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在客棧又住了幾日,夏璇月的身子也不若之前般虛弱,無塵便做主找來一輛馬車與她一起回村子休養。
而柳曉風沒有再出現,儘管心裡有著不舍,夏璇月還是沉默地遵從無塵的安排。
回到村子的時候,村民雖對她的多日不歸感到好奇,倒也沒有多問什麼。
但是對於跟她一起回來的無塵,大家的詢問就多了。因為無塵總是光著腦袋示人,又不著僧袍,而且孤男寡女的,難免引人猜疑。
所幸夏璇月與大家相處過一段時間,又得村長的幫助,很多世俗方面的事,大家也就視而不見了。
在無塵的細心照料下,夏璇月的傷勢已不成大礙。
這日,她閑來無事又躲進村莊後面的林子里,高坐於粗壯樹枝上發著呆。
無塵還把她當成小孩子,什麼事都不讓她做,現在的她除了吃飯喝葯就是休息。
唉,好不適應啊!
輕嘆一口氣,夏璇月仰頭望蒼天,不意竟看見白鷹就在上空盤旋。
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沒錯,是白鷹。
「白鷹!啊……」夏璇月欣喜地向在空中飛翔的白鷹招手,卻忘了自己還坐在樹枝上,一個不穩便失去了重心。
「小心!」
尚未回神的夏璇月腰間突然多了一隻手,將她穩穩固定在枝上。
「謝……」攀著來人的胸膛,她抬起頭來道謝,卻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怎麼,不認識我了?」柳曉風苦笑,手卻沒有離開她腰身的打算。
那日他嫉妒得發狂,幾度想要一走了之,卻仍是下不了決心,最後只能偷偷跟著他們回到村子,繼續躲在暗處看著她。
今日若不是見她失去重心,擔心她再次受傷,他也不會現身。也是直到攬著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其實自己根本就放不開眼前的女子,不管她心裡的人是不是自己,他都已經沉淪在有她的世界里。
他,其實早已斬斷了自己的退路。
「柳大哥。」吶吶地開口,夏璇月垂下眼眸,害怕看見他眼裡釋放出的冷意。
看見白鷹的時候,她就想到柳大哥一定就在附近,只是沒想到原來他就在自己身邊。
她還記得他甩帕離去的那一幕,更記得他渾身散發的怒意,那個時候她真的以為他再也不會理會自己了,可是在她有危險的時候,他又出現了。
假咳一聲,柳曉風喚來白鷹,讓其駐足於夏璇月的另一側:「白鷹想你了,我帶它來看看,免得它老是跟我鬧彆扭。」
被點到名的白鷹扇了扇翅膀,鷹眼緊盯著柳曉風,似在嘲笑他找了個如此爛的借口。
未多想,夏璇月親昵地撫著白鷹的羽毛。
兩人一鷹只是靜靜地坐於樹上,卻顯得這樣和諧。
半晌,夏璇月才想起深藏於心中的疑惑:「柳大哥的事已經辦完了嗎?」否則怎麼會帶著白鷹來找他呢,而且她受傷的時候他還出現的那麼及時。
「辦沒辦都一樣。」師父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幫忙,也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把他調離她的身邊,這才讓無塵有了可乘之機。
想到這裡,柳曉風忍不住大聲了起來:「我走之前不是交代過你嗎?為什麼不聽我的?你知不知道,要不是白鷹及時來通知我,很有可能我就來不及救你了!」
若不是白鷹通人性,在她出事的那一刻便飛去找他,他又怎麼可能再次從閻王手中搶下她這條命。她根本就不知道,在知道她出事了卻找不到人時,他有多慌亂。她更不知道,在看到她再次受傷奄奄一息的時候,他有多痛苦。
這樣揪心的痛,他真的無力再承受了。
「原來真的是白鷹……」這麼說,她昏迷前聽到的確實是白鷹的聲音了,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幻聽呢。
「你有沒有聽我在說什麼啊?」見她一副找不到重點的樣子,柳曉風沉了臉,「夏璇月,你給我聽好了。你的命是我救的,容不得你這麼糟蹋。」
「……」她沒有啊。
「下一次,我就不一定能再救你了。」柳曉風落寞的說道,「不過,我想,應該也輪不到我為你擔心了……」無塵的能力不可小覷,相信他會保她周全的,她的事以後也用不著他這個外人來操心了。
目光越過夏璇月看向遠方,柳曉風自認沒有這麼大的胸襟可以眼看著心愛的女子投入他人的懷抱而無動於衷。如果可以的話,他只求從此再不相見。
「柳大哥?」不安地扯著他的衣袖,他悲傷的神情令她憂愁,「可是有什麼事發生嗎?」
「沒,沒有,你只需記得我今日的話就好。」
「你在生氣。」毫不留情的指出,她不喜歡他今天說的話,像是訣別。她知道今天一定要說明白,不然她會再也看不到他。
視線終於落回懷裡的人身上,柳曉風似自言自語:「你在意嗎?」
「當然。」她用力地點頭,「我希望柳大哥不要再這樣愁眉苦臉了。」
柳曉風苦笑,他的喜怒哀樂全憑她做主,沒有她,他又怎麼笑得出來。
「我給你的指環呢?」她的指上不見指環的蹤影,是擔心無塵誤會所以取下了,還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接受他的意思呢?
難道是因為指環的事?夏璇月趕緊拉出頸上的紅繩,紅繩底端吊著的正是柳曉風送給她的那枚指環。
難以置信的握著指環,她沒有戴在手上,可是卻也是貼身收藏著,所以他可以認為她心裡其實是有他的嗎?
「這指環……你一直都這麼收藏著嗎?」直到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柳曉風才明白自己是有多緊張多期待。
「是啊,怕丟了不好找。」夏璇月嘴角泛起一抹羞澀的笑,他不是說這指環是定情之物嗎?她有記在心裡的。
「你可知,收下這指環代表著什麼?」屏住了呼吸,就怕從她的嘴裡說出的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
紅著臉點了點頭,夏璇月輕聲道:「柳大哥那日不是說……」
「月兒,你們在上面幹什麼?」
突兀的聲音傳來,阻斷了夏璇月欲說出口的話。柳曉風死死地瞪著立於樹下的無塵,恨不能指使白鷹拉坨屎在他那光禿禿的腦袋上。
「二……無塵,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夏璇月喏喏,擔心二哥又會數落她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還不下來!」
「哦。」
僅答應了一聲,柳曉風已經挽著她的腰穩穩地落在地上。
「聖手狂醫果然名不虛傳,這會兒還惦記著吃我家月兒的豆腐。」瞥見他置於妹子腰側的手,無塵冷笑,順勢將夏璇月帶回自己身邊。
負手於身後,柳曉風恨自己沒有立場去說什麼,因為她看起來是那麼順從、依賴無塵。無論她心中是否有自己,此刻她與無塵的親密卻是不爭的事實。
「月兒,我們回去,你該喝葯了。」刻意大聲的說著,無塵拉著夏璇月就走。
「可是……」她還有話要跟柳大哥說啊。
不自覺地看向柳曉風,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或許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吧。落寞的回過頭,她順從地跟著無塵往村裡走去。
「等等。」自嘲地看著攔下兩人的手,柳曉風深知自己不願走出這泥沼,「我,我跟你們一起回去。」
不管她的心裡藏的人是誰,至少目前她和無塵還沒有成親不是嗎?就讓他趁著這段時間好好跟她相處吧,也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呢。
沒有等他們回應,柳曉風已自行走在前頭。
於是,夏璇月用於棲身的小木屋裡,有了奇異的現象。每天都能看見兩個相似又不同類型的男子為著各種小事爭吵不休,鬧出不少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這天,正當兩人又在為誰去做飯而大打出手的時候,杏兒領來了一位姑娘。
這姑娘長得極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冷意,令人不寒而慄。將她帶到院子后,杏兒便自行跑進裡屋去找夏璇月了。
冷冷地看著打鬥中的兩人,她倏地折下身旁突出的枝條,向兩人射去。
兩人立即分開,驚異地看向枝條射來的方向。
「師姐?!」
「李姑娘?!」
異口同聲地喚道,兩人再次怒瞪對方。
「師姐,你怎麼會找到這裡來?」柳曉風搶得先機,迎上前去。
縴手直指無塵,李如意冷冷道:「我找他。」
「找他?」柳曉風困惑,師父師娘只有師姐一個女兒,可是師姐也不知是著了什麼道,打小就這麼冷冰冰的,怎麼會認識才入江湖的無塵呢?
「找我?」無塵也同樣充滿困惑,他與李姑娘僅有一面之緣,她又怎麼會特地來找自己呢?
從袖中掏出一封上了蠟的信件,李如意直接遞給無塵:「百曉生托我交給你的。」
「百曉生?」接過信件看了一眼上邊的署名,果然是百曉生的字跡,「原來李姑娘也認識百曉生。」
「認識。」她當然認識了,誤交的損友,「既然東西已送到,我就功成身退了。」話一落,李如意已經掉轉頭要走。
「等等,師姐。」柳曉風攔下她,「既然來了就多留幾天吧,我都好久沒見你了。」
冷冷地睇了他一眼:「皮癢?」
聞言,柳曉風趕緊鬆手,他這師姐可不是好惹的。
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無塵,李如意才道:「好自為之。告辭!」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他人的恩怨與她無關。
「多謝!」緊捏著手裡的信件,無塵對著消失的背影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