痛,聲音聽上去也有些艱澀。「你是否能夠留在宮裡,此事還需請示陛下,本王做不得主。」
「這個簡單,我去和四姐說,她不會不許的。」
「要稱陛下,不可亂了法度。」袁龍鱗略有不悅的斥道。
夏雪忙屏氣施了一禮,虛心道:「是,王爺。是雪兒放肆了。」
袁龍鱗滿意的點了點頭,微一沉吟。「李姑娘,你先住到雪兒的殿中去,待本王啟稟了陛下再說。」
「多謝王爺。」李薔收住眼淚,露出抹欣喜的笑容。「王爺大恩,李薔即便為奴為婢亦心甘情願。」
夏天實在聽不下去,輕咳了一聲。
湖邊三人立時都轉過身。袁龍鱗面色一白又變紅,接著又變得煞白。李薔的神情就更加難形容了。唯有夏雪是驚喜多過驚訝,急走兩步迎上前又生生的止了腳步,畢恭畢敬的施禮問了聲安。其他二人也跟著行了禮。
夏天笑道:「朕路過此處,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怎會,臣與她們不過……」袁龍鱗有些急切的想要澄清些什麼。夏天卻未給他機會,打斷道:「朕有件事要向李姑娘請教。」
袁龍鱗訕訕的住了口,眼中閃過一抹受傷。夏雪與李薔見狀都不禁面色黯然。
「不知陛下要問民女何事?」李薔知禮的略含了下巴,向前略傾著身子,恭順有加。
「司徒敏慧如今人在何處?」
「這……」李薔求助看了看袁龍鱗,遲疑不決,一時不敢貿然回話。
袁龍鱗卻摸出了夏天的心思,「陛下想藉由司徒敏慧打探袁龍騏的消息?可司徒弼到底是因陛下與臣而死,恐怕她會對陛下不利。」
夏天一笑,「你若擔心,隨朕一同去好了。」
袁龍鱗早已恢復了鎮定自若的神氣,略一沉吟,點頭,一板一眼地道:「也好。」
「陛下,民女也有好些日子沒見司徒……娘娘了,不知是否能同去?」
「可以。」
「四姐,啊,陛下,臣妹也想一同去。」
夏天瞥了眼袁龍鱗漸趨發黑的臉色,忍著笑裝作沉吟了下,點頭,一板一眼地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