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過往在筆下生花（二）

「可樂，啤酒，冰銳，泡麵，差不多了，沒什麼要買了。」祁安推著購物車，滿滿一車全都是她說的那些。

「碳酸飲料不準喝，酒你也該戒了，泡麵用什麼做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未樺城拉開她的購物車，重新推了一輛空車。「晚上吃點麵包和薯片之類的小零食，失眠……比以前好一點了嗎？」

「喝多了就睡著了。」祁安輕描淡寫的回答。

「看來比以前更嚴重了……」轉身對著正要把購物車裡的東西放回去服務員說，「啤酒留下，其他東西不要了，謝謝，麻煩你了。」

祁安的失眠是從11歲開始，最初只要聽音樂就能安穩的睡著。後來音樂都在腦子裡變得尖銳，黑夜裡她就只能在開著燈有人陪的情況下入眠。他帶回來的那年，她失眠到只能在白天睡覺。而現在，恐怕在白天也不行了。

「如果可以，我寧願這輩子都不要睡覺。」睡夢中反反覆復的夢境，她厭倦了，煩透了。

未樺城走在前面，祁安看不見他滿眼的疼惜，這個他從小看著長大的人兒，他最後還是沒有照顧好……

「閉眼，即便是噩夢也可以讓你逃避現實片刻，舒緩之後才能做得更好。」

祁安停住腳步，看著前面未樺城慢下腳步的背影。「小哥，我們到最後還剩下什麼可以停留……」未樺城沒有回頭，那聲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聽見。

「走了。」回神，未樺城在等她，祁安應聲跟上去。

半夜，燈光映出黎槿眼角的淚花，她看著手中的漫畫書無聲哭泣，沉浸在那個悲傷漫過海的世界里沒有出來，連祁安下床來都沒有發現。

「黎槿，下來。」黎槿掛著淚珠抬頭，不知什麼時候祁安拿出了啤酒和零食擺在桌子上。

黎槿從床上下來，伸手遞給她白天借來的漫畫書，祁安接過書示意她先坐下來。

「祁安，這部漫畫書故事裡的鏡安真的很像你，吃蝦會過敏，看書有摳書殼的習慣。」

「哦，是嗎？漫畫書里的人物都是作者憑空想象出來的人物，沒想到你居然會相信這個。」祁安覺得好笑的搖頭，拉開罐扣，往胃裡猛灌啤酒。

「這本漫畫書人物介紹時，有寫鏡安這個人物的習慣，摳書的頻率是1分鐘2到4次，絕對不會超過5次，也不會低於一次。我注意觀察過，祁安你摳書的頻率也是這樣。」

祁安愣了一下，「哦？我明天看一下。」

「我說，你們兩個是不是太不夠意思了，喝酒也不叫我！」扭頭，佟彤頂著蓬亂的頭髮坐起來了。

黎槿淡笑，祁安又從箱子里拿出幾瓶啤酒，「她們是不是睡得太舒服了，叫起來。」彤佟咧嘴一笑默默的對著祁安豎起大拇指，贊！「小葵，世界末日到了，起來享受最後一餐。」

「撲哧！」黎槿笑噴了，「哈哈……」

羅葵莫名其妙的下床，岳珀很麻利的坐到桌子邊，趙立潔無語的看著桌上的零食，「除了高熱量食品還是高熱量食品，你們想讓我胖成豬嗎？」

「不是說世界末日嗎？怎麼連葷菜都沒？」羅葵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又這麼無厘頭的問了一句。

「哈哈哈……」

「一群混蛋……」祁安狠狠的灌了一瓶啤酒。

喝得差不多的時候，祁安突然想起黎槿看漫畫看得滿臉淚流，「黎槿，你剛才是為那個叫鏡安的人物哭嗎？」

「不是，鏡安是個很特別的人，很堅強也很大度。裡面有個叫青稞的女孩，不過……那麼好的女孩意外的死了。」黎槿遞給她最後一集漫畫書，翻開第一頁。

趙立潔拿過來一看，撇撇嘴，「有什麼好看，黎槿，這種情節小說里多得是，看言情小說你不說定就哭慘了。」

「我沒有看過言情小說，這部漫畫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創作的，還可以。」

「有意思。」岳珀也拿過來看看。

第二天，除了祁安，其他人都在課堂上哈欠連天，連上課的老師都忍不住頻頻回頭看祁安她們那一排。羅葵直接趴著就睡了，而祁安邊聽課邊在看漫畫書，眼眶裡布滿紅絲，雙手在褲包里捏緊，掐進手心。

這本漫畫書不用問，她就知道是誰創作的，除了霖憶繁，沒有別人會把刺青稞的棠小影記在筆下。青稞是棠小影最喜歡的刺青，她把青稞刺青刻在無名指上，她說，它很美，而祁安一直不懂。

從這本漫畫書，祁安終於知道了霖憶繁帶著小影走了之後的所有事情。

他們離家出走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錢，還惹上了黑社會。每天過著做苦力和打架的生活，而有小影在，霖憶繁依舊過得很開心，第一次沒有大人的約束，雖然很辛苦，13歲的他還是堅持熬了3個多月。最後，所有的努力都在一次報復性的車禍中結束了，小影就那麼的離開了霖憶繁，除了她的東西沒有留下一句讓霖憶繁解脫了的話……

「祁安，沒事吧？」黎槿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祁安搖頭，長發擋住了她所有外露的情緒，「你說這本書中的男主到底喜歡著誰呢？」

「不知道，我覺得青稞是最適合他的人，因為他要的愛，鏡安給不了。但青稞死了，鏡安也應該為她的不勇敢而造成這場悲劇負責，陪陪這可憐人。」

「是嗎？」

「不過，愛的世界里沒有對錯，或許這是命運的安排。」

命運里，誰笑了誰的路途遙遠。

下課，意外的在樓梯口看到霖憶繁，18歲，遠遠望去，似乎還停留在13歲那年的悲傷，脫掉了所有光芒。

「祁安。」對視只是輕輕淡笑，彷彿時光已老掉，他明明還未度完青澀年華。

「小葵你們先走吧。」

「那我們先走了哦，拜拜！」

「拜拜。」

黎槿看了看祁安和那個人，突然想到了什麼，也和同伴們道別，去了動漫活動室。

走近，眼角已浮起水霧，「霖憶繁，我看見了。」

「看見什麼了？」

「動漫社裡的漫畫書，《一筆埋藏》，你把她放在你看得見的地方，讓所有人為你哀悼。」你終究把自己的過往暴露在人前，讓人時時刻刻提醒你自己，曾經你錯得荒唐過。

「你可以說，我出賣了關於小影的記憶，換得金錢與地位。」

「霖憶繁，欺騙你自己是沒用的，知不知道……」哽咽著聲音，年少的記憶拼湊成畫，定格在初相遇，淚水直逼眼眶，咆哮而出，不再猶豫的擁抱，「你怎麼可以讓這麼多人擔心！！！」

有一群人，多少年她也不敢忘記，她不能什麼都沒有了。有一個人，多少年也忘不了，萬丈光芒的少年不能泯滅在黑暗中。

「祁安，你給我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