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遺恨(1)
祝艷影冷冷一笑:「妍兒,你可知曉,同你想比,楊令儀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她剛一出生,我便將她送到了昆崙山。因為,只有你,才是我期待中的孩子。其他人對我來說,什麼都不是。」
這一刻,祝玉妍對祝艷影真的是徹底失望了,會是什麼樣的瘋狂才能到了這種喪心病狂的境地。
「那麼大尊呢?他怎會如此?」
「兄妹的血脈是最純凈的,雙、修之功必然事半功倍。如此,也是萬全之策罷了。」
「那麼我呢?」祝玉妍覺得自己已經完全不認識面前的這個陌生的女人了,「現在,我在你心中是不是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價值了?」
「怎會?」祝艷影詭異地看著祝玉妍,「你可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啊……」
祝玉妍只覺得遍體聲寒,身體伏在地上,不停發抖,如果,如果祝艷影所言俱屬實……那麼不負……如果他們真的……與背叛的心痛相比,祝玉妍此時更多的是心疼……她不相信這個事實,若是,不負真的太悲慘了……
祝艷影看見祝玉妍匍匐在地,不停顫抖,緩步上前,淡淡道:「我原本不知選定的那個女孩便是當初的那個孩子,發現時也曾有心阻攔。只是……誰讓你和邊不負要背叛我的。那麼,就被怪我出手了……」
祝艷影的話未說完,卻感到腹部一陣劇痛傳來,祝艷影愣著當場,抬頭時,卻看見原本匍匐在地的少女左手握著天魔斬,那鋒利的刀鋒中已經淌出鮮血,而她望著祝艷影的眼中有著恨意、痛苦和悲傷。祝艷影片刻后便回過神來,一掌揮出,而祝玉妍卻用極快的速度拔出天魔斬,閃身躲開,卻是快步掠身出地牢。
卻不知道,她在什麼時候,自己解開了被封住武功的穴道。
祝玉妍衝去地牢的時候,旦梅想也沒有想,對著她便劈出一掌,祝玉妍閃身躲開。天魔斬揮出,然就在剎那間,旦梅的動作似乎遲疑了一下,便是這一下,本來可以避開這一擊的旦梅左臂被祝玉妍划傷。祝玉妍感激地看了旦梅一眼,足尖一點,便要奪路而逃。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周遭的空氣似乎在剎那凝結,剎那間抽取了祝玉妍所有的內力,她手中的天魔斬掉落在地上,祝玉妍恐懼地回頭,便看見祝艷影如修羅女一般浴血出現。她腹、部猶自有鮮血淌出,每走一步,都在地上流下了血跡。但她一步步走到祝玉妍的面前,臉色蒼白而冰冷:「妍兒,我對你太失望了。既然要逃出去,又為何避開我的要害?但凡成大事者,如你這般心軟,終究是棋差一招。我對你最失望最遺憾的便是這一點。即便是如此,也不改你的本心么?可笑……我本不願如此對你……但你太讓我失望了。」
「失望?難道要讓我和你一樣成為一個魔鬼你才滿意么?」
「啪!」不等祝玉妍把話說完,一個巴掌狠狠扇在她的臉上,祝玉妍感到臉頰上傳來的**辣的痛,然而,更恐怖的是祝艷影的臉——似乎根本沒有了作為人的溫情。而祝玉妍只覺得頭暈目眩至極,最後的記憶,是祝艷影妖嬈美麗的笑……
……
……
這是祝玉妍曾經居住過的地方,旦梅的手按在她的手腕上,面色微微一變,那速度極快,她收回手,對著旁邊站著的祝艷影,道:「師傅,師妹的身子極為虛弱,內心反噬,真氣混亂。」
祝艷影點點頭,難怪,竟然自己強行突破了她封住的穴道,內力反噬,真氣紊亂。只是,此時,祝艷影當真是對祝玉妍失望到了極點,那孩子的確冷靜而聰明。當時,是將她都騙過去了,只是沒想到在受到那樣的刺激之下,她竟然藉助體內氣息的波動強行衝破穴道,面色卻是將她都騙過去了。
不過,真是可惜,依舊沒有做到決絕。如果幹脆地殺了她,不是更好么?雖然,即便祝玉妍真正下殺手,也不一定殺的了她。只是……真是可惜,如果換成令儀那個孩子,必然會做得到的吧。真是可惜,為何祝玉妍沒有令儀的性子呢?這種良善,莫不是繼承的是寧道奇!不對,寧道奇對她可從來不會心軟。祝艷影卻覺得可笑至極。
「師傅,您的傷?……」旦梅有些擔憂道。
祝艷影身上的鮮血已經凝固,面色因為失血太多有些蒼白,她揮了揮手:「無妨。」
言罷,祝艷影看見旦梅的表情有些猶豫,當下起疑:「梅兒……」
旦梅咬咬牙,突然跪了下來:「師傅,師妹她有了身孕,雖然尚不足一月,可是我……師傅,不如就成全……」
「哈哈哈!哈哈哈!太好了!……」突然,祝艷影頗為瘋狂地笑了起來,「今夜子時,月色最盛,是天魔音威力最盛之時。如今,妍兒虛弱,便是最佳時機。梅兒,子時你在此為本座護法!」
「師傅,您?」旦梅猛然抬起頭,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祝艷影冷冷笑了:「妍兒她必然不知自己懷有身孕,否則也不會那麼拚命了。本座要讓妍兒和邊不負,此生縱使相逢應不識。不,這樣多沒意思啊?如果,他日,邊不負發現曾經深愛的女孩,深深愛著另外一個男人,和其他男人生下了孩子,可是不負卻不知道這個孩子是他的,那是多麼有意思啊?是啊,連孩子的母親都不知,不負又怎會知道呢?……毀了本座的希望,本座也要毀掉你們的人生……我要讓你們後悔曾經背叛了本座!」
祝艷影甩袖離開。旦梅神色複雜地望著昏迷中的祝玉妍,記憶中永遠嫵媚嬌俏的師妹,陰癸派傾力呵護著的繼承人,如今,卻躺在那裡,宛如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氣息。旦梅嘆息一聲,道:「師妹,無論發生何事,請一定要堅持下去,活著便有希望……」
死去了才是真正的完結。
旦梅轉身走出,將門掩上,她雪白的衣衫拖著地上,說不出的寂寥。旦梅穿過桃花林,卻是來到了一處略顯蕭索的院子,門外僅有兩名弟子把手,那兩名女弟子見狀,立即行禮:「參見大師姐。」
旦梅點點頭,便推開院子的門走進去,那是一件極為雅緻的房間,旦梅走進去,輕輕搖動機關,一個地洞顯現出來。越走到裡面卻是越覺得寒冷,走到最裡面,卻是一張冰床,冰床之上靜靜沉睡著一個妙齡少女,面色蒼白,烏髮散了一床。她似乎已經死去,但是明明心臟在用極緩的速度跳動,曾經那樣明艷動人如明珠的少女如今在這陰冷之地獨自躺著。
旦梅跪倒在床側,身體靠在冰床之上,明明是那麼冷,但是旦梅絲毫感覺不到,她的臉上是從未出現過的脆弱和悲傷,聲音淡淡,一字一句卻如雪花般寂寞飄落:「釧兒,我總是夢見你告訴我你很冷。我知道的,即便你是昏迷中,也一定聽得見我說的話,就像我能感知你的內心一樣,你是我這個世上唯一剩下的親人了。
「釧兒,我有很多話對你說。師傅對我們姐妹倆恩同再造,我沒有辦法背叛她。可是,師傅如今卻是什麼都不在乎了。她打算用天魔音強行改變祝師妹的記憶,將她和不負師弟硬生生分開還不夠,現下卻是連人心都要控制了。
「她是師傅的親生女兒,然而在違背師傅命令的時候亦會遭受如此殘酷的懲罰。卻是比肉、體上的傷痛要重過千百倍。祝師妹和不負師弟真可憐。我知道師傅那麼多的秘密,或許有一天師傅也會……可是,無論如何,我們姐妹的命是師傅給的,師傅的恩便由我由命去報了。釧兒,你已經為陰癸派死了一次了,將來你若醒了,便不要再有任何負擔了。我們姐妹倆再也不欠師傅了。
「釧兒,他死的時候,我卻是想舍了這性命和他同去的。可是,我又如何忍心讓我的親妹妹一人在陰癸派承擔我本來可能承擔的使命。」
旦梅抬起頭,撕下一塊衣衫,咬住自己的手指,快速在上面用血書寫了幾行。疊好之後,細細地藏匿在了白溶釧的裡衣,卻是對著白溶釧的耳邊低語道:「釧兒,如今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或許,我在不久之後,就會……會去陪他了……對不起,姐姐再也不能照顧你了……」
頓了頓,旦梅又道:「師傅她性子太偏激太殘忍了,或許是愛之深,恨之切。我不應該告訴師傅祝師妹懷孕的事,只是我想著若是師傅知道她懷孕了,或許會念著骨肉親情上網開一面,只是沒想到……祝師妹和不負師弟是著實可憐。若有朝一日,你醒過來,而祝師妹又恢復了記憶,就將我寫的血書給她,告訴她真相……至少,也是一個安慰吧……」
旦梅言罷,卻也搖搖頭。心知這種希望極為渺小,旦梅自身擅長醫術,這幾年遍尋天下也沒能救星白溶釧,何況師傅天魔音已經練到出神入化,她動手封印篡改的記憶,當真還有機會蘇醒么?
只是,哪怕是渺小的希望,總歸是一個盼頭吧。這也是她這個作為大師姐的唯一能夠為他們做的事了。
旦梅起身,最後深深看了沉睡中的少女容顏,決絕轉身,再不回首。
或許,這是她們姐妹今生最後一次相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