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飛面郎君(五)
「父親不忍母親的苦苦哀求,也不敢真的帶我去做親子鑒定。生怕母親知道真相發現了家族的秘密。正當左右為難之際,母親卻神秘失蹤了。父親發瘋的尋找,卻難覓蹤跡。後來,祖父告訴父親,母親因為見到了祖父的本相而被祖父按族規處置了。父親雖然悲傷,卻也不敢跟整個家族作對,只好作罷。如此過了七年,父親在印加國做花卉實地調查的時候認識了當時的飾品大亨方連的獨生女方蓉蓉。父親曾說,當他第一次聽到方蓉蓉的名字的時候徹底驚呆了。他想不到,江湛通的語言居然真的實現了。也就在當天晚上,江湛通來找父親……」凌謙慢慢講述著。
「別來無恙啊!凌總裁!」黑衣下看不清面容的女子一如三百多年前的冷漠危險。
凌恆有條不紊的脫下大衣。念動咒法,褪下了臉上的面具,露出猙獰的本來面目。「我猜你會來,但是沒想到這麼早。」他語氣輕鬆,卻難掩訝異。「你究竟是什麼人?好像事事都在你掌握之中。」
「這你不必管,我答應你們的事情已經做了,現在輪到你了。」湛通的語氣生硬淡漠。「我不是小氣的人,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幫我做好這件事,我擔保你們一族的人都可以擁有一張真正正常的臉,從此不必再躲在面具下每日誠惶誠恐,如何?」
「不就是娶那個女人嘛,我同意,但是我們一族的生育能力如何你是知道的,我已經有了小謙,未必能再有孩子。」凌恆摸摸自己的臉道。
「這你不必擔心,有些事情是註定的。我要你幫我,就必定為你安排好一切。」湛通的語氣悠然,似乎這個困擾我族的巨大隱憂在她的眼中是那樣的不值一提……
「那你什麼時候兌現你的承諾?」凌恆急切的問。以前沒有孩子,他不懂父親的心,現在有了小謙,他覺得只要小謙不再承受和他一樣的痛苦,他做什麼都值得!
「你二兒子不出生,自然也就沒辦法繼續我們以後的計劃,既然選擇了信任我,就要信任到底。否則,你會連現在擁有的都會徹底失去。」話音剛落,人已然失去了蹤跡。凌恆曾經揣測過江湛通的身份,直到剛才一刻他才徹底確認,這個江湛通一定是一位法力高超的仙人。自己的族群雖然比一般的凡人聰明特殊些,但到底是凡人,凡人不與神仙斗跟民不與官爭一樣的深入人心。除了順從,他無從選擇。
時間流轉,自凌氏殺死凌喬的母親后,又過了整整六十四年。
竹海之中,一個身著單薄破舊長裙的女子正在盤膝打坐,一陣訝異的哭聲自不遠處傳來。女子已神遊星運太虛幻境,本該五感斷絕,卻意外的被那哭聲驚醒。她無奈的收斂氣息,站起身來,向竹林深處走去。開闊的竹林之中竹子最茂盛處的隱秘角落,一個全身蜷縮在一塊巨岩后的少年身影若隱若現。女子繞到石后,蹲下輕輕拍拍少年的肩膀,少年見有來人,並沒有馬上抬頭,而是慌亂的用身邊的黑布將臉遮住才抬起頭來,透過黑布的縫隙注視著眼前的女子。
「你抬頭的那一刻,就已經開始了最初的謀算,是嗎?」藺如初問。
凌喬不好意思的點點頭「是江湛通的意思,但具體實施辦法是我自己想的。誰知到操之過急,險些害了祖父性命。」
「發生了什麼嗎?」蕭默然一邊吃薯片一邊以聽八卦的姿態詢問著。卻不想被不知道哪裡竄出來的肥貓狠狠踢了一下。
「我向藺姐姐訴說了族裡的事情,她很同情我。」凌喬對具體情況一帶而過。「後來我們約定每日見面。卻不想,不過三日,就再也等不來藺姐姐了。反而是祖父,不知道受了何等秘法的詛咒,臉毀得更加嚴重,連面具都無法佩戴。江湛通來過一次,給祖父吃了什麼藥丸,讓他昏睡過去,總算保住了祖父一命,她吩咐我們不要輕舉妄動,一切都要等到四年以後藺姐姐下山後再做計較。」
「然後你就來找上了東大的藺同學?」蕭默然介面道「我猜,情況是這樣的。那個江湛通告訴了你讓你們全族破除詛咒的方法是跟藺同學有關的,所以你再次接近她,利用女性一貫的心慈手軟來哄騙她損耗修為幫你煉那個什麼丹,對吧?」蕭默然一拍大腿,得意洋洋的藺如初道「我就說吧,倒貼是要不得的,這回你不但倒貼了,還貼大了!」這句話的直接結果是被五尾貓一腳踹到肚子上!
「本來父兄的意思是只要得到一顆洗顏丹能夠讓我有一張平凡的臉就好,只要我的詛咒破除了,我們家族的後代就會逐漸擺脫這種恐怖容顏的折磨。誰知道,藺姐姐的氣度胸襟是我們都想不到的。」凌喬的聲音再度哽咽。
「怎麼?」蕭默然不解問。
「藺小姐給舍弟的並不是洗顏丹,而是藺小姐自己的固本內丹。她用自己的內丹將舍弟體內的生魂咒化解了。而她自己卻……」凌謙語氣悲哀「從小圓滿期直接跌回了破魔期,內丹的嚴重受挫還影響了藺小姐的靈力根基,她可能,再也不能修仙了。」
「更可怕的是,藺姐姐身上靈力充沛,但現在她修為驟減,恐怕覬覦她靈力的妖魔鬼怪不會放過她!」凌喬的語氣中頗有擔憂之感。
「它們,已經來了。」藺如初的聲音雖小,但眾人聽了卻不禁一驚。門,已然不知不覺中悄悄敞開了……
韓英熙死死抓住手中的瑪瑙佛珠,拚命的念著心經。他盡量不去聽樓上房間的動靜,一心想將自己埋入虛空之境,卻難以如願。額頭,不禁冒出絲絲冷汗。聽得樓上貓狗尖叫之聲,他不知不覺音域一轉,卻開始念起往生咒來!
這一夜,在平常的學生看來和普通的夜晚無甚不同之處。對韓英熙來說卻是煎熬。他恨自己無法鼓足勇氣站起身來回到藺如初的身前與她同舟共濟。因為他更怕失了修為,六百年的寂寞滄桑所努力得來的一切馬上毀於一旦。而另一方面他卻拚命的勸說自己貫徹修仙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處事原則。在不停的愧疚和自我安慰下,他忐忑的渡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清晨的第一縷曙光照到窗上,韓英熙踱步到蕭默然的房間。輕推開虛掩的房門,房內並未出現如他所料的狼藉,反而乾淨整潔得似無人居住。他訝異的看看四周,似乎空無一人,趕忙趕往藺如初的房間卻並未找到他要找的人,卻見凌喬正悠哉游哉的喝著茶。
「怎麼,沒收到屍你很失望嗎?」凌喬的聲音中透出一絲戲謔。「請坐,剛燒的茶。
」他指指面前的茶壺道。
「如初呢?」韓英熙的語氣十分焦急。「你害了她?」
「韓英熙,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這人在某些事情的見解上很有問題?」凌喬又抿了口茶道。
門,輕輕敞開,肥貓胖狗恢復了它們五尾雙頭的形象,被毛挺立的做出防禦姿勢。蕭默然迅速的從鞋梆中抽出一個細鐵管,按動機械,一柄微型粒子遠程狙擊步槍出現在他的手中。凌氏兄弟則飛快的跳上床,一左一右的護住藺如初的左右。
「是我。」來人的語氣溫和,摘下帽子,露出了一張並不出眾卻充滿感激的面孔。
「爺爺?!」凌氏兄弟大驚,已然昏迷四年的爺爺如何就蘇醒了?起先兩人以為眼前的老人是什麼東西幻化的,急忙探查,發現來人散發出同族的氣息,方才相信眼前之人正是二人的爺爺——凌宣。
老人緩步走到藺如初身前,從懷中取出一個酒杯樣的東西雙手捧給面前虛弱的少女。
「大恩不言謝,我族人手中除了阿堵物之外,再無長物侍奉上仙,唯此物是當年寧則先輩所留,他曾有言在先,若哪位修仙者肯不計代價,只為真心襄助我族人破除詛咒就將此物贈與他。今日藺小姐所為,當真配得上此物!」
「不是吧,就一個破酒杯?」蕭默然無語的看著老人手中的酒杯。
「不必了。」藺如初卻拒絕了。「無怪乎你族中之人可以延壽長生。原來返生杯在你們的手上!」
「啥東西?」蕭默然納悶中,自遇到藺如初,她的世界,真是讓人難以琢磨。
「是我族中聖物,可以延年益壽,我們的壽命頎長的緣由就是於此。」凌喬小聲解釋道。
「那給了她你們豈不就?」蕭默然的意思很明白。
「無妨。」老人忽然道「小姐也明白,我族人殺人取皮,行徑殘忍,陰司那裡怕是早已定奪,有無這杯都無甚意義,與其苟延殘喘的逃避輪迴厲法,不如坦然而去,族人們其實也早厭倦了這種孤寂而悠長的生命,也希望早如輪迴,能夠重歸平靜。」他說完,不由藺如初分說,將杯子遞到藺如初手中。當藺如初拿到杯子的一剎那,七彩華光應聲而起。只見美麗的光暈照射在藺如初的周身。在華光的掩映下。藺如初枯萎的靈根似乎得到了滋潤般的瞬間鮮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