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梁檸

又是一個天氣晴朗的日子，陽光柔柔地從窗外躍進來，帶著溫暖氣息的春風吹起如薄紗般的帳子，裡面是一個還在酣睡的少女。少女一身粉色的睡裙，抱著大白兔子的布偶睡得正香。這少女叫梁檸，是梁寧碩的法定妻子所生，另外還有一個男孩兒，小名瑞瑞。從梁檸卷翹的長睫毛，以及睡得有些雜亂的棕發便可看出，她是一個性格開朗，有些大大咧咧的女孩子。

幾天前，父親帶回來一個比自己大三個月的女孩，栗色短髮，湛藍眼眸，清秀可人。父親說，她的名字叫宛衿。起初，檸兒只是對比自己漂亮的宛衿抱有嫉妒，但父親卻讓她和弟弟叫宛衿一聲「姐姐」！憑什麼？！這個平白無故、突然冒出的丫頭是誰？瑞瑞忸怩了一晚上，第二天竟然就順其自然般地叫人家一聲姐！這更是激化了檸兒對宛衿的嫉妒心理。一想到家裡突然多了個女兒，父親對自己的寵愛將會平分，甚至可能多分給宛衿，檸兒

的氣便不打一處來，從小到大，父親一直把自己當掌上明珠，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從什麼時候開始，父親的眼裡多了一個人，還是那個與自己無親無故的梁宛衿？！

從宛衿被帶回家的第二天起，檸兒心裡對她的嫉妒，就升華為恨意，恨她裝作一臉無辜地奪走父親的寵愛，恨她裝作天經地義地和費揚辭打成一片，恨她假惺惺卻又欲言又止地想喚自己一聲「妹妹」！她是誰啊？父親結婚前，與不知哪個沒名沒分的女人生的私生女？！她有什麼資格叫我梁檸一聲「妹妹」！？

檸兒夢中，張燈結綵，新婚房裡一片紅火，而自己的母親穿著潔白的婚紗，一臉嬌羞地端坐在鋪滿玫瑰花瓣的雙人床邊。門開了，母親緊張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身著西裝的父親款款走近。可父親臉上的表情卻讓檸兒大失所望——父親非但沒有笑臉相迎，反而心事重重！母親隱隱察覺到什麼，可還是強顏歡笑……

突然，世界天旋地轉，隨之帶來了場景的轉換。

自己出生了，新生命的降臨緩和了父母間冷漠的關係。父親愛憐地將自己抱在懷裡，樂的連眼角的一絲皺紋都舒展開來。父親握住母親的手，輕聲道：「謝謝。」可母親仍舊感到心疼，父親的眼裡只有感激，沒有憐惜！「說什麼呢。」又是強顏歡笑，只是母親眼底的凄涼加重幾分罷了。

六年後，弟弟瑞瑞也加入了這個沒有感情維繫，飄搖欲墜的家庭，而偏偏此時，母親生了一場大病。母親日夜揪心的咳嗽，總算換來了父親不辭勞苦的夜夜陪伴。檸兒抱著年幼的瑞瑞，躲在虛掩的門外，焦急而又害怕地無聲地哭：天啊，求求您趕緊讓母親好起來吧，這樣，父親就會對母親一直好一直好了……可事情卻越發糟糕，母親的病情愈發惡化。當醫院的醫生也只能無力搖頭時，母親強烈要求回家，她不想死在醫院這種冷冰冰、絲毫沒有人情味的地方。

虛弱地躺在當初結婚的床上，父親單膝跪在母親身邊，哭得像個孩子。「姐姐……」瑞瑞拉了拉梁檸的衣角：「爸爸為什麼這麼傷心？媽媽要去哪裡？」檸兒控制不住地大哭，將一臉茫然的瑞瑞緊緊抱住：「從今天開始，我們……沒有媽媽了……」然後兩人被家僕帶走，她們說小孩子不能看這樣的場景……不吉祥……

房內，父親哭泣不止，嘴裡喃喃有詞：「對不起……對不起……」母親笑了，雖然仍舊是凄涼，卻多了一份釋然：「我不後悔嫁給你……雖然你的心從來沒有停留在我這裡……」母親慢慢別過頭去，沖著窗外慘白的月亮嘆了口氣，最後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悄無聲息地被白色的枕巾吸走：「我終究……比不過珺婉……」

……

「媽媽！媽媽！」檸兒驚叫著醒來，眼前仍舊是熟悉的帳簾，熟悉的房間。只是一個夢……她鬆了口氣。她轉過臉，梳妝鏡中映出自己蒼白的臉，額前的一撮細發已被汗水浸透。她慢慢攥緊粉色的床單，眼淚吧嗒吧嗒地掉落：「因為那個女人……媽媽賠上了青春年華，賠上了一生幸福，到最後連……」

她憤恨地咬著嘴唇，用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的可怖的表情，惡狠狠地說道：「梁宛衿，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你母親欠的，統統都得由你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