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於
女人的偵查力,會在身份地位受到威脅的時候,全面性地爆發出來。
而這種威脅不一定實際發生,女人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預知能力,尤其是面對早已經出現裂痕的婚姻關係。
劉氏一向認為男人與女人的美好關係可以用兩個詞來形容,一個是日久生情,另一個則是「日」久生情。
當然,這兩個詞用來形容她和肖恩祿都是不合適的。
她與他,早在十幾年前就是日久生厭的典型。至於夫妻生活,自打生完了女兒,十幾年如一日的是零。
可是自打那個「高夫人」到了肖府,肖恩祿居然破天荒地留宿在她的房間里,要不是心虛,還能是什麼呢?
當時的劉氏就想,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她雖然不在乎肖恩祿,可不代表她願意做下堂妻。
這就讓人特別留意著「高夫人」的動向。
那「高夫人」的謹慎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她住在肖府後院里最偏僻的小竹林,很少會踏出竹林,更不要說出府去了。
可劉氏並不相信她真的不和外界聯繫,定下了三個班次,不分晝夜地注視著小竹林那邊的一舉一動。
如此注意了幾天,仍是不得要領。
那天,甘露非鬧著要吃府外叫賣的果子糕,劉氏讓心腹趙媽媽出去買。
趙媽媽回來后說碰見了「高夫人」帶來的老媽子也去買果子糕,看見她去的時候,還特地禮讓了一下。
趙媽媽說的重點是小竹林那邊的人不僅是個謹慎的,也懂得分寸,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而劉氏一聽,覺得重點不在那裡。
她當下就吩咐了前院里她的陪嫁李達,讓他瞧一瞧那賣果子糕的過幾天會不會還來這裡。若是小販還來,勢必要摸清他的落腳地。
誰知道,也沒等過幾天,那賣果子糕的小販第二天就又來了,緊接著第三天、第四天……幾乎天天都會來肖府門外轉一轉。
還有那「高夫人」也挺有意思的,每隔個一天,總要讓身邊的老媽子去買些果子糕。
劉氏的陪嫁李達也是個辦事謹慎的,用了三天的時間,徹底摸清楚了果子糕小販的落腳地。居然離國子學很近,就在國子學後頭的太和巷裡。
太和巷裡頭住的多半是國子學的年輕學生,一個小販住在那裡,實在是有夠突兀的。
劉氏認定了其中有貓膩,又叫人盯了幾天那宅子,後來發現,院子裡頭不止住著那小販,還有一對年老的夫妻帶著一個同甘露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外表看來那就是幸福的一家子,可是仔細觀察的話,發現不管是年輕的小販還是年老的夫妻,無不是對那個小男孩言聽計從的。
而如今,劉氏同裴金玉和裴天舒說的地方,也正是那裡。
劉氏道:「那小男孩八成就是「高夫人」的親孫子,那可是高家唯一的獨苗了。」
劉氏可能覺得自己立了大功,可裴金玉和裴天舒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什麼高家唯一的獨苗,不過只是「高夫人」而已。
裴天舒想了一下,很理智地下了命令。
他本來還想另叫一個人的,譬如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將領,可又生怕那人不是「高夫人」的對手。
他猶豫了又猶豫,還是決定讓代王帶人去圍了宅子。最好是和平拘捕,實在不行,非得動武的話,一定要減少損傷,不殃及旁人,還有一定要捉活的。
總之,婦孺是天生的弱者,哪怕她是一條毒蠍子,也最好不要發生什麼血腥的事情。
他們是男人,更是勝者,得注意風度不是。
裴金玉表示,要跟著去看看。
裴天舒眼睛一瞪道:「你就給我呆在這裡。」
好吧,又是皇帝又是親爹,她得聽話才行。
湊不成熱鬧的裴金玉又不準備在這裡看著她爹處理政事,她和代王一起出了殿門,不過是一個往外,一個繼續往裡。
裴金玉是要去後宮看看她娘和她弟弟們。
兩人要分開的時候,代王刻意頓住了腳步,道:「金玉,替我向皇後娘娘問安。」
裴金玉也下意識地停下了步伐,淡淡地「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代王沖她展顏一笑,大踏步地向著皇宮的大門而去。
裴金玉一怔,就這樣眼神放空地一直到瞧不見代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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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代王出了宮門,就即刻清點了五百人,浩浩蕩蕩地向著太和巷進發。
別說是藏匿著「高夫人」的宅子了,就連宅子所在的整個巷子也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切都很順利,幾乎是沒費吹灰之力,就攻破了宅院的大門,也見到了一直很神秘的「高夫人」。
她就坐在院中,且正對著門,就像是倨傲的公主,審視著進來的眾人。
看容貌,她和普通的婦人沒什麼兩樣,年輕的時候或許很美,如今卻只剩下了干|癟的軀|體和斑白的髮絲,唯有周身的氣度彰顯著她的特殊性。
代王記得聽誰說起過這個「高夫人」的出身並不好,此一觀,便已知這種說法有出入。
代王上前,正想同她說幾句話,卻見她冷笑了三聲,頭一偏,竟沒了氣息。
代王撓了撓頭,心道這都是什麼事啊。若是不知情的,越看他就越像是個欺凌婦孺的。
不管怎麼說,犯罪分子已經畏罪自殺,他也沒那個本事去和閻王搶人。
代王猜想,她是想一人身死,換幾人活命。雖說最主要的還是為了自己的孫子,但照樣可見她是個果敢且有情義的。
關於她的來歷,代王就更好奇了,倒是可以問一問這宅子里的其他人。
衛兵一共從這所宅子里搜出了五個大人和一個孩子。
孩子還正在熟睡,代王又不是真的來欺凌婦孺的,他先是命人將「高夫人」的屍體抬下去看守,又命大部分的衛兵退出宅院,只余了幾個近衛在身旁,這才開始問話。
那幾人可能是得了「高夫人」的囑託,有問必答,配合的很。
原來這個「高夫人」確實做過暗門的娼|妓,可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
她本姓衛,名衛琪,乃是玉王衛英的長女,算起來還是衛嫵的大姐。
玉王衛英,是衛嫵和衛單的庶出大伯。不過衛嫵壓根就沒見過這個大伯,早在衛嫵出生之前,玉王和衛嫵的爹爭皇位,結果被滅了滿門。那時,十二歲的衛琪逃出了那場浩劫,卻陷進了又一個人間地獄,被拐子拐到了暗門,最後成了娼|妓。
後來她迷住了高秉光,成為了他養在外室的女人,又給他生了兒子,這是那幾人不說,代王已經知道的事情。如今他更感興趣的是衛琪的手裡應該還有一份城邑圖,還有設計那地道的能工巧匠到底是誰。
可是這些不管代王怎麼問,那幾人都搖搖頭表示真的不知情。
代王命人繼續看守宅院,而他自己則帶了幾名近衛,往皇宮復命。
可是皇宮裡的裴天舒和裴金玉一直等到天黑,都不曾見到代王的身影。
裴天舒和裴金玉已經知道了「高夫人」身死,還有她居然姓衛的事情。
裴天舒的心情不表,裴金玉驚訝的很,同她爹道了一句:「好生安葬她可行?」
裴天舒道:「哪怕她再罪大惡極,人死燈滅,入土為安也是必須的。」
「那她的孫子……」
裴天舒理解他女兒為何會發此一問,他女兒是「原住民」,認為連坐才是應該的。她的心裡肯定還有疑慮,要知道斬草不除根,擔心等那孩子長大,肯定會為他的家人復仇之類的。
這就是不文明的地方了,現代社會沒聽說過老子犯罪伏誅了,兒子替老子報仇的。
高家父子和那衛琪,說的是造反,為的是己利,擾亂了社會風氣,破壞了社會治安。
犯罪就是犯罪,犯罪是不對的。哪怕犯罪的是你的至親,不說讓你大義滅親了,你得明白報仇是絕對不行的,三觀不正不行。
裴天舒覺得自己要改變這種認知是任重道遠的事情,改革勢在必行,但也不能著急。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
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將大宏改造成現代社會的局面,條件也根本不允許,他只能循序漸進地去做一些他能做的。
他嘆了口氣,擺擺手道:「沒關係,尋個妥善的人家養著就行。」
裴金玉點頭表示她爹的這個主意不錯,父女兩人四目相對,突然想起來了現在更應該關心的事情——說是進宮的代王,究竟去了哪裡?
真不是代王的純在感低,而是裴家父女太相信代王的能力了。況且,昨晚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今日的洛陽城還在警戒中,城裡頭到處都是巡邏的兵。所以,代王不會被人擄走。
誰知道他去了哪裡,又想幹什麼呢?
他是有前科的好嘛,裴金玉還沒忘記他裝昏迷的事情。
裴金玉悶哼一聲道:「腿長在他的身上,管他會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