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五三章

53五三章

第五十三章

見到紅袖,聶棗並沒有特別意外。

紅袖身上已有公子晏替她種下的蠱,早不受令主控制。

當日將蓮衣給她的葯塞給紅袖,便是希望她能詐死離開鬼都。

只是在此遇見紅袖,她還是略有些意外的。

公子晏這處宅子在柳城郊外,臨近的宅子也無甚人住,倒也不用擔心被人瞧見端倪。

紅袖住在東苑,聶棗就和柴崢言在西苑,互不打擾。

雖然她們的關係有所緩和,但畢竟也談不上親密。

聶棗並沒有寄希望於令主永遠也找不到她,令主此人太過詭秘,彷彿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就算他下一刻出現在她面前她也不會覺得不可思議。

但既然老天讓柴崢言蘇醒,不試這一次無論如何也不甘心。

「阿言,你有想起什麼么?」

柴崢言躺在床上,輕輕搖頭:「抱歉,我實在……」

「沒關係。」聶棗將熬好的葯送到柴崢言手邊,「慢慢想,總能想起來的。晚上想吃什麼?我去做。」

柴崢言端著葯,溫潤的眸中愧疚之意更甚:「真的十分抱歉,你照顧了我這麼久,我竟想不起來……」

還是那般好脾氣,只是聶棗總無端想起令主假扮時的柴崢言。

將滿腹的柔腸咽下去,聶棗淡淡笑:「來日方長,我不急。」

飯菜藥材可以叫下人去買,柴崢言的衣物聶棗卻不想假手他人。

在成衣鋪子挑了許久,聶棗才選了一件青緞長衫,一件雪錦長袍。

提著買好的衣物,聶棗路過鐵鋪,抬眼望了望裡頭放在的兵器,一絲悵然緩緩升起。

晚飯後,聶棗將買來的槍放到柴崢言面前。

柴崢言盯著槍看了一會,有些發愣。

聶棗摩挲著槍身,道:「你以前……很喜歡用槍。」說完便將之遞給柴崢言。

柴崢言接過,那曾經慣於握槍的修長手指摸著槍,目光柔軟,半晌,他道:「謝謝……我好像有一點印象。」

「真的?」

柴崢言點頭:「覺得很熟悉。」

「那就好。」

聶棗道,卻不知該開心還是傷感。

他不記得她了,卻還記得槍。

槍確實讓他覺得熟悉,而且親切。

握著槍時,便彷彿身體充滿了力量,那種安心感難以言喻,但……

柴崢言抬頭,視線掃過眼前女子的神情,心口無端痛了一瞬,脫口道:「你……我也覺得很熟悉。」

聶棗聞言,倒是愣了一下,才笑道:「多謝你的安慰。」

站起身,聶棗露出個大大的笑臉:「想用它的話,就先把身體養好吧。我一個弱女子,若是被人欺負了,還指望你保護呢。」

「有人欺負你?」

聶棗忙道:「沒有沒有,我就是說說。」

柴崢言的眉頭微皺:「你之前說離開是因為那個令主,他……」

「他找不到我們的。」聶棗面不改色的扯道,「你就在這安心養傷就好。」

她手頭還有些現銀,節省點,撐個三年五載不成問題。

***

那之後沒多久柴崢言就能下床了,雖然恢復的慢了些,但臉色瞧著也比病中好了許多。為此聶棗特地買了不少燉雞燉鴨來給柴崢言進補,柴崢言沒胖多少,她臉上倒是長了點肉。

一次,聶棗買東西晚歸回來,看見柴崢言站在院子里等她,門廊上點著燈。

頎長身形立在風雪中,像一桿旗幟,單薄卻也□。

聶棗急道:「你身體剛好,大冬天就別站在外面了。」

柴崢言道:「我有些擔心,天冷且晚,你遲遲不回來。」

聶棗推著他進屋:「我是因為有事耽擱了,剛才我在外面看到這個……」說著,聶棗從懷裡取出一隻凍得瑟瑟發抖的小奶貓。

離門口不遠的地方,她聽見貓咪的哀叫,找了半天才在一堆柴禾里找到凍得半僵幾乎和雪地融為一體的小白貓。

柴崢言看見貓,卻是身體隨之一僵。

聶棗抱著貓坐到爐邊,等它稍稍暖和了才發現柴崢言的異常,愣了愣才想起柴崢言怕貓這茬。

有些好笑又令人懷念的地方。

聶棗心念一動,抱起貓,送到柴崢言面前:「你要不要抱一抱它?很軟很舒服的。」

柴崢言的為難清楚明白的寫在臉上,可他還是低聲道:「好。」

怕貓,偏偏又很招貓的喜歡。

小奶貓被放下,搖搖晃晃地邁著小短腿移到柴崢言面前,兩隻大眼睛閃著水光,柔軟的身軀蹭了一下柴崢言的褲腳。

柴崢言試探著探出手,還未碰到,就被小奶貓伸出的舌頭舔了一下,嚇得他趕緊縮回了手。

「噗——」

聶棗毫無形象的笑出聲。

柴崢言抬頭,不知做錯了什麼般的看著她。

聶棗不再逗他,將貓重新抱回自己的懷裡,笑道:「不勉強你了。」

誰料那隻奶貓倒是不肯放過柴崢言,從聶棗的懷裡掙脫出來,兩隻短腿一躍,竟然蹦上了柴崢言的膝蓋,不顧柴崢言的僵硬,尋了一處舒服的地方,兀自窩成一團毛團。

看著柴崢言尷尬無比手腳無措的模樣,聶棗忍不住再次笑出聲。

「哈哈……它喜歡你,你就讓它多躺一會吧……哈哈……」

柴崢言無奈了一會,抬眼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聶棗,目光漸漸柔軟,唇角也彎出一抹笑。

聶棗確信,就算令主再怎麼偽裝,也不會是個招貓喜歡的傢伙。

這應該是柴崢言。

沒錯。

一切總歸是在向好的地方發展。

柴崢言不記得她,那又如何,他們總歸是在一起的。

冬天越來越冷,聶棗卻覺得這比往年任何一個冬天都要來的溫暖一些。

最冷的時候,兩個人便窩在被爐火烤的暖烘烘的房間里閑聊,不過大多是聶棗在說,柴崢言在聽,雪球,也就是那隻小奶貓躺在柴崢言的膝蓋上慵懶的打著呵欠。

她隱去了一些事情,沒有告訴柴崢言過去他們來自帝都。

聶棗有些擔心若柴崢言有回帝都報仇的心念,比起那個,她更捨不得放下現在的安定生活。

不過柴崢言倒是對自己之前是做什麼的頗為感興趣,聶棗只好含糊說是兵士。

柴崢言想了想,道:「等開春之後,我去城中看看能不能謀個差事。」

聶棗一愣:「為何?我們並不缺錢,你……」

柴崢言笑得溫和:「總不能讓你一直養我,我身體確實不算大好,但我試過力氣也同正常男子相差不遠,而且我識文斷字,應當是能找些事情來做的。」

「這怎麼行!」

柴崢言怎麼說之前也是帝國的將軍,戰功赫赫,怎麼能……

聶棗一點也不介意一直養著柴崢言。

柴崢言笑了笑:「我總不能用你的錢來給你下聘禮。」

聶棗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聘禮?!」

「我們不是戀人嗎?」

「是……但是你不是不記得了嗎?」

「你記得就好。」柴崢言娓娓道,語氣認真,「你為我已耽誤了這麼長時間,我合該對你負責,尋常女子十五六歲已嫁做人婦,而你為了等我……現在下聘禮已是遲了。」

聶棗又開心又糾結。

生平第一次被人求親,還是自己喜歡的人,她的心砰砰跳的厲害,彷彿一夜間回到了少女時期。

但片刻她又糾結於柴崢言似乎並非是因為喜歡才娶她,而是因為為了對她負責。

聶棗抱著雪球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輾轉反側,覺得自己實在是矯情透了。

她明明想嫁給柴崢言想得一塌糊塗,但事到臨了又總覺得哪裡不圓滿……柴崢言根本就是喜歡她的,只不過一時忘了罷了,反正以後總能想起來的!

唔,那穿什麼樣式的嫁衣好呢……聶棗揉著雪球的肉爪又糾結起來了。

***

她對嫁給柴崢言充滿期待,但沒多久后,柴崢言像是忘記了這件事一樣,絕口不提。

就連聶棗提到,他也很快岔開話題。

幾次之後,聶棗也察覺到不對,抓到柴崢言直接問:「你是不是後悔了?」

柴崢言移開視線:「……沒有。」

他每次撒謊都這樣!不敢看她的眼睛!

聶棗瞬間就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淡定看著柴崢言道:「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變心了?看上……呃……」她想了想柴崢言能接觸到的女子,「……隔壁那個紅袖了?」

柴崢言搖頭:「沒有。」

這回倒是敢看她了。

沒變心那為什麼不肯跟她成親?

聶棗道:「到底是什麼原因,你就不能告訴我嗎?」

柴崢言只好無奈道:「沒有,是你想太多了。」

「那我們什麼時候成親?」

柴崢言囁嚅了一會:「現在還太早。」

「哪裡早了,我都……」聶棗把從媒婆那拿來的婚書拍到柴崢言面前,憋了很多年的小姐脾氣發作,霸氣道,「柴崢言,我告訴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柴崢言:「……」

許久,柴崢言嘆了口氣:「你會後悔的。」

他這麼一說,聶棗倒真掂量了幾分,但是思前想後不明白:「我為什麼會後悔?」

柴崢言抿唇不言。

很快,她便知道是為什麼了。

夜色濃重,聶棗半夜口渴起來倒水,聽見院子里傳來奇怪的聲音。

她輕手輕腳過去,便看見柴崢言站在院落的水槽邊,半彎腰,月光下他的五官微微猙獰,青筋綳起,額頭抵在牆面,大口不規則的喘息繼而乾嘔,緊緊攥著牆壁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泛了青紫。

唇畔殷紅,而水槽中飄著絲絲縷縷的血絲。

聶棗駭然,片刻后,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柴崢言,你在做什麼?」

柴崢言猛地抹去嘴邊的痕迹,雙手背在身後,強自鎮靜道:「沒什麼,睡不著,便出來逛逛……」卻連嘴唇都在抖。

聶棗閉了一下眼眸,重新睜開:「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柴崢言扭開臉。

「所以你才不肯跟我成親?」

柴崢言不言,算是默認。

他的身體根本就沒好,開顱的法子也不過是讓他醒來罷了,可肺腑的傷卻根本沒有痊癒……

當時莫神醫說藥性已經在衰退了,差不多只有一兩年……

而現在時間剩的已經不多了……

所以他……

能救柴崢言的只有顏承衣的龍髓玉。

第二天一早,聶棗便翻出了那塊木牌,準備了行李,另買了一匹馬。

柴崢言愣愣看著聶棗翻身上馬:「你……要去哪?」

「替你找葯。」聶棗彎腰,拉過柴崢言的領口,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等我回來。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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