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交往
走出婚姻城堡的蘇雯好長時間都不能從離婚的陰影中解脫出來，就彷彿人做了一場噩夢，醒來之後頭腦之中夢魘的影子還久久揮之不去。哥嫂看她那個樣，也總是勸她，讓她想開點兒，天底下的好男人多了去了，這回咱可得長長眼，挑一個好的。他們又操心張羅著託人給她介紹了了好幾個對象，有了上次婚姻失敗的教訓，蘇雯現在哪還有那個心思，一個個都婉言回絕了。哥嫂又沒有辦法，只好做罷，不知她心裡在想什麼，這個死丫頭，難不成要一個人過一輩子？
錢鍾書說：婚姻就像圍城，城裡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去。從婚姻圍城裡走出來的蘇雯現在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想起自己曾經和徐軍的那一段婚姻生活，真是感慨很多。他倆也有過恩愛，有過溫柔的相待，可後來為何竟變成了夫妻反目，惡語相加了呢？人為什麼不能善始善終，人為何這樣易變呢？蘇雯只經歷了一年多的婚姻生活，這些年在她的身邊也聽說或目睹許多家庭的離離合合，電視里小說里也領略過不少男男女女的愛恨恩怨，她終不能明白，一個真正幸福的家庭到底要怎樣去建立去經營去維護？放眼那些人，有轟轟烈烈地愛一場如焰火般絢爛綻放而後的遁聲匿跡，煙消雲散；也有遷就湊合好歹是過的平平淡淡，一天又一天。有沒有幸福的，有，那也只是在電視里看到。誰不想要美好的情感和幸福的婚姻呢，也許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吧，當初和徐軍的婚姻，發覺他有那麼多的缺點她不也默默地忍了嗎？為了他為了家她都忍了，但惟獨不能忍受他對她的背叛，不能忍受他在外面胡搞，她還是太不了解這個人了。蘇雯是溫和的，但她不懦弱不苟且，她也是堅決的，像許多女人一樣眼裡不容沙子。
蘇雯搬到了廠里的一個宿舍住，這是個兩人宿舍，原來還有一個同廠的張楠一起住，後來張楠結婚了，現在只蘇雯一個人住在這裡。她一個人每天平平靜靜的除了工作之外，沒事就看看小說讀讀散文之類的打發時間。同廠跟她在一塊兒上班的劉澤對蘇雯頗有好感，他知道她結過婚，但他不在乎。
今天劉澤弄了兩張電影票，晚上來到蘇雯宿舍。蘇雯正在拿著手機在那裡自顧看著小說。
「蘇，我們一起去看電影吧，聽說這部電影可好看了。」劉澤十分懇切地邀請她。
蘇雯看著劉澤目光中充滿猶豫，她不想跟他去，可是要拒絕人家又怕不合適，只好遲疑著。
「哎呀，去吧，你一人這樣多沒勁，你還怕我會吃了你不成？」劉澤一邊說著一邊拉了拉蘇雯的胳膊，見她有所反應，忙又放開了手。
蘇雯笑了笑：「嗯，好吧。」然後她讓劉澤在外面等，她換上了一件外衣走出來。劉澤的摩托車就停在門口，他扶著車把向著蘇雯道：「上來吧，我帶你！」「別，我還是騎自行車吧。」蘇雯一邊說著一邊推過自行車。劉澤沒辦法，只好騎著摩托在一旁慢慢跟著她。
一路上蘇雯不說什麼話，倒是劉澤在不斷找著輕鬆的話題跟她聊著。快經過第一醫院的的時候，忽然蘇雯遠遠地看到好像是徐軍扶著一個女人從醫院的大門走出來，近了，果然是他！那女人挺著大肚子，徐軍在一旁扶著她慢慢地上了停在門口的車。蘇雯放慢了速度，徐軍整個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女人身上，他好像並沒看見蘇雯。直到他們的車開走了，蘇雯才又恢復了原來的騎速。一旁的劉澤問道：「你怎麼了？沒事吧？」蘇雯將頭轉向他：「沒事，咱們快點走吧。」
到了電影院門口，劉澤又買了些小零食，兩人走進去，剛在座位上坐好，電影正好開始。劉澤抓了一把瓜子到蘇雯手裡，她點頭謝過，然後一邊慢慢磕著瓜子一邊盯著面前的銀幕。剛剛路上看見徐軍那一幕還停留在腦海里，讓她根本無法安心去看電影。那個大肚子女人是誰？她也許就是在那個風雨之夜接自己電話的女人吧，她有了徐軍的孩子，看樣子不久就要生了……銀幕在眼前不斷的閃現鏡頭，聲音響在耳邊，蘇雯此時腦子裡有點亂，但見一旁的劉澤在全神貫注地看著電影，不時發出一陣笑聲，蘇雯也只好跟著笑，於是她的心思又被拉回到眼前，拉回到身邊的劉澤身上。
劉澤倒是一個不錯的人，跟她同事兩年，很樂觀很有朝氣有幹勁，在廠里人緣很好。蘇雯知道他以前有個女友，兩人處的時間也不短，關係很親密的，後來不知怎麼的竟然分手了，聽說是女友又結識了另一男孩，雙雙墮入情網不能自拔，只好跟劉澤白白了。蘇雯明白劉澤的意思，但她不想往那方面尋思，雖然她和他年齡相差不大，但她畢竟是有過婚史的人，她覺得劉澤和她不合適，只不過不好明說而已。
電影散了場很晚了，劉澤將蘇雯護送回宿舍。
劉澤說：「今晚的電影沒看好吧，我怎麼看你有點心不在焉的？」
「沒有，挺好的，謝謝你啊。」蘇雯答道。
「那下次我請你吃飯，好吧？」劉澤趕忙說。
蘇雯：「不行，要請也得是我請你，哪能什麼都讓你請？」
「你別跟我客氣，我是男人啊。」劉澤說。
蘇雯看了劉澤一眼，低了頭不好說什麼了。劉澤以為蘇雯會意了自己的意思，又趕忙說道：「明天我給你打電話好嗎？再見！」說完也不等蘇雯是什麼反應，轉身騎上摩托興沖沖地去了。蘇雯望著劉澤的摩托車遠遠消失的背影，站那發了會呆，然後進了宿舍。
躺在床上，蘇雯想著劉澤離開時說的那句話，怎麼辦呢？自己不想和他繼續下去，她不想耽誤他，讓他在自己身上白耽誤功夫，可怎麼跟他說呢？今天已經很困了，算了，明天再說吧，她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早上醒來，蘇雯匆忙地給自己弄了口飯吃，然後就去上班。在班上看見劉澤，她笑著向他點了點頭。一上午的任務挺忙，蘇雯幾乎忘了昨個劉澤說要請她吃飯的事。中午下了班，蘇雯在她宿舍門前看見吳琪站在那裡，是她的表妹。
「琪琪？你今兒怎麼有空啊？」
「雯姐，你還說呢，你可好久都沒上我家去了，媽說讓我有時間來看看你，這兩天我們單位放假，我就過來了。」
蘇雯一邊開門一邊說：「老姨還好吧？我這不是上班抽不出功夫嗎，不像你們單位清閑，要不我早去看她了。」
琪琪一邊隨蘇雯進屋一邊說：「姐啊，你說你們這班上的，整天忙忙活活不見個人影，我剛才在外面等了你老半天呢。」蘇雯笑著颳了一下表妹的鼻子：「是嗎？那是姐不對啊，讓琪琪久等了。說吧，想吃什麼，姐請客！」琪琪歪著個頭，一時半會還想不好要吃什麼。這時蘇雯的手機響起來，是劉澤打來的。
「說好了今天我請你吃飯，你等著，我過去接你！」
「別介，謝謝你了。不過今天我表妹來了，請吃飯的事就免了吧，要不改日我請你。」蘇雯在電話里推託著。
「表妹來了啊，那正好，我請你們倆，你們等我啊。」
……蘇雯來不及說什麼，那邊劉澤已經掛了電話。不一會功夫，劉澤騎著摩托到了。蘇雯給表妹和劉澤兩人分別作了介紹。
劉澤說：「今天表妹來了，我正好儘儘地主之宜，走，咱們走吧。」
蘇雯不便再推託，向著琪琪：「那好，琪琪，咱們走吧。」
蘇雯騎自行車，劉澤說：「只好委屈表妹坐到我摩托車上來，我帶著你。」
「那好吧，我可不客氣了。」琪琪邊說邊上了劉澤的摩托。
「坐好——」三人一同奔向大街。這時的街上車輛人流來來往往，正是一天中最繁忙熱鬧的時候。不一會功夫，他們在一家「好再來」酒店門前停下車子，劉澤笑呵呵地把兩位女士先讓了進去，他緊跟在後面。服務員面帶微笑把她們引到一個雅間，劉澤很紳士地先給蘇雯拉開座椅，請她落座，然後是琪琪。琪琪笑著向劉澤客氣到：「謝謝，謝謝。」等到三人都坐定了，服務員開始往桌上端菜，一盤子一盤子的，色形香味俱全，讓人很有食慾。然後劉澤又讓服務員小妹上來兩瓶紅葡萄酒，給每人面前的杯子里斟滿。
劉澤首先舉起杯子：「我先敬兩位女士，為兩位女士越來越年輕漂亮，乾杯！」然後一飲而盡，又熱情地勸她們快點動筷，忙著幫兩人往碟子里夾菜：「不知二位愛吃什麼，我自作主張點了這些菜，來，快嘗嘗，看可還和你們胃口？」
「挺好的，你想的真周到哈！」蘇雯一再向劉澤點頭致意。
一邊的吳琪眼睛一直笑著看著劉澤，看來對他印象不錯。她悄悄拽了拽蘇雯的衣角，「姐，眼光不錯，你要有福氣了。」一邊向她努努嘴。
蘇雯嗔了她一眼，「哎，別瞎說，好好吃你的。」然後笑著望了一眼劉澤。
劉澤這時也在深深地看著對面的蘇雯，笑著問道：「怎麼，今天的菜不合表妹的口味吧？」
琪琪趕緊搶過話頭：「哪裡，哪裡，我正跟雯姐說你會點菜呢，這些菜我都挺愛吃。來，劉澤，我敬你一杯！」說著端起酒杯跟劉澤的碰了個乾脆，一仰頭，喝了個痛快。
蘇雯趕緊勸道：「琪琪，你慢點喝。」
「哎呀，表姐，你別管我，我今天高興，來，咱們三個碰一個，我要祝福你們兩個。」說著給每人的酒杯都倒上，然後端起酒杯就要和他兩個人碰。一旁的劉澤笑呵呵的，很高興的樣子。這邊的蘇雯卻沒有端杯子，反而要搶下琪琪手中的酒杯。
「琪琪，你喝多了！」
琪琪端杯子的手避過了蘇雯的手，然後跟劉澤去碰杯，一邊嘴裡說著：「姐，你可別辜負了人家的心意。」又是一飲而盡。蘇雯見勸不住表妹，她又把話說得那麼明了，覺得很是不好意思，心想：這丫頭，明明自己對人家有好感，還要一直在那成全別人，於是端起酒杯向著劉澤：「今天我表妹話說得多了，你別介意啊。琪琪向來熱情直爽，以後你多跟她接觸就知道了。這裡我要特別謝謝你，讓你為了我們這麼破費，來，我敬你一杯。」
劉澤只好說：「你太客氣了。」
……吃過飯，劉澤又騎摩托帶著琪琪送她們回宿舍。琪琪這次雖然是初次認識劉澤，但那感覺彷彿她和他早就認識似的，只不過想到他是表姐的男友，自己不得不努力矜持冷靜一些，做個局外人。表姐說那些話什麼意思啊？琪琪摸不著頭腦。琪琪喝得有點多了，躺在表姐的床上，嘴裡說著讓人聽不懂的話。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表姐正在忙乎做晚飯。
蘇雯看見琪琪問道：「你好點嗎？看你喝那麼多酒，姐真替你擔心。」
「姐，我沒事。倒是你，一點不解風情，不懂人心！」
蘇雯抿著嘴笑著說：「好，我不懂，就你懂！你倒說說實話，你今天見著劉澤，你覺得他怎麼樣？我怎麼看咱們琪琪今天可怪怪的，盡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呢。」
「我有嗎？我還覺得你怪呢，人家好好的人，對你又那麼好，可你呢，一點不知領情！」琪琪一邊說一邊假裝撅起小嘴兒。
「他人真有那麼好嗎？該不是咱們琪琪看上人家了吧。」蘇雯繼續笑著說。
「哎呀，人家追的是你，你怎麼扯到我身上！」琪琪揮起小拳頭就往表姐身上打。
蘇雯一邊假裝躲閃一邊笑：「看看，看看，還不承認呢，臉都紅了。」
「你再說，你再說，不理你了！」琪琪假裝生氣地躲到一邊去了。
兩人不再笑鬧，蘇雯做好了飯，姐倆坐在桌前開吃。琪琪很認真地看著表姐說：「姐，你真的得考慮考慮自己的事了。」
「姐知道，不過姐跟他不合適。」
「怎麼了，他不好嗎？」琪琪不解地問道。
「姐是結過婚的人。」
「那有什麼，你幹嘛想那麼多？」琪琪不以為然。
「行了，琪琪，你別勸我了，反正我和他不合適。說真的，我看你們倆倒是不錯的一對兒，你有沒有心思，姐去和他說，你倆應該很投緣。」蘇雯鄭重其事地說。琪琪被表姐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低著頭不吭聲。
蘇雯看她那樣子，說道：「你不說話那就是同意了，行，姐這個媒人可做定了！」
琪琪叫了一聲：「姐——」隨後兩人都相視笑了。
這天晚上，蘇雯把劉澤約了出來。劉澤沒想到蘇雯能主動約自己，顯得很高興。兩人走在林蔭路上，開始誰也沒說話。後來蘇雯先開了口：「謝謝你啊。」
「什麼？」
「你請我們吃飯的事啊，謝謝你。」
「你看你又來了，我這不是應該的嗎？」
蘇雯看了劉澤一眼，然後說：「我表妹，你覺得她怎麼樣？」
「琪琪，是吧，當然不錯啊，漂亮，聰明，大方……」，劉澤還要繼續說下去。
「你有沒有心思於她？」蘇雯看著劉澤的臉，很誠懇地問他。
劉澤停下了步子，他沒想到蘇雯會跟他說這個，他看著蘇雯：「你要說什麼？我沒想到你會跟我說這個。」然後把臉別到一邊去，顯然一時無法接受的樣子。
見此情形蘇雯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不過現在既然來了，她心裡就打定主意要把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他。
「對不起，劉澤，你聽我說好嗎？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們兩個不合適。我表妹是個很不錯的人，我了解她，她對你印象很好，你就不能試著和她接觸接觸嗎？我覺得你們兩個應該有緣。」劉澤沉默了半天不說話。
蘇雯繼續說：「我說的都是我的真心話，我真心希望看到你和琪琪好。你回去好好想一想，如果你願意，再給我打電話，我先走了。」蘇雯說完趕忙走了，她想快點結束這種尷尬的場面。
第二天蘇雯接到了劉澤的電話：「雯姐，琪琪呢？」
蘇雯接到電話很高興：「她在呢，我叫她啊——」
只聽劉澤接著說：「那好，我們一起去公園划船好嗎？」
「好啊好啊，不過你們倆去吧，我就不去了，我還有點事要處理。」
不一會，劉澤騎著摩托來了。琪琪有點抹不開似的，叫著蘇雯：「姐，我們一塊兒去玩吧？」
「姐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啊。」蘇雯擺擺手。劉澤帶上了琪琪，走時對蘇雯說了一句：「謝謝你！」蘇雯笑著向他倆點點頭。
蘇雯回到宿舍，繼續洗她的衣服，一邊打開桌上的小電視機，邊洗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