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於
幸福的漢子,很快就追上了裴七里和他的兩萬大軍,至於他的妻,裴七里說了,還在前頭哩。
這真是一個讓人想哭、又欲哭無淚的消息。
代王想了想,如今的狀態是人疲馬疲,裴金玉也不像人家的小媳婦那樣是溫和體貼的。
他追上了她,萬一一言不合,沒準兒她還會拿連弩沖他「嗖嗖」地放幾支冷箭,他還得有體力翻騰跳躍,不至於死傷在她的冷箭之下。
遂還是暫時留在裴七里的軍中吃一頓、睡片刻,補充體力,也好緩解一下急躁的心情。
一叢叢的篝火旁,圍著的是三三几几的士兵,因著不停行走了一天,各有各的痛苦表情。
越是逆境越是可以顯現出一個人的修養和心性,極度疲憊、煩惱中,還能保持鎮定的,一定優於那些從一開始就呼天搶地的。
代王鎮定的就連裴七里也沒有看出他的異樣,說了句:「我去給你端點了兒吃的。」
一轉身,不過是走過三叢篝火再轉回來的距離,代王已經坐在那裡睡著了。
那睡姿,哦不,是那坐姿,*的一比。
裴七里默默無語,給代王收拾了些肉乾大餅之類的,還有譚中秀將將研製出來的防身神器。至於它是個什麼原理,就沒人用過誰知道呢。
反正長公主那裡也有一份哩。
七里是想著,兩人手裡的資源一樣,哪怕是受虐不至於是被完虐就行。
代王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的時候,連四更都還不到哩。看了看裴七里給他準備的包裹,問了一句:「和長公主約定的攻城信號是什麼樣的?」
「就是從長公主府中帶來的煙火,燃放的時候有裴家的專有標誌。」
代王點點頭,表示已知,這就辭別了兄弟,繼續踏上了追妻的路。
而差不多是同一時間,日夜無休的裴金玉一行,已經到了晉陽城外十里。
晉陽的情形,比預想中還要糟糕。就是裴金玉決定暫時歇腳的破敗土地廟裡,密密麻麻宿滿了人,這些人或是投親,或是想要北上的商旅,皆被攔在了晉陽城外。
只有一家例外,大包小包,拖兒帶女,卻不見絲毫的疲憊之態。再一聽口音,就是晉陽本地人哩。
裴金玉這就有意無意地向那家人打定晉陽城防的事情。
那家人姓賀,家主叫賀齊。妻子姓張,還有兩兒一女。大兒子叫榔頭,十五六歲,看起來確實有一把子力氣。二兒子叫鐵鎚,不比哥哥小多少,倒是比他哥要白上了幾許。女兒瞧著也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名字叫赤丹,長得也確實很好看,一笑起來真的像盛開的赤丹茶花那樣,耀眼又美麗。這就怪不得爹娘會特別的擔心。
他們不過是些平頭小百姓,知道的也不過是表面上的事情。
說的最多的是城中戒嚴,每條街上都有兵。且,那些兵都是無組織無紀律的,看見別人家的好東西,都要搶一搶,不管是金銀物件,還是人家好看的閨女。
他們家為何非要從晉陽逃跑的原因,就是因著隔壁鄰居唯一的閨女被搶了,過了一天一夜才被放回來。回到家裡,就跟爹娘說了一句話,「噗通」投了井。爹娘一看,一輩子都指望著這個閨女活的,閨女都沒了,二話不說也投了井。
隔壁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實在是太刺激神經了,嚇的他們一家老小全圍在一個屋裡,到了睡覺的時候,困的要死卻死活閉不上眼睛。
又一想城中越來越亂的情形,這就決定了出城。
花了不少的銀子托門路終於逃出生天,尼瑪,這又面臨了更大的問題,他們沒處可去啊。已經在破廟裡呆兩天了,就為了是向南還是向東,而拿不定主意。
裴金玉耐心地聽完了他們家的事情,本想勸他們不如去洛陽,可又一想沒準兒接下來洛陽也要大亂了,嘆了口氣。亂世里,手無寸鐵的百姓,走到哪裡都不會安全的。
救的了一個,救不了萬民。裴金玉心知,自己現在最要緊的是幹什麼。
她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也不知我們使使銀子能不能進城去?」
賀齊咂咂嘴道:「不好說哩,我們出城那天趙王新封了個城門校尉,姓祁。」
裴金玉又問:「你是如何得知的這件事情?」
賀齊嘆了口氣:「我見了哩,也多虧了他,若不然我們使了銀子,還得被城門的守衛再扒一層皮。」
「哦?你的意思那姓祁的校尉是個好人。」
「說不準哩,不過看面相倒是挺和善的。」
「他長什麼樣子,你可還能記清?」
賀齊想了一下道:「他左邊的下巴有一顆黑痣。」
裴金玉實在是很驚喜,只因這個校尉不是旁人,正是她二伯的好友祈沐風,也是慘死的祁福雙的親爹。
祈沐風原本就是她的突破口之一,為此她來前好生研究了他的性格。她覺得他既然能同她二伯成為好友,兩人肯定會有很多相同之處。
只要像她二伯,就好辦。唯一不可預料的,就是他媳婦是庄寧問的女兒,誰知道她是不是個對裴家恨之入骨的。
裴金玉謝過了賀齊,作為答謝,她送了賀赤丹一包譚中秀新做的防身神器,還有一把精巧可以貼身攜帶的匕首。
又休整了一會兒,告別了他們,向晉陽城門駛去。
到達城門的時候,天不過剛亮而已,城門邊已經圍滿了想進城的百姓。
城門才一打開,百姓們就一窩蜂地沖了上去,沖在最前的幾人被拿著長矛和大刀的守衛一腳踹了出去。
剛才還嘈雜不堪的人群,頓時安靜了下來,就聽為首的守衛道:「進城之前要接受檢查,若查出了誰是洛陽那邊來的探子,格殺勿論。」
百姓們排著隊接受檢查,搜包袱搜身那是必須的,只要不是本地或附近口音的,還要翻來覆去地問很多問題。譬如家是哪兒的?做何營生的?來晉陽城幹什麼的?問完了這些,為首的那人再大喝一句「你就是洛陽來的姦細」,作勢就要拉下去,長矛大刀等等兵器往胸前一頂……
因此嚇哭了幾個,還有兩個被嚇尿的。
一個時辰之後,終於輪到了裴金玉一行。
裴箏自然是不會讓這些人動裴金玉一根指頭的,這就與為首之人起了衝突,一群士兵將他們三人圍在了中間。
裴金玉淡定地道:「去告訴你們城門校尉祈沐風,有故人之子投奔,還請他務必收留呢。」
為首之人將她上下打量,然後哼笑一聲道:「祈沐風是誰,我怎麼不知道呢。」
裴金玉冷笑:「哦?原來你是個懷有不軌之心的。敢直呼校尉大人的名諱,還敢說不認識他是誰。估計你的好日子也過到頭了。」
若不是不願意鬧得太大,眼前這個試圖搜她身的人早已經人頭落地。
裴金玉的眸子里全是怒氣,直視著那人,直到他心虛不已。
那人對其他人耳語了一句,就慢慢地退到了城裡。
裴金玉知道他這是找人去了,至於找來的會是誰,誰也猜不到。
這是全憑運氣,要是來的不是祈沐風,萬一是見過她的熟人,那就得看譚中秀做的易容膏的效果怎麼樣了。
她現在的打扮就是個普通的世家公子,一張白凈的臉,因著易容膏的遮蓋,黑黃了不少,還特地在一邊臉上點了幾粒麻雀痣。
裴金玉的忐忑藏在了心裡,昂首挺胸直視城裡,面上則是一派鎮定,使得身後的嘉榮也稍稍安了心。
不多時,那人就迴轉了,身後還跟了一個穿著圓領袍的中年人。
裴金玉一眼就看見了他下巴上的那顆痣,還看見了那雙祁家人都有的卧蟬眼。
待那人一走近,裴金玉彎腰行禮,「給三叔請安,許久不見,甚是想念。自打三叔離開了洛陽城,我爹就將最愛的那隻鷹放了,說是讓它隨三叔遠行。」
養鷹?洛陽城裡,和他一起養鷹的就只有裴天恆那個混蛋了。
祈沐風上下左右將裴金玉打量了一遍,確認自己並沒有見過眼前這個少年。裴天恆的三個兒子,他可是都見過的。
他下意識道:「那隻鷹叫……」
「追風。」
追風的確就是裴天恆養的鷹,可「他」絕對不是裴天恆的兒子。
祈沐風鬧不清楚「他」是誰,一時間沒有反應。
裴金玉又笑著說了一句:「追風還是三叔給起的名字,我爹一開始叫它阿黑哩。」
連只有裴天恆和他才知道的小插曲都清楚,就是同裴天恆很親近的人才對。
難道是……
祈沐風又下意識看了看裴金玉,看見了她清亮無比的眼睛,陡一心驚,隨即哈哈笑道:「你看我都高興的不知所措了,快來快來,你三嬸知道你要來,特地預備好了活羊。就等你一到,咱們就開個全羊宴席。」
裴金玉莞爾一笑,心道,到底是羊入虎口,還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現在就下定論還為時過早哩。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應該就能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