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 摧枯拉朽
這一下梅庄四位莊主的嗜好可算都是齊了。
老四立刻興沖沖的去找老大黃鐘公去了。
老二黑白子道:「你們若是勝了,卻又想要什麼賭注呢。」黑白子素來是未算勝先算敗,這是他下棋的習慣。
向問天笑道:「我們來到梅庄,不求一事,不求一物。我余兄只是來到天下武學的巔峰之所,與當世高手印證劍法。倘若僥倖得勝,我們轉身便走,甚麼賭注都不要。」
黑白子點點頭,心中暗想道:「原來是求名的。只不過你余賀卻是選錯了對手啊。」
黑白子自忖他們江南四友雖然隱居多年,但是武功卻是不落反升,縱使比起江湖上一些名聲鵲起的高手,也是不落於後,這余賀年紀輕輕,雖然在江湖上有著偌大的名聲,想必也是大家給他師傅岳不群面子。高抬他的。
向問天接著道:「而且我們這次比試,不論誰勝誰敗,若有一字泄漏於外,我和余兄弟天誅地滅,乃是狗屎不如之輩。」
「好,好,說的爽快,老大,咱們就答應余小兄弟吧。」說話者卻是丹青生,身後跟著一個骨瘦如柴的老人,這老者雖然瘦弱的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到似得,但是余賀卻不敢小瞧他。這老者雙目炯炯有神。明顯是內勁強悍之輩,這人就是江南四友之首黃鐘公了。
余賀抱拳施禮道:「這位就是江南四友之首黃鐘公前輩了吧,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黃鐘公抬抬手道:「余小兄弟,聽說你手上有廣陵散曲譜。」
「不錯,黃前輩,若是你能勝過我余兄弟。這廣陵散曲譜,便是你的了。」
向問天插嘴道。
「好」。黃鐘公略略思索,便答應了向問天的要求。
「哈哈,余小兄弟。就讓我先和余小兄弟你比試比試吧。請亮兵刃。」丹青生迫不及待。
余賀笑笑道:「這裡不甚方便。咱們到寬敞些的地方去吧。」
「也好。」丹青生點點頭,眾人一行到了院子中。
兩人站定。丹青生道:「小兄弟,請吧。」丹青生自忖前輩,便要讓余賀先行出招。
余賀笑道:「前輩,我們乃是公平比試。前輩不必想讓,請亮兵刃吧。」
丹青生搖搖頭道:「我的劍,該出鞘時,自然出鞘。」
余賀點點頭,也不在勸,「前輩小心。」
余賀拔出長劍,倏然一劍刺去。這一劍簡簡單單。卻是化簡為繁的至道之劍。無他,快,准而已。
「好劍。」丹青生眼色一凝,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丹青生霎時間便知道自己是託大了。
噌噌連退兩步,拔出腰間長劍,手腕一抖,長劍已在身前連划數個圓圈,幻作數個光圈,光圈便如是有形之物,凝在空中停得片刻,數十個大大小小的光圈齊向余賀襲來。
余賀劍勢不變,一劍仍是沿著原來的軌跡刺向丹青生。
只聽得叮叮噹噹幾聲脆響,空中數十個光圈霎時間被破了個乾乾淨淨。在看時余賀一柄長劍已然擱在了丹青生的脖子上了。
「這。」圍者盡皆吃驚不已。
丹青生更是雙頰通紅。有些羞惱。
余賀笑道:「前輩大意了。」
「唉。」丹青生搖搖頭道:「敗了便是敗了,我豈是那種輸不起的人。小兄弟,你的劍法的確高超,我不是你的對手。」丹青生搖搖頭,「江南四友之中,以我武功最低,我雖服輸,二哥、三哥卻不肯服。多半他們都要和你試試。」
余賀搖搖頭道:「四莊主不過是大意罷了,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四莊主不必氣餒。」
丹青生擺擺手道:「呵呵,小兄弟,不必安慰我,我活了大半輩子,還有什麼看不開的么。」說罷轉身退回諸人身後。
禿筆翁道:「小兄弟果然身手不凡。施管家,煩你將我那桿禿筆拿來。」施令威應了,出去拿了一件兵刃進來,雙手遞上。這筆乃是一桿精鋼所鑄的判官筆,長一尺六寸,奇怪的是,判官筆筆頭上竟然縛有一束沾過墨的羊毛,恰如是一枝寫字用的大筆。尋常判官筆筆頭是作點穴之用,他這兵刃卻以柔軟的羊毛為筆頭,點在人身穴道之上,如何能克敵制勝?想來他武功固另有家數,而內力又必渾厚之極,內力到處,雖羊毛亦能傷人。
禿筆翁舉起判官筆,微笑道:「我這幾路筆法,是從名家筆帖中變化出來的。余兄你是好朋友,我這禿筆之上,便不蘸墨了。」
余賀微微一笑。余賀知道。這禿筆翁臨敵之時,這判官筆上所蘸之墨,乃以特異藥材煎熬而成,著人肌膚后墨痕深印,永洗不脫,刀刮不去。當年武林好手和「江南四友」對敵,最感頭痛的對手便是這禿筆翁,一不小心,便給他在臉上畫個圓圈,打個交叉,甚或是寫上一兩個字,那便終身見不得人,寧可給人砍上一刀,斷去一臂,也勝於給他在臉上塗抹。禿筆翁見余賀甚有禮貌,而且來梅庄之後一切行為都很有禮節,是以筆上也不蘸墨了。
余賀笑道:」三莊主請。聽聞三莊主的筆法乃是從顏真卿所書詩帖中變化出來的,在下正欲一觀。」
「哈哈,果然好朋友,竟然知道我的筆法出處。接招吧。你聽好了:『裴將軍!大君制**,猛將清九垓。戰馬若龍虎,騰陵何壯哉!』」禿筆翁大筆一起,向余賀左頰連點三點,正是那「裴」字的起首三筆,這三點乃是虛招,大筆高舉,正要自上而下的划將下來,余賀長劍遞出,制其機先,疾刺他右肩。禿筆翁迫不得已,橫筆封擋,余賀長劍已然縮回兩人兵刃並未相交,所使均是虛招,但禿筆翁這路《裴將軍詩》筆法第一式便只使了半招,無法使全。他大筆擋了個空,立時使出第二式。余賀不等他筆尖遞出,長劍便已攻其必救。禿筆翁回筆封架,余賀長劍又已縮回,禿筆翁這第二式,仍只使了半招。。
禿筆翁心中不由得驚嘆,余賀果然劍法不凡,竟讓自己使不出完整的一招來。這讓他驚嘆之餘又感氣悶。
忽地他大喝一聲,筆法登變,不再如適才那麼恣肆流動,而是勁貫中鋒,筆致凝重,但鋒芒角出,劍拔弩張,大有磊落波磔意態。這套筆法乃是取自蜀漢大將張飛所書的《八濛山銘》。只是不論禿筆翁筆法如何騰挪變化,總是只使得半招,無論如何使不全一招。
禿筆翁筆法又變,大書《懷素自敘帖》中的草書,縱橫飄忽,流轉無方,心想:「懷素的草書本已十分難以辨認,我草中加草,諒你這小子識不得我這自創的狂草。」
誰知余賀根本不管他筆法如何,只是攻他必救之處,禿筆翁這路狂草每一招仍然只能使出半招,心中郁怒越積越甚,突然大叫:「不打了,不打了!」向後縱開,提起丹青生那桶酒來,在石几上倒了一灘,大筆往酒中一蘸,便在白牆上寫了起來,寫的正是那首《裴將軍詩》。
二十三個字筆筆精神飽滿,尤其那個「如」字直猶破壁飛去。他寫完之後,才鬆了口氣,哈哈大笑,側頭欣賞壁上殷紅如血的大字,說道:」好極!我生平書法,以這幅字最佳。」
余賀心中一贊,這禿筆翁今日過後,武功必有進步。
禿筆翁對著那幾行字搖頭晃腦,自稱自贊:「便是顏獸公復生,也未必寫得出。」轉頭向余賀道:「兄弟,全靠你逼得我滿肚筆意,無法施展,這才突然間從指端一涌而出,成此天地間從所未有的傑構。你的劍法好,我的書法好,這叫做各有所長,不分勝敗。」
向問天道:「正是,各有所長,不分勝敗。」丹青生道:「還有,全仗我的酒好!」
黑白子道:「我這個三弟天真爛漫,痴於揮毫書寫,倒不是比輸了不認。」
向問天道:「在下理會得。反正咱們所賭,只是梅庄中無人能勝過余兄弟的劍法。只要雙方不分勝敗,這賭注我們也就沒輸。」黑白子點頭道:「正是。」
伸手到石几之下,抽了一塊方形的鐵板出來。鐵板上刻著十九道棋路,原來是一塊鐵鑄的棋枰。他抓住鐵棋之角,說道:「余兄,我以這塊棋抨作兵刀,領教你的高招。」
余賀知道黑白子這個棋盤乃是磁鐵所做,能收諸種兵刃暗器。加之黑白子內力也比較深厚,自己想要勝他,必須要一鼓作氣,逼得他無出手之機才可。
余賀還未說話。向問天道:「聽說二莊主這塊棋枰是件寶物,能收諸種兵刃暗器。」黑白子向他深深凝視,說道:「童兄當真博聞強記。佩服,佩服,其實我這兵刃並非寶物,乃是磁鐵所制,用以吸住鐵制的棋子,當年舟中馬上和人對弈,顛簸之際,不敢亂了棋路。」向問天道:「原來如此。」
余賀心知向問天這是在提醒自己。也不說破,對著向問天微微一笑,以示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