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五章 所謂懲罰

喜安因難產死亡。赫連悲弘悲痛萬分。幸好赫連馳能夠活蹦亂跳來到了人世間，也給了他莫大的安慰。在赫連悲弘精心呵護下，赫連馳健康成長起來。

在完彥兀朮六歲、赫連馳三歲的時候，完彥穀神完成了女真文字的創造工作，這種類似漢文楷書以及契丹行文的奇怪混合物受到完彥阿骨打的首肯並在女真各部落大力推廣。

完彥兀朮和赫連馳順理成章成為接受女真文化教育的第一批受眾，任課教師當然就是女真文字的創建者完彥穀神。

這個時候，完彥穀神正直20幾歲血氣方鋼的年齡，由於政績突出，大得當政者讚賞，於是乎意氣風發，大有捨我其誰的架勢。對於擔負教導幾位太子女真文化的任務，內心頗為不以為然，私下嘀咕著認為是大材小用，於是表現在行動上就是不怎麼用心，加上幾位太子及陪讀的子弟都是先前受過宋人文化熏陶的，對於粗陋不堪的女真文字並不樂於接受，有些還大加抵制，於是完彥穀神的自尊心受到嚴重傷害，原來他的脾氣就有些暴躁，加上他作為女真部落第一剎滿的崇高地位，於是就對於不好好聽他教學的太子進行粗暴的體罰，尤其是對最不聽話的完彥兀朮，更是下起手來毫不留情。

完彥兀朮當時年齡才有6歲，雖然女真人生來體格健壯，但6歲的孩童身體畢竟稚嫩，每天都遭受皮鞭的抽打，並且是由一個充滿怨毒的年輕男人來執行，再強壯的身體也是消受不起的。到後來，完彥穀神都打的有些手怯了，他多麼希望這個孩子對他求饒，哪怕有一次求饒，他也就會從此停止鞭打。但生性倔強的兀朮從來沒有求饒過，只是跪在地上屈著脊背，默默承受老師的懲罰，每每這個時候，兀朮的眼睛里都充滿仇恨的凶光。

完顏阿骨打也知道了四兒子經常被痛打的消息。但是，他也不好出面阻止，因為事先有指令說，一旦孩子頑皮不好好學習，隨便完顏穀神怎麼處置都可以。但阿骨打沒有料到，穀神下手如此的狠毒。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了近四個月，兀朮有些承受不住了。但他依然不認真接受女真文字的教育。

草長鷹飛的季節。北方的五國城早晚已經感受到寒意。但也正是部落最忙碌的季節，部落的人們在首領謀克的率領下，大批進駐森山老林，捕獲已經被秋季瓜果養肥的鳥獸，準備過冬的食物。

各個村屯剩下的都是年老體弱的村民，還有些壯實的就是那些富有經驗技術的各種技術工匠，比如木匠、鐵匠、皮匠、釀酒師傅等等。

當然了，少年孩童們也沒有閑暇日子，他們都在教書先生的帶領下，忙著抓緊時間接受文化教育。

晌食的時候，孩童們會三五成群跑到村外嬉耍，洗滌掉腦間的疲憊，準備下午的功課。

高大壯實的完顏兀朮與瘦小的赫連馳並排仰面躺在村外嫩柳河畔的一帶草地上，仰望秋日萬里無雲異常潔凈的天空，偶爾一隻蒼鷹在天空盤旋，迅即向不遠處的矮灌木林里俯衝下去，不見了蹤影。

「你相信剎蠻的神術嗎？你相信他念的咒語能夠殺死人嗎？」兀朮依然看著天空，但眼睛有些迷離。

「不！我才不相信。我有我自己的神術！」赫連馳輕聲笑了笑。三歲孩童發出的輕蔑笑聲，大人聽到后，會覺得滑稽，但這裡除了小蟲的低吟和遠處秋蟬的嘶叫，並沒有任何其他的人。

「你的神術？那是什麼？」兀朮的神態嚴肅起來，他依然沒有轉頭去看夥伴，他壓抑著自己的好奇心。

「神術么，有好多啊。比如讓人死的神術，讓人受到懲罰的神術，還有讓大熊瞎子大老虎投降的神術。」赫連馳坐起來，直了直懶散的身體，回頭望了望身後隱藏在薰薰水蒸汽里的村屯，「你想讓剎蠻倒霉一下？」

兀朮依然沒有轉頭，依然望著異常潔凈的天空。

「剎蠻欺人太甚！可是，我相信剎蠻有比你更強大的神術，你怎麼可能讓他倒霉呢！」兀朮確實相信，穀神作為女真部落第一剎蠻，必定擁有常人所不能夠理解的神奇力量，想對付他是平常人所辦不到的，何況年僅三歲比自己還小的赫連馳。

「看來，你是不相信我能夠懲罰經常鞭打你的剎蠻了？」赫連馳低頭看了看眯縫著眼睛的完顏兀朮，「你想不想那樣呢？你怕不怕？」

兀朮吞了一口吐沫，吸溜了一下鼻子：「怕什麼呢？我死都不怕！」

「但是，你害怕死後下油鍋！不是嗎？」赫連馳大聲笑了起來。

下了地獄的鬼魂被黑白無常拖曳著拋進了翻滾著白色油沫的滾燙的油鍋里，隨著一聲慘叫，鬼魂翻滾著，伸著瘦骨嶙峋的一隻手，無助地搖晃著，漸漸地，油鍋里沒有了生息，只是翻滾的油沫氣泡劈里啪啦破裂的聲音。

兀朮恐懼地翻身坐起，狠命搖了搖碩大的腦袋。

「我！！！不怕！只要給剎蠻個教訓，也不要弄死他。」

「是的，不會弄死他，但一定要有人死。」

「其他什麼人死我不管。」

「是的，你瞧好吧。」

三歲的赫連馳開始了懲罰部落第一巫師的行動。

完顏穀神是個身材高大相貌俊郎的青年人。臉色永遠是黃色，不同於女真部落的其他女真人，那些純種的女真人大都麵皮幽紅，有著飽經風霜風吹日晒的顏色，這也同他們經常騎馬狩獵櫛風沐雨的勞作有關係，包括貴為部落第一勃極烈的完顏阿骨打在內，臉色永遠都是充滿活力的幽紅色。

完顏穀神才不屑於出門狩獵，他每天要做的就是靜心沉思，完善他的神奇巫術，還有，就是面對那些討厭的部落首領們的頑皮孩子。

他有些疲憊了。疲憊於每天揮舞著皮鞭，咆哮著讓這些神情獃滯的孩童們努力學習女真文字。

「不要去打他們了，那樣解決不了問題。」他最近開始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小題大做了。那些孩子不想學習，就讓他們隨便吧。

自己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最近眼皮總是跳動。而且是右眼皮在跳。他告誡自己，最近要小心行事，預防有什麼災星降臨。

他有預感。

但預感並不是太強烈。估計沒有什麼大的問題。

村落里顯得很清靜，沒有了往日人聲鼎沸的嘈雜，沒有了往日的狗吠。獵狗們都被村民帶領著進入了深山老林，去協助狩獵。最近好想吃一隻熊瞎子的舌頭。最近有些渴望油膩的食品。最近太消耗腦力了，都是因為那些不聽管教的孩子們，其實他非常喜歡這些孩子。這些孩子異常聰明，思想也非常開放，不受各種條條框框的羈絆，不受舊思想的束縛，這是一個好兆頭，是部落興旺發達的前兆。有了這些好孩子，女真完顏部落遲早會繁榮富強。

眼皮依然劇烈跳動。

他看了看搖頭晃腦背書的孩子們。晌食吃的是麵湯，沒有一星的油脂，他一連喝了六大碗。現在，他感覺腹中有些不舒服。他要去出恭。

完顏穀神有自己單獨的出恭場所。

作為一位神聖的剎蠻，最忌諱的就是各種動物鮮血以及女人月經的經血，還有各種人和動物的排泄物。如果一位巫師沾染了這些污物，會使得神術失靈，更有甚者，會使得整個部落遭受莫名的災禍。

他是這樣告誡部落里每個人的，包括首領和那些下賤的被從南朝、高麗國、溪國、渤海國以及大遼宗主國抓獲過來的奴隸們。部落里每個人都知曉他的這種忌諱。

甚至於，他也非常懼怕自己的排泄物，唯恐這些排泄物沾染到身體上，給自己和部落帶來災禍。

到後來，連他自己也相信了，這些說法反覆說了上千遍，最後連他自己也相信了。

他使用的出恭場所是一個用黑泥土夯打起來的小屋，小屋的屋頂不是封閉的，是用幾條木材支撐的用樺樹皮蒙蓋的屋頂，通風良好，排泄時散發的臭氣可以及時散發出去。排泄坑挖的很深，排泄物掉下去激起的糞水不會跳躍到那麼個高度，不會跳躍沾到他乾淨的屁股上面。

部落的村民，包括那些部落的首領，排泄的時候都是隨便找個背人的地方就進行了，根本沒有一個固定的場所。也就是現在所謂的隨地大小便。

而穀神不可以那樣做。他今天由於腹內不舒服，又走出教室，慢慢來到了他專用的衛生間。他推開衛生間的小門，解開腰間的那條高貴的用絲綢縫製的腰帶，順手搭在眼前的把手上。

為了出恭方便，聰明的高麗木工工匠專門在恭坑前安置了一個結實的櫸樹樹榦製成的把手，以便他在蹲下出恭時用雙手握住把手，能夠很方便地用力排泄出大便。另外，由於恭坑的口很大，那是為了掏出排泄物的方便而為的，但這樣一來，蹲上去的人有可能會不小心滑落下去，掉進充滿屎尿以及蛆蟲的糞坑中。

排泄時，用手握住眼前的把手，也有防止掉入糞坑的作用。

解開左衽的袍服，完顏穀神蹲下去，雙手握住了眼前結實的把手，開始了舒服而愜意的排泄工作。

不幸發生了。他的雙手握到了把手，但把手由於他的用力而莫名其妙地從中間斷裂，隨即，高大威猛的身軀瞬間斜落，毫不拖沓地跌進了幽深的糞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