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舊地重遊
黃河已經不見了往日奔騰不羈的滔滔河水。冰面上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雪。
「這是黃河嗎?」張越先翻身跳下戰馬,站在河岸的一個高地上,向寬闊的河床久久凝望。
「這就是黃河嗎?」張越先又自言自語問了一句。周圍的親兵也紛紛跳下戰馬,聚攏在他的身邊,眯著眼睛看著被風吹刮成魚鱗狀的雪層。見張越先這樣發問,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是啊,這就是黃河啊?我們來的時候,嚮導就給我們介紹過了。」親兵衛隊長望著張越先的側影回答。
「我印象中的黃河,應該是在開封城附近大約10公里的附近啊!現在呢?現在這個黃河怎麼距離開封有300多公里呢?」張越先看著那個衛隊長,問道。
那個衛隊長有些語塞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先生的問題。
其實呢,北宋以前,黃河流經河南北部,由天津附近入海,距離開封數百里。它雖然不斷決溢泛濫,但對開封並無直接影響。黃河真正開始威脅開封的安全,是在元代黃河向南大改道以後。
而這些,張越先是不可能知道的。他現在正是站在了宋朝黃河的河道岸邊,種種疑惑時刻圍繞著他,並不只是這條古代的黃河才給了他一點疑問了。
衛隊長搖了搖頭,表示沒有辦法知道這個問題。
張越先深深嘆了口氣。翻身上馬,輕輕對衛隊長說:「我們繼續趕路吧!」
馬踢踐踏在厚雪上,發出喀喀的聲音。
張越先的鼻子中隱隱聞到一股好聞的泥土味道,這種味道讓他感到心情舒暢,多日的抑鬱情緒都被這條巨大的河流所蕩滌沖洗,消失的無影無蹤。他輕輕拍了一下「青騅」那結實的屁股,「青騅」仰頭嘶叫了一聲,奮蹄向河對岸沖了過去。
張越先扭回馬頭,站在河岸高樑上,一邊等待了其他人上岸,一邊看著被陽光照射發出銀光的河床。
此時的燕山府,還沒有改名中都,但卻是大金國侵略宋國的指揮中樞,而斡離不是東路軍的統帥兼南京路都統,通管包括燕山府在內的大片被征服的州府軍縣。燕山府代管是一個金國文官,叫忽米恰。這個忽米恰聽說大帥的結拜兄弟到了這個,連忙率領大小官員到城外迎接。
眼見得一個高大魁梧、相貌英俊的年輕人,身著漢人服飾,騎著一匹通體烏黑的高頭大馬在十幾個彪型軍漢的簇擁下,站在城門駐馬台前面,平靜地看著他們走過來。
忽米恰心頭一陣,連忙緊跑幾步來到張越先跟前,鞠躬說道:「不知先生遠道而來,下官有失遠迎!」
張越先對這些官場上的虛禮很不感冒,就稍微欠了欠屁股,說:「你不要太客氣了。」說著用眼睛看了看身邊的衛隊長。
衛隊長明白了張越先的意思,就下馬走到忽米恰身邊,低聲說:「沒有時間耽誤了,快點給我們準備睡覺的地方,其他的不用你管了。」
忽米恰有些著急,大帥的親信到來,不能在接待上出現差錯的,不管怎麼說,要先好好伺候伺候這位才行啊,只有把這位伺候舒服了,自己才能心裡有底,以後見到大帥才有個交代啊。
「那個……先到府衙小坐,然後下官安排一些美酒佳肴給諸位接風……」忽米恰陪著笑臉對衛隊長說。
「不必了!按照我說的辦吧!」衛隊長面無表情地看了忽米恰一眼,然後回身上馬,簇擁著張越先徑直向城裡走去。
匆忙吃過晚飯後,張越先把親兵安排在館繹休息,自己一個人摸索著尋找胡老實的住處。
黃昏的大街上,已經沒有了熙熙攘攘的人流,大概是寒冷的緣故或者今天不是市集之日,街道冷冷清清,渾然不似張越先第一次穿過這條街時的情景。
張越先騎著馬,慢慢在街上走著。
「青騅」突然揚起了頭,呼扇著鼻子使勁嗅著什麼。張越先低頭看了看馬兒,四周看了看,並沒有發現周圍有什麼異常。
但「青騅」猛烈地搖了搖頭,馬蹄狠命踏了幾下青石板路面,小跑著來到一家小酒館的棚子面前,往點著油燈的店鋪內望著,並翻動著身體想往屋子裡面沖。
張越先跳下馬,警惕地抽出腰間的彎刀,往店鋪裡面觀察。
店鋪的門吱噶打開了,店小二殷勤地迎了出來:「客官,是要打尖么?」
張越先看了一眼小二,搖了搖頭:「不用!」
「青騅」狂燥地四蹄亂蹬,試圖擺脫張越先手裡的韁繩往店鋪裡面沖。
「這個……裡面還有其他客人吃飯嗎?」張越先緊緊拉著韁繩,問小二。
「是啊……有一個……咦?怎麼不見了啊?還沒給飯錢!!!」店小二猛地沖回屋裡,看到桌子上留有幾個銅板,長長噓了一口氣:「原來是有急事走了。」說著出門繼續搭訕著邀請張越先進屋吃飯。
「青騅」也似乎發覺店鋪內已經沒有了其他人,仰頭拚命嘶叫著,情緒十分激動。張越先覺得很奇怪,用手拍著馬的額頭細心安撫著,他突然發現,「青騅」的眼睛里竟然流出了長長一串眼淚!!!
馬兒是怎麼了?遇見什麼親人了不成?難道馬兒也會哭泣不成。
張越先搖著頭,看「青騅」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就拉著它,走著向胡老實家。
胡老實家沒有亮燈。老人是不是睡覺了?大概是吧,現在大雪封山,作為獵人的胡老實不能進山狩獵,只能是窩在家中睡大覺了。
張越先推在柴門,走到窗戶跟前輕輕叫著:「老大爺!老大爺!我是張越先啊!幾個月之前我來過你家的!你在家嗎?」
張越先反覆叫了多次,屋裡沒有絲毫的回應。
無奈之下,張越先只得推開房門走了進去,這次他有經驗了,輕輕落腳,以防又是跌進坑裡去。
他摸索著找到油燈,點燃后,舉燈搜索了一番,發現胡老實不在家。
他甩掉皮靴,上了火炕。鑽進了那條獸皮褥子里。他看著四周熟悉的一切,心中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炕角處的一堆東西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爬過去翻了一下,自己那個旅行背包赫然出現在眼前!!!
張越先深深出了一口氣,連忙打開背包翻檢起來!!!東西竟然一樣不少的都在,包括那幾代速食麵和幾桶餅乾。
消炎藥也在!
張越先這時懸著的心才落地:自己來這裡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他繼續翻看著,一個硬物咯了一下手。他把那個硬物拿出來。原來是自己的手機。
他舉著手機,仔細看著,突然一陣心酸,忍不住淚水流了出來。
他按鍵打開手機,電池的電竟然沒有釋放完,手機被打開了。但信號是根本沒有的!
他按了一個號碼,然後把手機放到耳邊,裡面傳來嘟嘟的撥號聲,然後是一陣忙音。
「爸!是我!小先!爸!你聽到沒有啊!我在和你說話!爸!你說話啊!!!」張越先嗚咽著,淚水止不住嘩嘩流淌下來。
「爸!我怎麼辦啊!!我在這裡該怎麼辦啊!你說話啊!爸爸!」
手機里傳來的是嘟嘟嘟的忙音。
「我錯了!我不該不按照你的想法去做!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讓我接替你的生意,為了我以後發展你才會讓我去學輕工的,我年輕不懂事啊!你就原諒兒子吧!你說話啊!啊啊!!!」張越先放聲大哭起來,但這樣哭又有什麼用呢?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誰也救不了他了,以後只能靠張越先自己去闖蕩了!!!
如果是你,你該如何應對這個突然的變故呢?
手機停止了忙音。指示燈也自動關閉了。張越先哭了一陣,覺得心情舒服了許多。他也知道,父親是不可能聽到他說這些的,他僅僅是在發泄,發泄一下自己苦悶彷徨的情緒而已。
屋外又傳來「青騅」的嘶叫聲。
接著是一陣樹木斷裂的喀嚓聲,然後就是馬兒飛奔撞倒柴門的嘩啦聲。
張越先說了聲不好!就把東西胡亂塞進背包,然後背上背包趿拉著靴子衝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