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安恩賜】一個單身龜的自我保護
我想告訴你小鎮的一切,鎮上的初中改了名字;今年這一屆有很多學弟學妹上了重點高中,比我們那一屆還多;鎮上有了一間新的大型超市;鎮頭的那棵老樹差點因為修路被伐了,為了保住老樹,鎮上的人都鬧到了市政府那裡了;現在,老樹還在鎮頭綠著,我,在老樹下,非常,非常,想你。——安恩賜
(一)
疼痛伴隨著眩暈自額前蔓延開來。特殊的消毒水氣味刺激著我的嗅覺。這裡是醫院嗎?我的身邊怎麼連個人都沒有?
20點20分。我看見牆上的鐘錶顯示的是這個時間。這是幾年幾月的20點20分,我究竟在醫院裡睡了多久?
腦海里浮現起暈倒前的畫面:被搶的信件與玫瑰,騎車很快的陌生男人,混亂的拍戲現場,剎不住車的我還有一臉驚愕紋絲不動的金景良。
都是因為金景良,要不是為了避開他,我也不會撞到攝影機,更不會住進醫院。我忍不住在腦內把金景良罵了幾遍。也許是因為情緒波動太大,頭又開始劇痛起來。
這時,病房的門被打開,我看過去,來人是金宸。
「你總算醒了,看來剛剛給你買回來的白粥你可以喝上了。」
「謝謝。」我試圖坐起。金宸輕輕把我壓回去,手轉動搖手把床頭升高,升到我覺得舒服的高度。
「頭,還是不舒服嗎?」
「還好。我睡了多久?」
金宸摸摸我的頭,溫柔的說道:「放心,你的生日還沒過完。忘了今天的事,既然是壽星,就應該開心快樂。」
這種情況怎麼能開心快樂。疼痛不止的頭部,難聞的消毒水氣味,高昂的醫療費,還有因曠工要扣的工資。想了想,可能還撞壞了劇組的攝影機。怎麼辦?還有,媽媽……
「我媽媽她知道我在醫院嗎?」
「她還不知道。」金宸說,「她打過電話給你,我沒接。用你的身份發了信息給她,說你忙,有空再回她電話。」
「哦。」我稍稍鬆了口氣。我不能再讓媽媽擔心了。
「你就安心養病,醫藥費我來付就好。」
他來付?這怎麼好意思?還有,我是怎麼來到醫院的,金宸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很多疑問困擾著我。
「醫藥費我自己付就好。」
「你自己要怎麼付?你有錢嗎?還是告訴你媽媽,讓你媽媽付?」
金宸這還真問倒我了。我的工資要月底才能拿到。
「這樣吧,」金宸認真的建議道:「我先幫你付醫藥費,等你以後有錢了,再還我。看在你是壽星的份上,我就不收你的利息了。」
我表示贊成。只能這樣了。總不能讓我憑空變出一筆錢來吧。
「看來,神智還算清醒。你是先喝粥,還是先給你媽媽打電話。」
我指了指桌上我的手機。
「還是先給媽媽打電話吧。」
金宸把手機拿過來給我,我撥了媽媽的號碼,一會兒,電話就接通了。
「媽。」
「下班了?」
「嗯,下班了。」
「語氣不對,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沒有……就是工作累了點。媽,外婆家晚上冷嗎?」
我的母親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會在外婆家住上兩個月。以往只要是不用打暑期工的暑假我都會和母親一起住在外婆家。外婆家平時並無人居住。一推開鄉下老房子的門,迎面而來的便是飛揚的塵土。我和母親會花很長的時間去清理房子。抹去灰塵,清除污跡,用新鮮的花換上早已枯萎的花。晚上,母親會晚睡,開著燈坐在窗邊閱覽從舊木盒裡拿出的舊信件,偶爾會看看窗外。她在等人,卻從來沒等到過。
「不冷。恩賜,生日快樂。對不起,你的十八歲我卻沒能和你一起過。」
「媽……沒關係。晚上你要早點睡覺。冷了要記得加衣。千萬別靠著窗邊睡覺。」
「好的。」
「今天有阮裳和金宸哥陪我,媽媽你就別擔心了。記得晚上不要靠著窗邊睡覺。就這樣了,掛了。」
「好的。」
電話總算掛掉了。我的頭愈發疼痛,感覺自己快要偽裝不下去了。
金宸待我好受一些才提醒我該喝粥了。他不許我自己動手喝粥,硬要親自喂我。我無法拒絕他的一番好意,只好讓他喂我。
喝著粥的時候,我看著阮裳站在門外,也不知她在那裡站了多久。她的臉色不是很好,眼神里掩飾不了的落寞讓我十分後悔接受金宸的好意。
他可是阮裳暗戀的人,不,是明戀。
金宸也發現了她。三個人陷入了從來沒有過的沉默中。
「啊,那個……」阮裳打破沉默,她故作輕鬆的說道,「剛剛的畫面太美,我有點反應不過來。」
畫面太美?有我這個頭綁紗布的人出現在畫面里,畫面還會美?我不相信她的話,可又覺得現在不是反駁她的時候。畢竟,現在,受傷的人也有她。
「恩賜,給你帶來之前訂的蛋糕,還有你喜歡的安妮寶貝的書。」
我接過她給的書。果真是安妮寶貝的《彼岸花》。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得來的。
「雖然是在醫院,生日快樂還是要對你說的。恩賜,生日快樂。」
阮裳熱情地在我臉頰一吻,雖然吻得很輕,我還是忍不住和她開玩笑:「別激動,我可是病人。阮裳,我頭好痛,肚子也很餓,你來喂我。」
我以為我阮裳會懂我的心思,殊不知,她回道:「提著蛋糕滿世界找你,我的手都快累斷了,還是由金宸哥喂你好了。」
阮裳這貨究竟在想些什麼?難道剛才站在門邊眼神落寞的她只是我的錯覺。
金宸這會兒已經把勺子放在我前面,我只好加速喝完這碗白粥。
(二)
雖然知道體檢是要錢的,又覺得自己無大礙,可還是拗不過金宸,在第二天做了體檢。體檢完后又過了幾天我才能出院。
我從金宸手裡搶到醫院開的收據單,一看到上面的四位數,我立馬覺得自己像被壓在五指山下的猴子。
「不急,你可以慢慢還,而且說過不收你利息的。」金宸微笑著說。
就算不收利息,我也需要一年以上的時間才能還清這筆帳,更何況,我連曠幾天工,也不知道能不能繼續在餐廳工作。
想著這些就覺得煩躁,頭又開始疼痛起來。
(三)
萬幸的是餐廳並沒有辭退我,只是扣了我一部分工資。接下來,高考成績出來,我和阮裳分別位於全市第三十五和第五名。
導致我排名在阮裳後面的還是我的數學。我的數學只有29分。
蘇末灝,你說的對,沒有你,我的數學連30分都拿不到。
我回到小鎮,路過書店,書店老闆愈發的胖,我看到了他的一對可愛的剛上六年級的孩子。原來,以前書店老闆和妻子離過婚,他的兒女和他的前妻在外省生活,他想念孩子才會每逢周末便出省陪孩子過周末。如今,他和前妻複合了,一家四口在小鎮生活的很幸福。
這一切,蘇末灝,你可知曉?
我想告訴你小鎮的一切,鎮上的初中改了名字;今年這一屆有很多學弟學妹上了重點高中,比我們那一屆還多;鎮上有了一間新的大型超市;鎮頭的那棵老樹差點因為修路被伐了,為了保住老樹,鎮上的人都鬧到了市政府那裡了;現在,老樹還在鎮頭綠著,我,在老樹下,非常,非常,想你。
(四)
我和阮裳都被敏希大學錄取了。能上自己喜歡的大學的快樂在閱讀新生手冊具體收費那一欄時徹底消失。
巨額的學費,而且開學就要交完四年的學費。
我有些後悔選擇敏希大學。媽媽給我攢的錢再加上我在銀行的貸款才勉強夠我交完學費,這意味著我大學四年我的兼職生涯是無止境的。
阮裳不用貸款,姜晟幫她付了一部分學費。
暑假期間,「鍾愛一聲」在電視台在播出,依然和去年一樣有著很高的收視率。今年的五位神秘導師也開始出現在大屏幕里,其中四位導師都是去年的導師,而新的導師竟然是去年該歌唱比賽的冠軍尹心瑤。
阮裳一路殺進了決賽,阮裳進行二十進十的比賽時,我,蕭雯還有金宸都去了現場。阮裳把我帶進後台,當我從衛生間出來后,竟然看見金宸也在後台。我看見他站在一扇門前,沒多久就有人給他開門。他進屋后,我走過去看了一下,門上的牌子顯示那是尹心瑤的待機室。
我實在不清楚金宸和尹心瑤有什麼交集。比賽將要開始時,金宸已經在觀眾席等著我,似乎他從未離開過觀眾席一樣。
阮裳演唱完后,四位導師二留二去,最後阮裳的去留落在了尹心瑤手上。
如果尹心瑤選擇留下阮裳,那麼阮裳就可以直接晉級,如果尹心瑤不選擇留下阮裳,那麼阮裳只能無緣十強。
我開始不安。想起阮裳和尹心瑤的不和,我實在是沒有信心尹心瑤會選擇讓阮裳晉級。我下意識地咬著下唇。金宸見我如此,靠近我說:「別擔心,阮裳會晉級的。」
「可是……」
「相信阮裳的實力。」
是啊,我應該相信阮裳的實力。
看向評委台上的尹心瑤,她在一番掙扎后,看了看我們這邊,才決定做出選擇。
亮的是綠燈。
阮裳留下來了。她晉級了。
「阮裳,恭喜你,你晉級了。」尹心瑤說著,微笑的弧度剛好,像是用尺子量過一樣,「希望你能在接下來的總決賽中有更好的表現。許多愛你的人可是為你做了不少事……比如投票,比如到現場加油。你可不能讓他們失望。」
我總覺得尹心瑤的話詭異,卻又說不清詭異點在哪裡。也許是我太敏感了。總之,阮裳能晉級就好。
當天晚上我們在我家樓頂舉行了慶祝派對,姜晟也來了。自從高考後姜晟便被他父母派來的保鏢強行押了回去。這次不知道他是怎樣逃出來的。我認真地上下觀察了他,健康的很,也沒有受傷的痕迹。
「放心,我是在我媽不在家監視我的時候,買通了管家逃跑出來的。」
「……」
「不要用這種憐憫、崇拜外加無語的表情看著我。」
金宸這時候走了過來,對姜晟說:「她是不懂富二代才有的淡淡憂傷的。」
「我倒是想懂,我有那個機會嗎?」
金宸和姜晟都笑了。
「在沒被抓回去之前你住哪裡?」不想理會後他們的嘲笑。我語氣不好地問到。
「我爸對我進行了經濟封鎖。卡全都被凍結了。」
「那住我那裡好了。」
「兄弟,夠義氣。我就知道……」
金宸趕緊打斷他,「可是,只管住,你爸媽派來的保鏢什麼的我們可不管攔著。」
「有住的就行了。」
這時門外傳來阮裳和蕭雯說話的聲音。看來她們是從市場採購回來了。
阮裳一見到姜晟,有驚無喜的表情嚴重傷到了姜晟的心。姜晟還是厚著臉皮靠近阮裳。
「小裳,我很想你。分開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你。你的每一場比賽我都會看,我也會認真的給你投票。我真的很想到現場給你加油,可是他們把我關了起來。我媽媽和你說的話,你別相信,我是不會去美國留學的,更不會和別的女人訂婚。我只愛你,你知道的。」
我和金宸以及蕭雯很識趣地選擇默默離開。我可不想被姜晟的痴情肉麻死或者被阮裳的無情虐死。
這是一個單身龜的自我保護。
(五)
慶祝派對正式開始,阮裳又開始狂喝酒,我和姜晟怎麼勸都勸不住,只能任由著她。阮裳突然說想吃蛋糕,姜晟二話不說就下樓去給她買了蛋糕回來。天漸暗漸涼,姜晟怕阮裳覺得冷,想下樓拿我的外套給她披上,他走過來徵求我的同意。我鄙視了他一眼,而後我自己下樓拿了三件外套,阮裳一件,蕭雯一件。
當然最後一件是留給我自己的。沒他人心疼,總得學會自己心疼自己吧。
這也是一個單身龜的自我保護。
我看向金宸,姜晟在對阮裳好的時候,金宸是微微笑著的。我想,儘管阮裳說自己喜歡金宸的微笑,但在這種情形下,金宸的笑容反而更像利器,一刀一刀折磨著阮裳的利器。
後來,他們都喝多了,只有我是喝飲料飽的。
阮裳說:「我以後要當個超紅超紅的影視歌三棲的女藝人,什麼天後視后影后通通要拿個遍。」
唯一一個意識絕對清醒的我覺得阮裳是異想天開。阮裳問姜晟他的夢想是什麼。姜晟說是娶阮裳。阮裳責怪他不求上進。姜晟也沒頂嘴。阮裳轉頭改問金宸。
姜晟教金宸玩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來的南方男人常玩的「猜碼」遊戲,金宸一學就會,連贏姜晟幾局,姜晟不甘心,於是兩人玩到酒全被他倆喝光。金宸看起來醉的不輕。
金宸想了一下,說:「想回到像你們這麼大的時候。」
阮裳調皮地問道:「為什麼?難道那時候的金宸哥比現在還要帥?」
金宸只是笑,不再說話。阮裳轉向問我。
我說:「打了那麼多份工,以後也要嘗嘗別人給我打工的滋味,我要當大老闆,當不了富二代,也要當富二代他媽。」
「嗯嗯嗯!」我剛說完,蕭雯就在一旁一直點頭,「這也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姜晟和阮裳異口同聲的說:「當了富二代他媽,可別忘了我們啊!」
這兩貨……
我忽然很希望姜晟的夢想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