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話 疑
到了御膳，筱鄭跟下人們囑咐了幾句之後便又匆匆趕去上朝了。
楚軒和林九在御膳的別廳入了座，等待著早膳。
楚軒望著被擦得發亮的桌子皺了皺眉，她覺得方才那個男子的聲音實在是太過耳熟了。不過並未望見那人的面容，也不好確認身份。
她抬起頭，看向身旁一臉獃滯望著桌面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林九，心中有幾分疑惑，便開口問道：「林九，你怎麼了？」
「我……我……」這次林九不是因為害羞所以結巴，而是真的欲言又止起來。
「冷靜點，發生了什麼？」楚軒察覺到了一絲端倪，是跟方才發生的事情有關嗎。
「那個男子……」林九定了定神，「就是在後巷中……將我打傷的人！」他心有餘悸。方才在路上的時候，自己無意抬頭瞟了一眼那人，竟發現了如此之事。不過那人似乎並未認出自己，或者說——他根本沒有看自己便直接走過了。
「……你是說……」楚軒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覺得那聲音熟悉了，「後巷的那個月牙袍子？」
「對，就是他！」林九肯定道。那個人，也是王公貴族啊……果然是朝廷的人嗎！林九握緊了拳。秦珂師姐的仇，不得不報！！他的眼睛中似乎要迸濺出火焰，憤怒又湧上心頭。為什麼朝廷的人殺了人之後還可以如此悠閑？為什麼他們敢那麼隨便的斬殺另一個生命？！
楚軒發覺氣氛有些不對，她覺得林九身上似乎滲出了一絲燃燒著的黑暗。她將手微微用力地搭在了林九的肩上，沉聲道：「林九，不要被情感所支配。」
林九隻覺得肩上一陣冰涼，他再次回過神來，可腦海中卻一直回蕩著楚軒的話，他忽然覺得這話很熟悉……似乎，那個該死的男子也以此嘲諷過自己。
一介莽夫……不要被情感所支配……一介莽夫……
他如墨一般的雙眸忽然緊縮，他想到了什麼……
林九忽然歪過頭，眼裡沒有一絲光芒，他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楚軒，你到底是誰？……你也是王公貴族吧？你也，是朝廷的一員吧？」他忽然意識到為什麼自己直到現在才想到這個問題。一個女子，與皇子皇妃很熟絡，還可以隨意帶人進宮，禮節方面也並不生硬……除了她是朝廷中的一員，林九想不出其他更合理的解釋。
楚軒聽罷有些驚訝，他為什麼會懷疑自己是朝廷的人？她定了定神。但她不可能直接告訴他自己隸屬南派，而且這裡也是筱之國皇宮。不論怎麼說都不可能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
於是她思慮了半晌后，只拋出簡短有力的一個字：「不。」語畢，她自己都覺得這回答太過蒼白了但是不幸的，她並不能對林九公開身份。
但林九並沒有說些什麼，他把頭扭了回去，繼續出神地望著桌子。半晌后，他開口道：「我想離開。」
楚軒有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卻只得無奈道：「你有你的決定，我不會幹涉些什麼。你的傷也的確好的差不多了，不過木毒還需要用藥調和，你真的不……」
「不用了，我出城去，自然有辦法。」林九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語氣會變得那麼冷漠。他本不恨楚軒，因為她救了自己。但是……他恨朝廷，因為這個該死的幫派殺死了自己的同門師姐。一想到北壇的各位還有師父等待師姐回家的期待表情，他便覺得心如刀絞。為什麼遭遇不幸的必須是秦珂師姐呢？為什麼不是自己這種人來替她去死呢？
林九紅了眼眶，他起身，匆匆朝著楚軒作了個揖，低聲道：「多謝少俠救命之恩，他日林九必將湧泉相報。」說罷，他轉身徑直走出了御膳，沒有再回頭。只留下身後的楚軒一人坐在這堂皇的廳子中，欲言又止。
羅東剛來就瞟見低著頭快步走開的林九，他調侃般開口：「喲，小子，傷好得差不多了嘛！走那麼快，小心摔個狗啃屎！哈哈！」
林九卻沒有理會這個貧嘴的男子，緊接著往前去了。
「幹什麼啊，這是……」羅東心中疑惑，他撓了撓頭髮，走進了御膳的別廳然後立馬笑臉盈盈地打招呼，「早啊，楚軒！」
「恩。」楚軒淡淡應了一聲。
「誒呀，東西來了！！」羅東剛落了座兒，下人便把早膳呈了上來。
花花綠綠的糕點果子呼啦啦地鋪滿了整張桌子，羅東看得眼睛都直了，連忙伸出手左塞一個右咬一口，吃得不亦樂乎。
楚軒手中捏著一枚似玉一般白凈的糕點，卻沒有動口。她神色複雜，似乎在想些什麼。
羅東察覺到不對勁兒，努力地把口中的東西咽下去后問：「楚軒？你怎麼了，幹嘛這副好像天下要大亂了的模樣啊！」
「你說得對，或許這天下……」楚軒垂下了眼帘，語氣中含了一絲無奈，「是要大亂了。」
林九既然如此仇視朝廷的話，那必然是武盟中的一員罷。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他現在還在王都，但是他此次回盟帶著的仇恨，已足以掀起一場混戰。會是北壇還是中原？楚軒從未感覺如此煩躁。
她唰的起身，走出了御膳。
她需要靜一靜，自己的情感被外界的因素影響得讓她感到恐慌。
或許王都……真的不適合自己罷。
坐在金質雕龍紋龍椅上的筱之國君主直挺著背，望著高台下面的愛臣和愛子們。
「聖上萬福，萬歲，萬安！！」臣子們恭敬地行了禮。
「平身！」聖上一擺手。
「謝聖上！！」臣子們又是一行禮之後站起身來。
「王都近日甚是太平，此乃秋收季大典前的好兆頭啊！」聖上的臉上露出笑容，周身卻布滿了威嚴之氣，「武盟之人也全都清出了筱之國，倒也不勝安寧！」
「還是聖上治理有方，筱之國才有今日的這般光景啊！！」南宮大人連忙出列恭維道。
「哈哈哈！」聖上笑了起來，對著旁邊的公公使了個眼色。
公公立馬會意，大聲宣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兒臣有本啟奏！」筱狄出列來，行禮道。
「筱狄，有何事上奏？」聖上見自己的愛子出列，臉上是掩不住的欣賞。
「啟稟父皇，派去處理武盟之事的部下被不明人士殺害！」筱狄話音剛落，便聽得身後的大臣們一陣唏噓。
「哦？」聖上皺起了眉頭。
「回稟聖上！依臣之見，必定是那還殘剩的武盟之人所為！」上官大人也出列來，表示了自己的看法。
「哼，上官丞相可是有證據啊？」南宮大人不悅地也出了列，質疑道。
「這……尚無證據。不過，若不是武盟之人，還會有何人敢如此膽大？」上官大人回問道。
「眾卿家都有自己的看法，朕很是欣慰罷。依朕之見，此事應是武盟的殘黨所為。此事交由大皇子筱狄去處理吧，」聖上點了點頭，宣佈道，「眾卿家可還有要事啟奏？」
「無事焉！」
「退朝！」那公公便喊道。
「恭送聖上！」眾臣子又是恭敬地行了禮，待聖上離開后便也依次走出了朝堂。
筱狄向自己的寢殿邁步走去，心中卻有了一絲疑惑。
父皇一向謹慎狡詐。西街後巷之事甚是蹊蹺，但父皇竟未追問些什麼便把此事交託給了自己。絕不會是信任使然，要知道……筱之國的君主，可從未交信於任何人。
筱狄皺起了眉。
這深宮中，是否還有什麼未挖掘的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