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風雲涌動千重錦

「真相還未查清，就要殺了玉玲瓏，滅了仙緣派，這也是江湖名門的做派？」帶著三分嘲諷，七分肅殺，聲音不大，卻在嘈雜的環境中異常清晰。

眾人不由一怔，梵凈與容慧也不由得停了打鬥。

只見一道墨色身影從天而降，來人身材頎長，一襲墨色長袍，衣角輕卷，露出內里鎏金祥雲暗紋，墨發隨風，卻不見廬山真面目，只一張鎏金面具在朝陽下泛著光華。此刻逆光立在眾人面前，給人十足的壓迫與震懾，駭得眾人一時鴉雀無聲。

片刻，梵凈道「哪裡來的無知小輩，天宗山宗師在此，豈容你說三道四？」墨袍男子冷笑一聲，並未作答。

突然梵凈身後閃過一道黑色身影，形如鬼魅，一柄銀白匕首架在梵凈脖子上，事情發生在須臾間，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黑影道：「膽敢對我家主人不敬，不想活了！」聲音不大卻斬釘截鐵，讓人絲毫不懷疑下一秒鐘匕首就將刺入梵凈咽喉。

梵凈也算江湖中的高手了，被悄無聲息地架了匕首在脖子上，早已大驚失色，人群中不乏武藝高強者，皆對黑影的動作毫無知覺，亦驚得目瞪口呆。

墨袍男子這才再次開口道，「墨岩退下，眾位武林前輩面前，葉千錦確為江湖小輩。」

葉千錦，千機樓主人，難怪如此囂張！鳳輕舞心道。千機樓是近幾年才興起的門派，組織嚴密，行事詭秘，眼線遍布江湖，江湖中大到門派紛爭，小至內部矛盾都逃不過千機樓的密探。甚至幾十年前的不宣秘辛都在千機樓的掌握中。

千機樓樓主葉千錦更是高深莫測，江湖中見過他的人屈指可數，從沒有人見過他的真容，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裡來，沒有人知道他如何讓千機樓在武林中立足，並在短短几年內聲名鵲起，更沒有人知道千機樓參與江湖事務的目的何在。葉千錦身上的秘密太多，知道的秘密也太多，與千機樓一樣，無聲無息卻讓人無法忽視。隱形的不辯敵友的人，也許最危險，所以江湖人對對千機樓，對葉千錦都忌憚三分。

被稱作墨岩的黑影聽到退下的命令后，驀地消失，如同他出現時一樣，神不知鬼不覺。葉千錦的手下已經武功如此高絕，那他本人更是深不可測，這次他一改往日神秘做派，在仙峪山高調露面，而且對天宗山為首的各門派圍攻仙緣派的作法不以為然，讓眾人頗為意外。

梵凈心有餘悸，逞強辯道：「葉樓主，玉玲瓏劫鏢殺人血洗鎮遠鏢局此事證據確鑿，我們替天行道，走到哪裡都能說得出道理！」

葉千錦卻冷笑道：「是嗎？剛才鳳三少爺已經證實劫案不是玉玲瓏所為，唯一的證人翠兒也死了，沒有新的證據之前就要血染仙緣，這就是天宗山的慈悲？」梵凈一時語塞，旁邊眾人哪有再敢答話的。

不再理睬對面的烏合之眾，葉千錦回首問道：「鳳三少爺，聖女傷勢如何？」

鳳輕舞已然為玉玲瓏把了脈，剛才天禪為玉玲瓏輸的內力十分及時，已然護住了她的心脈，暫時性命無庾。見葉千錦明確站在她們這邊，顧不得深究是敵是友，急忙道：「玉姐姐需要立即救治。」

葉千錦立即俯下身，手搭在玉玲瓏手腕處，片刻，對輕舞說道：「勞煩輕舞少爺帶聖女去療傷！」

此刻，於兆康漸漸清醒過來，聽見要將玉玲瓏帶走，聲嘶力竭喊叫道：「不能放妖女走！她能滅了鎮遠鏢局，就能滅了你們各門各派，今日不除了她，武林不得安寧！」

葉千錦冷笑道：「那倒要試試了，今日玉玲瓏若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得陪葬！」此言一出，擲地有聲。葉千錦負手而立，睥睨眾生的氣勢讓所有人再不敢妄動。

輕舞暗想：從未聽過仙緣山與千機樓有交情，如今葉千錦不惜與眾人為敵要救玉玲瓏，恐怕也是玉姐姐的傾慕者吧！若如此，這個千機樓樓主有擔當，可比什麼勞什子少當家強多了。正想著，遠處幾匹快馬急急飛馳而至，為首一位通身月白的儒將，卻是陸晨風。

陸晨風立定下馬，抱拳道：「各位江湖的朋友，在下御前侍衛陸晨風，奉命查辦官銀被劫案。」

梵凈急道：「陸統領來的正好，快將玉玲瓏捉拿歸案！」

陸晨風環顧四周，見玉玲瓏倒在鳳輕舞懷中，已然不省人事，天禪宗師、顧少棠、於兆康皆身負重傷，只梵凈和尚和容慧二人對立著，劍拔弩張。一名墨袍男子御風獨立，散發著森森的殺氣。

陸晨風抱拳道：「千機樓葉樓主，久仰大名！」

葉千錦也沒回禮，只冷笑道：「陸晨風，你來的未免太遲了！」口氣雖不善，卻儼然收斂了殺氣。

輕舞見陸晨風終於來了，也暗自鬆了口氣。

原來，清晨得到仙緣被圍攻的消息時，輕舞第一時間給陸晨風發了暗號，然後才到山門處。本以為自己鳳凰山莊的名號可阻擋一時，堅持到陸晨風來沒有問題。沒想到情況瞬息萬變，如今玉姐姐受傷，還引來了葉千錦。話說這葉千錦連御前侍衛統領的面子都不賣，當真狂傲。

陸晨風沒計較葉千錦的桀驁，對眾人道：「我在查官銀劫案之時發現許多不合邏輯之處，玉玲瓏雖嫌疑重大卻也並非證據確鑿，我有諸多疑點要她一一解答，如今她重傷在身，必須緊急救治，方才不誤查案正事。」

梵凈見陸晨風來了，知道他處事必秉承公心，不能似葉千錦般蠻不講理，緊忙道：「陸大人，查官銀被劫之事是你官府的事情，報顧家被滅門之仇是江湖的事情，如今顧家之事可是證據確鑿，還請陸大人行個方便。」。

此言既出，立刻有人呼應道：「仙緣派太過囂張，殺人滅口在先，重傷宗師在後，讓這樣的門派逍遙法外，我等江湖名門正派必不答應。」

仙緣派女子立派，雖一向與世無爭，卻始終為江湖異數，單收留孤女子一件就明裡暗裡也得罪了不少門派。大家只是忌憚仙緣聖女武功高絕，還有鳳凰山莊這層關係，不敢造次。如今仙緣遭難，便牆倒眾人推，真是江湖險惡，人心叵測。

陸晨風道：「各位，顧家被滅門實屬不幸，如果未查清真相之前，再血染仙緣，是悲劇重演，到時候，你們每一個人身上都將背負不仁不義之名！」他沒想到還有人有異議，不覺語氣生硬了許多。

眾人仍有不忿，吵嚷著要為顧家血案討要說法。

鳳輕舞暗想：劫鏢、滅門、嫁禍，這個計謀一環扣一環，而且一石二鳥，滅了鎮遠鏢局的同時重創仙緣派，設計之初就毫無破綻。自己在劫案現場這件事可能是計劃唯一的疏漏之處。而單憑在劫案現場這件事，自己就必和整個事件脫不開關係，而今也只有自己站出來才能給整件事交待。如今玉姐姐身負重傷，不能再耽擱，既然陸晨風已經來了，餘下的事情就交由他處理吧！

遂抱起玉玲瓏，道：「眾位，我鳳輕舞以性命擔保，劫案與滅門都與玉玲瓏無關。陸大人無需為難，給我十日時間，我定查個水落石出！」言畢不再理會眾人，飛身上馬，有陸晨風這名御前侍衛統領在，還有葉千錦這尊黑面神，眾人說歸說，卻沒有人真的敢阻攔，眼睜睜看著鳳輕舞絕塵而去。

葉千錦見鳳輕舞二人已然走遠，一聲長笑，不理會眾人各樣神色，縱身消失在眾人面前。

這邊陸晨風救治天禪等人兼安撫眾人不提，那邊鳳輕舞與玉玲瓏賓士在官道上。

忽聞背後馬蹄聲驟起，一道冷冽聲音撞入鳳輕舞耳朵，是葉千錦用的內力傳音入耳：「鳳輕舞，你要帶她去哪？」

鳳輕舞心下著急，又承剛才葉千錦幫忙的情，便用同樣的方式回答：「回鳳凰山莊，讓我姐姐診治。」說話間葉千錦已經與鳳輕舞并行，看了一眼鳳輕舞笑道：「此刻皇上在山莊，你帶個疑犯回去不妥吧！」鳳輕舞一心只想趕緊讓鳳傾城醫治玉玲瓏，卻沒想到這層，被葉千錦給問住了。

葉千錦輕笑道：「我在前方有一所別院，偏僻幽靜，適合養傷。」

鳳輕舞暗自思量：千機樓參與江湖事務，一向無利不起早，如今葉千錦如此殷勤，怕是另有所圖。

葉千錦見鳳輕舞沒理會，繼續道：「我沒有惡意，若是有所圖謀，莫說你帶著受傷的玉玲瓏，就是她沒受傷，你們也不見得是我的對手。」

鳳輕舞聞言斜睨了一眼葉千錦，只見他將坐騎速度控制得恰到好處，與自己并行在狹窄的盤山道上，卻是靠近懸崖的一側，此刻馬速極快，地形複雜，不勝險要，他人卻在馬上氣定神閑，絲毫不顯窘迫之態。鳳輕舞早知千機樓樓主武功深不可測，為人亦正亦邪，如今近在咫尺，不禁提高警惕，全身繃緊起來。

葉千錦見狀正色道：「江湖人皆道鳳三少爺武藝高強，肆意洒脫，何須如此小心翼翼？此刻情勢非常，你就算是不信任我也要為玉姑娘的傷勢考慮。」鳳輕舞心想，如今權宜之計是先將玉姐姐安頓下來，其他再做計較。於是道：「請葉樓主前面帶路！」

葉千錦長笑一聲，縱馬先行，鳳輕舞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