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風水輪流轉
文傾瀾微一揚眉。
「你知道什麼?」??金湘神色鎮定地瞧著他,「白芷成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皇上您是天之驕子,自然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心,硬要一個無依無kao的女人去守莫名其妙的活寡。
?大齊是個民風質樸的國家,在很多人的眼裡既已是別人的女人,丈夫未死,是決不能改嫁他人的。
文傾瀾心裡正是這樣的想法,他雖知道這樣對一無所知的白芷很不公平,但私心裡還是希望她永遠守著那遠去的誓言,即使他們根本不可能再待在一起。
所以金湘這話說的甚重,也正點到文傾瀾的痛處,話音未落,就已聽到輕微的抽氣聲。
「這朕知道。」
文傾瀾深吸一口氣,強烈抑制住想掐死眼前之人的衝動,咬牙道:「你且說另一件。」
「另一件皇上要知道的無非是明察到底是誰的兒子。」
「答案呢?」「答案就是父子連心,是誰的孩子誰知道。」
金湘輕哼一聲,感覺這種爭子案無聊至極。
「好啊,你……。」
文傾瀾氣得說不出話來,維持了三十年的優雅姿態都差點破功。
不過氣著氣著他卻忽然笑了起來。
是誰的兒子誰知道?金湘的意思豈不是他認為明察是他兒子,那一定就是他兒子了嗎?很好,果然是很好。
他越想越覺得高興,竟放聲大笑了起來。
整整五年了,他從沒有哪一時,像此刻這般發自內心的樂出來。
所有人都聽到金湘當面頂撞皇上,卻不知文傾瀾到底在樂什麼。
侍衛們相互茫然的看著,心下暗想:皇上莫不是被刺激的瘋了?皇帝家的這鍋爛雜碎燉了二十幾年,早已爛到頭了。
金湘根本就不想管,也不願陷進裡面去,為了乾爹,只能說的很模稜兩可。
不過文傾瀾能這麼以為倒是件好事,也省得沒完沒了的拿他們這些底層人出氣。
所以當文傾瀾帶著一隊人興緻沖沖地離開院子時,他明顯鬆了口氣。
「老爺啊,老爺,你怎麼了啊?」屋內瞬間傳來張夫人的哭喊聲,那凄慘的樣子竟像乾爹出了什麼不測。
金湘心中大驚,幾步躥進屋內,只見張先機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在他身前身後,一灘灘的,濕乎乎的東西,也不知是汗還是什麼。
金湘探了探他的鼻息,還有氣,不由心中一松。
看這架勢他竟像是被嚇得尿褲子虛拖了。
只是天知道張唯心那廝究竟用的什麼惡毒招數?把好端端的人嚇成這樣?※剛才在張家的時候,文傾瀾就讓侍衛去約了一個人,一個他早該見。
但又根本不願見得人。
這會兒他正坐在鎮口的大樹底下,靜等著那人的到來。
眼前這棵樹繁茂至極,正是他剛到芙蓉鎮時那孩子玩耍的地方,此時地上還有幾枚擺弄過得小石子,但那張狡黠的小臉卻已不在了。
世事難料,他的兒子真的能歸他所有嗎?即使貴為一國之君,此時他的心中卻一點底也沒有。
凌子墨的身影出現在鎮口,悠然的邁著步子,他知道躲不過,只得欣然前往,臉上的笑容燦爛如昔。
「你來了。」
文傾瀾低首擺弄著那幾枚石子,只聽著腳步聲便已知道他來了。
從凌子墨一歲時他們已經相遇,相識相守這麼多年似乎早已熟悉不過。
兩個兄弟,兩個情敵,別樣的人生。
回想以往,人生宛若一場夢,飄飄悠悠,心無所蹤。
但不管是噩夢還是美夢,總有要醒的時候,該結束的早晚也得結束吧?「我來了。」
凌子墨低應一聲,學著他的樣子坐在地上。
也伸手抓起一枚石子,一上一下的拋著。
他們兄弟倆的癖好一直很相同,喜歡同一個人,喜歡同一件事,甚至對石子的興趣也似乎是一樣的。
「有些事該坦白的自己說吧,別等我一句句地問。」
他沒有自稱朕…「你想聽什麼?」lou出微笑的面容,他也沒用尊稱文傾瀾斜了他一眼,表情頗為不悅。
「你是想聽皇后是怎麼死的?還是想知道太后如何殘的?」凌子墨拄著頭,故意多想了一會兒,然後lou出一抹最燦爛的笑容。
他的聲音低沉中帶著一抹戲謔,頗有些想找揍的意味。
文傾瀾很禮貌地成全了他,一抬手,拳頭對著他的笑臉優雅地揮了過去。
「這一拳是替太后打的。」
太后再不對,做再多傷天害理的事,那也是他親娘。
凌子墨笑了笑,坦然受了,轉瞬間左眼圈已經微微泛青。
「這一拳是替我打的。」
文傾瀾抬手又是一拳。
凌子墨右臉伸過去,任憑那拳頭落在他上面。
他搶了白芷,這一拳受的心甘情願。
「這一拳是替白芷打的。」
文傾瀾拳風勁動,竟像是要捶爆他的腦袋。
凌子墨閃頭避過,一縱身站了起來。
他今生最不欠的人就是白芷,細究這些年所做過的種種,反倒是白芷欠他的多些,所以這冤枉的拳頭他才不要白挨。
文傾瀾一縱身也站了起來,兩人撩開衣襟,同時做出了敵對的架勢。
這麼多年的恩怨,孰是孰非,能用這種方式解決,似乎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凌子墨率先發難。
「這一腳是替我娘打的。」
悔恨自己沒能為多年前慘死的親娘報完仇。
也氣憤太后當年的霸道狠毒。
「這一腳是替我自己踢的。」
他的一生都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有志難伸,滿心的抱負早已化為流水。
「這一腳是替白芷踢的。」
白芷的傷,白芷的痛,全是因為他,她兩次的命危,幾千次的心痛,上萬滴的淚水,……,一篇篇xian過,數不清的仇恨早該討還了。
文傾瀾躲過了前兩腳,第三腳,卻硬生生的承受了。
他這一生對人對事,陰損的絕不在少數,有許多早就忘記了,除了白芷。
他今生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就是白芷。
那個曾經可愛的孩子,那個笑顏如花的少女,那個臨死時絕望的后妃,那個被病痛折磨的蒼白的大夫,那個愛自己至深的人兒,,一幕幕,在眼前閃過。
沉重的讓他想躲也邁不開腿。
但是凌子墨?他憑的什麼跟他討這筆帳?文傾瀾猛然意識到這點,也開始變守衛攻,跟這放肆的小子拼了。
一時之間,樹底下灰塵大起。
§§跟了皇上許多年,還從未見優雅的主子打得這麼玩命,也這麼狼狽。
張唯心看得心驚肉跳,大汗頻頻。
可主子的脾氣他再清楚不過,不想動手的時候,文傾瀾絕對連個手指頭都不會動一下,但是想動手時,卻又決不允許任何人破壞他的興緻。
而毫無疑問。
眼前這個小子他只想自己解決。
文傾瀾沒下旨,侍衛們也不敢動手,卻又生怕凌子墨傷了主子,只得繞著樹周圍圍成一圈,時而前移,時而後退,一步一步跟著打鬥的節奏走,似乎比裡面的人還要緊張。
此時已是午後時節,午休后的人們陸陸續續的扛著鋤頭從家裡出來。
有熱鬧不看,在大齊,這種人被稱為傻子。
所以不一會兒的功夫,周圍就聚集了一群人。
有的駐足踮腳遠遠瞧著;有的湊過去又被侍衛趕了出來,但還不死心的在那裡探頭探腦;還有機靈些的爬到了樹上,居高臨下,看的甚是得意。
「那高個的厲害點,你看人家那拳打得呼呼帶風。」
「不對,矮些的厲害,體格敦實。」
……敦實?庄稼人的說辭果然也透著莊稼的土氣,張唯心徹底無語。
也不只知是因為從上而下看過去有些偏差,還是看熱鬧的眼睛有問題,在他們視線里明明身材相仿的兩個人竟看出高矮胖瘦來了。
文傾瀾似乎很不悅被看了猴戲,臉上盡現鐵青色。
張唯心立時心領神會,吩咐侍衛驅趕閑人。
「打架這麼好看的事憑啥不讓看。」
有不樂意走的,嘟嘟囔囔,被一頓胖揍之後,只好灰溜溜的跑了。
大部分心有不甘,邊走邊不時的瞅上幾眼。
芙蓉鎮民風質樸,像這樣的熱鬧可是不多見的。
文傾瀾閃神皺眉的功夫,凌子墨揮拳正碓在他胸口,幾個騰挪之間已大佔上風,直把大齊天子逼得汗流浹背。
自古風水輪流轉,想他凌子墨受了許多年的窩囊氣,今日總算一吐為快了。
他是皇上,他是兄長,他不敢把他怎麼樣,但是並不代表他打不過他。
「好小子,手夠黑的。」
文傾瀾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
縱身向後躍出一丈。
剛才那一拳他傷的不輕,再打下去難保不會被這目無尊長的小子當了沙包。
「彼此,彼此。」
凌子墨也向後躍出,氣息微喘。
「今日我輸了,白芷歸你,不過我有個條件。」
「是什麼?」凌子墨心中一動,看來今日文傾瀾是沒打算帶走白芷。
「等朕百年之後,讓白芷葬在我身邊。」
生不能同室,死但願同穴,這是當年他們許下的誓言。
他死白芷死,到時他空留一具屍體又能做什麼?老天對他很照顧,至少活著的時候能跟心愛的人相守,這已經足夠了。
凌子墨點點頭,「好,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