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憶的儘是悲傷舞曲(上)
「我母親是個漢族女子,生在江南,長在江南。那裡的雨和石階都是綠色的,因此母親的氣質也像那濕潤而韻味十足的水墨畫一樣,優雅、善良。後來,她遇見了我父親。母親常說,她以前從來不相信什麼一見鍾情,但父親的突然出現,讓她覺得自己的這個想法簡直可笑至極。他們由相見、相識、相知,最後相戀,一直順利而又幸福。」
宛衿用清晰而柔美的聲音緩緩訴說,讓譚博痴了迷,毫無防備地沉淪。
「可就是如此美滿的經歷,因為父親的突然離開而中斷。臨行前,母親將自己的生辰玉佩分成兩半,將其中一半贈與我父親,作為信物。她深信父親很快就會回來,一直深信不疑,可就是沒有結果。我開始有些模模糊糊的記憶的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母親攥著玉佩,坐在窗前,望眼欲穿的模樣。現在想來,才明白母親當時的煎熬與痛苦。
我成了鄰居小孩口中沒有父親的孤兒。他們仗著這個羞辱我,欺負我。當我鼻青臉腫地回到家裡,母親會無助地哭成淚人,她把我緊緊擁住,自責自己的無能。從那時起,我學會了偽裝,就算受到再不公平的待遇,也會獨自消受,然後雲淡風輕地笑給母親看。
可年幼的我畢竟無知和幼稚,一次,母親帶我仰望星空時,我竟開口問了父親,並愚蠢地說我想父親!」
譚博聽見宛衿的聲音開始顫抖,緊接著看見她的眼淚,從眼眶中流出。
「母親沉默了好長時間,最後對我承諾,會帶我去找父親。當晚,我看見母親熬夜寫了一封信,也流了一個晚上的眼淚。第二天,我們就出發了。母親牽著我的手,囑咐道,萬事『忍』當頭,千萬不要節外生枝。並將她隨身佩戴的半塊玉佩穿上紅線,掛在我脖子上。辛苦輾轉,來到d市,四處打聽卻都無音訊。我有些心灰意冷,勸我母親回家。母親溫暖地笑了,對我說,過了今晚,就回家。可就是那個晚上,成了我一生中最可怕、最難以割捨的噩夢!
那天晚上,風呼嘯著席捲一切,空氣冰冷地讓人感到壓抑,我躲在旅館里,看著窗外飄搖欲墜的樹木瑟瑟發抖。突然母親從朋友那裡收到了關於父親的消息,她驚喜萬分,叫我乖乖待在這裡,自己就離開了。母親前腳剛離開,後腳就下起了傾盆大雨。因為擔心母親,我抱著雨傘,追了出去。
母親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和喜悅,在雨中奔跑著。我抱著傘,追隨著母親裙角的一抹青綠色,緊緊跟著。在路過一個十字路口,雨已經大的讓人睜不開眼睛,我只好撐開傘,可空氣對雨傘的阻力,讓我無法用原有的速度跟上母親的腳步。終於,母親停下來,等待對面的紅燈。幾秒后,就切換成了綠燈。我的心跳的厲害,害怕就這樣跟丟了母親。當母親邁開步子,穿過斑馬線的時候,我喊出了聲。可就當我喊完那聲媽媽的時候,母親就被一輛失控的汽車硬生生撞到了路中央!」
宛衿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喊出那句話,她死死抱住頭部,痛苦萬分,「你能想象嗎?自己唯一的親人就這樣在自己的眼前,隨著地上鮮血的擴散而一點點消失!我完全嚇呆了,手中的雨傘是怎樣被風颳走的已經完全不記得了。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跪在母親身邊,她用溫和的雙眸注視著我,那抹仁慈而又寬慰的笑,竟成了我與她之間永遠的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