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習

實習

在校學習的後期,一共進行了兩次較長時間的實習一次是《工業統計學》講完之後,到工廠去實習。一次是畢業前,到遼寧省統計局去實習。我和斯琴代來、吉辰被分配到扇風機廠實習。工業統計班大部分同學都在重型廠、水泵廠、變壓器廠、電纜廠、風動工具廠、一機床、二機床等大型國有企業實習。這些企業多數集中在鐵西區啟工街、肇工街一帶。我們一進扇風機廠的大門,眼前是一睹高大的車間,雨點般的平整鋼板的敲擊聲震耳欲聾,雙腿彷彿在顫抖,心肺似乎提升到嗓子眼,有些六神無主,失魂落魄的感覺。吉辰情不自禁地捂上耳朵,代來對我喊了些什麼,我一點也沒有聽見。後來,我們去電纜廠,那裡的噪音,比扇風機廠更為厲害。進了工廠計劃處辦公室,聲音小了一些。統計科長向我們介紹情況,怕我們聽不清,特為把門窗都關得嚴嚴實實。除了講解實習的內容,時間安排,特彆強調在廠內要時時處處注意安全,不得有半點馬虎。不幸,事故果然生了。統計科帶領我們三個人實習的女統計員,青春盛年,滿面紅光,略顯肥胖,有一種不敢後人,奮向上的精神。我們進廠一周左右,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們三個人和女統計員吃完午飯從食堂回辦公室,路過滿地都是切割過的鋼板的車間場地,女統計員左腳在一塊鋼板上滑了一下,另一塊切割后剩餘的猶如月牙一般的鋼板邊緣尖角插入她光著腳的穿著涼鞋的腳背。頓時一股鮮血冒出,緩緩地向腳趾流去。見此情景,代來立即把她背起來,送到廠衛生所診治包紮。女統計員休息一個星期才來上班。我們三個有此教訓,不敢有半點疏忽,沒有生意外。在扇風機廠實習,我們三個人有所分工。我是離心車間,吉辰是軸流車間,代來在厂部。扇風機廠生產兩大類扇風機,一類是離心風機,一類是軸流風機。所謂離心或軸流是扇風機生風流的工作原理不同;扇風機的構造不同。一般講,軸流風機為大功率、大型號風了離心風機,自然回想起小時候做飯在灶坑燒稻殼時使用的手搖小風車,在碾坊里扇除糠皮的大風扇,他們都是離心風機。在農村很少看到軸流式扇風或提水的工具。可見,軸流風機工作原理和製造技術更複雜一些。在風機廠實習中,有一件事情常常縈繞心間。晚飯後,我到一個零件加工工段,觀察夜班車工車削工件的情況,記錄加工度。工件的具體名稱早已記不得了。我選了一個女車工進行觀察。我坐在離她較遠的靠牆的一個木包裝箱上,準備好了筆記本和鉛筆。代來給我借來不知道是誰的一塊手錶,用於計時。記錄的程序是,從女工在料筐中取毛坯料開始計時,包括往卡盤上卡活,扒皮,精切,掏槽,套扣,測量,把加工件從卡盤上卸下,放到成品筐的全部時間。然後,再記錄加工兩個工件之間的停車時間當我開始記錄那個女工加工第二個工件的時候,一個年輕的男工人,大概是班組長一級的夜間帶班的工段幹部,向我走來問道,「幹什麼的?」聲調有些嚴厲。鬧得我一時不知所措。回答:「實習的。」問:「實習的?瞎寫些什麼!」答:「工件的加工時間。」問:「幹嘛!監工啊?你!寫完了,沒事你給我早點離開!」我看看他,不知道怎樣對待,沒有說話。那個人見我呆裡呆氣,話都不會說,於是拽了拽帽遮,揉了揉鼻子,轉身回到自己的床子前,對望著他的幾個工人揚了揚手,好像是表達「別管了」的意思。由於他的干擾,女工加工第二個工件的時間沒有記錄。只得從她加工第三個工件開始計時。她加工到第六個工件,套絲之前,休息;到食堂吃夜餐。在食堂我買了一盤炒豬耳朵,兩個饅頭。豬耳朵一盤7分錢,實在是便宜。第二天,在廠子浴室洗澡的時候,我和代來、吉辰講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代來:「你跟夜班到車間里做記錄,事先沒有和加工工段打招呼?」我:「跟誰打招呼?你不是告訴我廠子統計科事先安排好了嗎。」吉辰:「你到了車間里也沒有和工段的夜間負責人聯繫一下?」我:「沒有。」代來:「真夠嗆!什麼時候你才能不дypb?」吉辰:「記錄做了沒有?」代來:「記錄達到了統計科的要求,科長挺滿意。」代來的話,對我是一個安慰。心裡覺得不管好賴,任務是完成了。我們在鐵西實習,分散在各個工廠的同學經常互相到對方工廠去參觀、交談心得。離我們較近的水泵廠,是我們長去的地方。水泵廠和扇風機廠的產品比較接近,同樣分離心和軸流兩大類。一天,在水泵廠實習的杞芳問我,「聽說你半夜三更跑一個車間里去看一個女工車活?」我:「聽誰說的!竟瞎扯!」杞芳:「逗你玩呢。沒有讓那個夜班班長把你拽出車間去?」我:「沒有。我到車間記錄,那是廠子里安排的正經工作。」杞芳:「實習之前老師不是讓你們和企業搞好關係,和工人同志們打成一片嗎,你怎麼進了車間,也不跟工人同志交談交談,認識認識。」我:「這是我最差勁的地方總是抹不開(不好意思)。」杞芳:「看你參加工作以後可咋辦!下班了,洗澡去。」我們兩個進了水泵廠浴室,基本上和扇風機廠一個樣。這些大工廠的浴室基本都是一個模式:棚上縱橫交錯布滿熱水噴頭,地面每隔一定距離設一個水泥坐席,熱水不間斷地向下噴洒,猶如下雨一般。皇姑屯車輛廠的浴室特別,進浴室之前,都要喝上一大杯開水;走進浴室,蒸汽瀰漫,能見度極低,稍不注意,就會撞到別人。這裡沒有淋浴,沒有池子,洗澡全靠蒸汽和自身的汗水。這是特為機車車輛廠的特殊工作環境而設計的,因為車輛廠的工人接觸油污較多,如果不使用蒸汽,是很難洗凈身體的。在其他工廠實習的同學都願意跑到車輛廠來洗澡。在工廠實習之後,沒有讓我們寫實習報告。我體會,主要是讓我們熟悉一下工業企業的環境,把《工業統計學》里講過的知識和工廠的實際有所接觸,加深記憶而已。畢業實習,學校把同學們分成兩部分,一些人在省統計局,一些人在瀋陽市統計局。我和呂慧晨被安排到省統計局工業處交通科,這一安排不知道是否與由系裡分配給我的畢業論文題目有關(確定畢業論文題目是在實習之後)。省統計局在省人委院內。省人委是原東北大學,在北陵公園南側,在我們學校東邊,從學校徒步往返還是很方便的。到省統計局實習的第一個問題是吃飯問題。為貫徹糧食計劃供應政策,健全市鎮糧食供應制度,提倡糧食節約,保證糧食的合理分配,以利於國家經濟建設的進行,糧食定量供應早在1955年8月國務院第十七次會議通過,並公布施行;遼寧省是1o月1日執行。在學校食堂吃飯,從我們(1955年)入學到(1959年)畢業並沒有把定量供應落實到每一個同學。省人委食堂吃飯是要糧票的。我們出去實習,需要到學校伙食科要地方糧票,拿著地方糧票,到省人委食堂換食堂糧票;食堂糧票分細糧票和粗糧票,拿一斤地方糧票換食堂糧票,給半斤細糧、半斤粗糧。由於省統計局離學校不算遠,早晚都是在學校食堂吃飯,只是中午飯在省統計局吃。學校對糧票管理不是很嚴格,只管,不管收。這樣,一個月的糧票就要剩餘三分之二在同學們手中,其中的細糧票就都樂得送個人情,給了統計局的同志們了。我觀察,從這一點來看,省統計局的同志們還是很歡迎我們在他們那裡實習的。省人委大院十分寂靜;那個時侯,大院里單位好像不太多,只是吃午飯的時候,食堂周圍來來往往有人進出,平時很少有人走動。大院里充滿肅穆安寧的氣氛。省人委機關中午休息兩個小時。省統計局為了讓我們中午有一個休息的地方,和省人委機關行政處商議,把我們安排到距離大門不太遠的一幢大樓休息。這是原東北大學的教學樓,當時好像基本上沒有那個單位在這幢樓里辦公。三樓的一個教室,作為我們的休息室。願意睡午覺的同學,把樓里的辦公桌、椅子等並在一塊,就是臨時的床鋪了。在省統計局實習,不外乎是做月報,看歷史資料,做一些處里交代的具體事務。有一件事情記憶猶新。交通科的崔科長,安排呂慧晨和我星期一早晨去瀋陽鐵路局了解機器匯總情況。早晨上班后,我們到統計局秘書處開來介紹信,坐上從北陵開往太原街的公共汽車,走到北市場老道口,在距離道口大約還有五百米左右,公共汽車就不能再前進了,前面已經擠滿了卡車、公交車以及拉大件(長、高的物品)的馬車。老道口值班房外的大銅鈴鐺(警鈴)響個不停。一列貨車向火車站方向轟轟隆隆地開過去,……不一會兒,一列客車從火車站逐漸加開過來……。銅鈴鐺的響聲沒有停止,道口阻擋車輛通行的橫杆依然橫在那裡。過了一會兒,一個火車頭掛著一節平板車廂,車輪兩側刺刺啦啦的噴著蒸汽,緩緩地開過來,慢慢的停到道口上……。公共汽車上的乘客並沒有表現出著急的情緒,人們在耐心的等待。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瀋陽沒有穿越鐵路的立交橋。老道口堵車,已經習以為常;交通事故也是時有生。呂慧晨:「大上個星期天在道口外邊火車撞死一個女人,你知道不?」我:「知道。我和孫殿卿去太原街,走到老道口,看見鐵道兩側圍著一些人,就是看壓死的那個年輕女人。」呂慧晨:「你們到跟前去看了?」我:「離不太遠。聽說下半身壓壞了,蓋一片破席子,土灰色上半身赤條條的露在外面,看樣子年齡不大。」呂慧晨:「有人說她可能有精神病。」談論間,擁擠的車流開始移動;老道口攔阻車輛通行的一節黑、一節白的長木杆已經抬起。汽車司機開始動汽車,不緊不慢地搬動著閘干,握住方向盤,汽車開始緩慢地開動。下了車,我們兩個匆匆忙忙地奔向瀋陽鐵路局。進了計劃處統計室,呂慧晨向一位負責同志遞上介紹信,說明了來意,他熱情的接待了我們。負責同志看了看牆上的掛鐘,對我們兩個說,「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咱們先到食堂吃飯,飯後再看機器匯總。」呂慧晨:「啊,真不好意思。老道口堵車……」負責同志:「唉,沒法子,一時半晌解決不了。」瀋陽鐵路局的伙食很好,聽統計局的同志們議論過。1958年下半年開始,遼寧地區肉食和細糧供應有些偏緊,學校里金銀糕(一層苞米面、一層白面),大苞米碴子,雪裡紅燉豆腐……在食堂里出現的頻率有所增加。在瀋陽鐵路局我們吃的是駱駝肉、大米飯、花捲……。由於有鐵路運輸的優勢,鐵路局吃大米白面、牛羊肉、駱駝肉等等,也算是「近水樓台」吧。談起吃飯,想起一個吃大苞米碴子故事。在工廠實習的時候,周六代來、吉辰和我回學校吃晚飯,吃的是大苞米碴子乾飯。我們學校食堂賣飯分大、中、小三種(碗)規格,一般都是吃一中碗,不夠,再加一小碗。我們三個人一人一中碗苞米碴子,三下五除二,吃個精光,肚子里彷彿掉個豆一般;於是,每一個人來了一大碗,吃罷,肚子里還是有些空蕩蕩的;又吃了一小碗。走出食堂,代來做了一個單手投籃的動作,沒有敢跳得太高,說道,「不行了,跳不起來了。」。吉辰:「吃這麼多,得出去遛一遛。」於是,我們走出校門,順著大道,向東走去,夜幕降臨,走進了北行,商販們大多已經收起攤位,停止了營業。代來:「回去也睡不著覺,往哪走呢?」吉辰:「上北市場看電影吧?」我:「好主意!」當時北市場有三個電影院:群眾,利群,民族。在利群電影院看了《一仆二主》,又跑到群眾電影院看了日本片《縮影》,在民族電影院看完蘇聯的《寡婦》之後,已經是下半夜一點了。大、中、小三碗苞米碴子消化的也差不多了。回到學校,校門已經關閉。學校的院牆是用竹坯子編的,在圖書館正門和教學主樓門前(是以前的老校門)之間的圍牆底部,早已經被夜晚遲歸的同學扒開一個可以鑽過去一個人的缺口;我們三個人也只好一個一個的從缺口爬進院里。我們三個人幾乎同時說道,「四樓閱覽室的燈怎麼還沒有關啊!」代來習慣的以學生會幹部的身份說,「走!上去看看。」我們三個人踏著樓梯,嘁蹬窟咚地爬上四樓,直奔亮著燈的一個閱覽室。閱覽室里,禁東頭的閱覽台邊坐著一位女同學;禁西頭的一個閱覽台靠牆坐著一位男同學。代來:「這麼晚了,怎麼還不回宿舍就寢!」男同學:「這就走。」女同學見我們進來,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她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輕輕地快步走出閱覽室。男同學還磨磨蹭蹭地走到電燈開關跟前,示意要閉燈。代來說了聲,「閉吧!」我們一起走出圖書館。在我們回宿舍的路上,吉辰說,「回頭看看!」原來那個男同學看我們回宿舍,又悄悄地追上女同學,一起向女生宿舍走去。我們不免笑了起來。不知道是我們的笑聲讓他(她)聽見了,還是下意識驅使,那兩個同學也回頭看了看我們。省統計局實習之後,我們進入了大學生活的最後幾十天,畢業后的憧憬,時不時閃現在腦海。(2o1o年12月9日17:o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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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計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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