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蘭心慧質始相識

轉眼便到端午佳節。按照習俗，桐江上要舉辦龍舟爭渡慶祝端陽節。

今年，由於御駕親臨，聲勢格外浩大。

選拔賽早在五月初一便已開賽，到了初五，二十餘支隊伍經過初賽複賽，有六支隊伍進入決賽，分別是桐江郡下屬縣的四支隊伍，另有御前侍衛隊伍和鳳凰山莊兩支隊伍。

五月初五，桐江沿岸人山人海，帝后二人按照習俗艾草沐浴之後登上高台。

遠遠的只見六條三丈多長一米寬的龍舟，停在江中，每條龍船上各有十八人，一人在龍頭擂鼓指揮，一人在船尾掌舵，中間十六人，分列龍舟兩側。

六支隊伍早已蓄勢待發，平帝親自擊響了開賽的太平鼓，龍舟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六條龍舟爭先恐後，象六條鮫龍爭奪東海明珠。

過了江中游，只見一條紅色的龍舟劈波斬浪、奮勇當先，只見龍頭處擂鼓的少年一襲紅衣，潑墨般的黑髮隨風飛揚，不是輕舞還能是誰？

只見她振臂擊鼓，鏗鏘有力，隊員們跟著鼓點的節奏，揮舞著船漿，喊著整齊雄壯號子，「一二、一二、一二……」飛快向終點衝去。

明黃色的龍舟緊隨其後，為首擂鼓的正是陸晨風。陸晨風奉皇命帶領御前侍衛組隊代表皇家參加比賽。

北方人本不擅長賽龍舟，但是以御前侍衛的身手加上陸晨風的嚴格訓練，此時也將沒有功夫底子的其他龍舟隊甩在後面，與鳳凰山莊的龍舟僅有半丈距離。

陸晨風見對手是鳳輕舞，不禁暗暗苦笑，更加賣力擂鼓，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兩岸人聲鼎沸，助威聲、吶喊聲、歡呼聲此起彼伏，都在關注紅黃兩支龍舟到底誰能斬獲冠軍。高台上帝后二人亦全神貫注，期待最後的結果。

臨近終點，黃色龍舟鼓聲愈疾，揮槳速度明顯加速，與紅色龍舟的距離不斷縮短，直到齊頭並進，紅色龍舟也不甘示弱，兩支龍舟交錯領先，上演激烈的冠軍爭奪戰，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最後，陸晨風帶領下的黃色龍舟以微弱的優勢率先通過終點，隨後鳳凰山莊的大紅龍舟亦到達。接著另外四支龍舟也先後到達，觀眾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帝后二人亦撫掌大笑，看台上眾官員皆跪拜高呼「萬歲」。

賽后，榮後設宴款待桐江郡的六品以上官員、世家子弟及家眷，以示天恩。行宮自然不如宮中規矩繁多，加之清晨的龍舟爭渡讓帝后二人心情頗好，大有與民同樂之勢。

宴會在鳳凰山莊的月亮湖畔舉辦，從中午一直延續到晚間。

這樣的宴會，是官員間相互結交的媒介，亦是為下一代尋覓良媳佳婿的好機會，特別是平帝的掌上明珠蘭心公主，更是讓一群世家子弟趨之若鶩。

官員們圍繞陪著平帝在觀景台飲酒議政，女眷們則在曲折游廊的各處玩賞湖景，華燈初上，映襯在微波粼粼的湖面，湖光山色，如花美眷。

鄢玉如帶著傾城、清韻陪在皇後身邊伺候，時不時招待往來的夫人、小姐，以盡地主之誼。輕舞則始終在人群邊冷眼旁觀，時刻保持警醒。

忽然，一隻手在身後搭在她肩膀上。

輕舞皺了皺眉，手中暗器正要出手，忽聞：「五兒！」

輕舞回頭一看，陸晨風一襲月白，月光下更顯俊朗。

陸晨風道：「今日多謝你！」笑容溫暖，一如三年前。

輕舞有些驚詫，忽然想到應該是清晨賽龍舟的事，莞爾笑道：「謝我什麼！」

陸晨風沒回答，盯著輕舞如深潭般的鳳眸，半晌才說：「五兒，對不起，三年前，我是不得已才離開桐江，再回來尋你已全無音信。」

鳳輕舞笑道：「不用道歉，你我都有不得已，卻從未彼此虧欠。你永遠是我的陸哥哥。」眼底閃爍著如星的光芒。

「陸大人、鳳三少爺，好興緻！」說話間，只見一位華服男子緩步走來。男子一襲紫色錦袍，上面金絲線綉著暗色蟒紋花樣，伴以銀線在袍尾點上卷草攀花紋，頭上束著鎏金翡翠冠，無處不彰顯其高貴的身份。

然而，華貴服飾卻掩蓋不住消瘦的身材，蒼白的面色盡顯羸弱不足之態，只一雙美目卻透著清澈晶瑩的光華。

陸晨風連忙拱手施禮：「下官見過世子！」來人正是平南王世子宇文墨染，老平南王宇文軒馳的長孫，平帝最疼愛的侄子。

鳳輕舞見是平南王世子也連忙施禮。

宇文墨染輕聲道：「二位免禮。」

陸晨風問道：「世子夜間風高露重，你怎麼還沒回去休息？」

宇文墨寒道：「晨風，我正要回住處休息，見你們相談甚歡，便忍不住過來打攪。」聲音柔和乾淨，態度謙和低調，毫無恃寵而驕，盡顯儒雅高貴。

陸晨風忙道：「世子有所不知，我正在向鳳三少爺道謝，今日若非他高抬貴手，我怎能聖前領功！」。

鳳輕舞笑道：「陸大人言重，輕舞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都不必謙虛，依我看，你們全都功夫了得，是英雄惜英雄啊！」宇文墨染道，「鳳凰山莊有你二人坐鎮安防，聖駕一行安全無虞！」

晨風、輕舞二人忙道：「多謝世子謬讚，晨風定當竭力而為！」

「輕舞定當全力配合！」

三人正說著，一抹冰藍色的身影閃現在眼前，竟是一嬌小小的姑娘。

陸晨風忙施禮道：「下官見過蘭心公主！」

宇文墨染亦驚訝道：「蘭心，你怎麼獨自過來連個隨從都沒帶，皇叔父會擔心你的。」

少女特有的嬌憨之聲應道：「染哥哥，陸哥哥，那邊人太多了，悶得慌，我來透透氣。」

輕舞只在迎駕的儀式上見過這位公主，她身材嬌小，感覺整個人都躲在寬大的宮服中，只一雙大眼睛透著精靈。

自從蘭心住進鳳凰山莊，官員世家的子弟們沒少往山莊跑，只為博得蘭心的芳心，平步青雲。這樣的駕，輕舞都不知擋了多少。

今晚蘭心公主穿的是合身冰藍色的蝶戲水仙裙衫，梳著簡單的墮馬髻，只插一枚珠釵，鑲嵌著通透的藍寶石，在月光下愈發晶瑩，宛如空谷幽蘭。

此刻蘭心也看見了鳳輕舞，與染世子的儒雅和陸晨風的俊朗不同，這名少年一身紅衣短打，墨發隨風，容顏欺霜賽雪，一雙鳳眸似笑非笑，猶如盛放的海棠，明媚燦爛。

蘭心眨了眨大眼睛問道：「這位是？」

輕舞忙施禮道：「草民鳳輕舞，見過公主。」

蘭心微微驚訝道：「你是鳳輕舞？鳳三少爺？」又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接著道：「鳳輕舞，那邊人太多了，你陪我到清凈處走走。」

陸晨風登時頭大，自己好不容易尋個機會和輕舞說話，剛被染世子攪局又來了個蘭心公主，連忙說：「公主，如此不妥！」

蘭心狡黠地眨眨眼睛，道：「有何不妥？鳳三少爺武功高強，有他保護我，會有什麼不妥！」

鳳輕舞會意，拱手道：「公主，我們不能遠走。只在這附近我陪你略走走吧！陸大人若不放心，可同我們一起」。

蘭心綻開大大的笑容，道：「陸哥哥，你趕快送染哥哥回去吧，他受不了這風寒濕露。有輕舞陪著我，你們放心。」

陸晨風還要說什麼，宇文墨寒道：「是啊，晨風，我有些吃不消了，你陪我回去吧。鳳三少爺武功高強，有他保護蘭心你且放心。」

陸晨風無奈，看著鳳輕舞與蘭心二人沿游廊曲折向南。

輕舞問道：「公主為何不喜人多？」

蘭心一張小臉悵然道：「他們，都有別的心思。卻不是為我，而是為著父皇的權勢。」

輕舞見蘭心小小年紀說出這般無奈的言語，想來帝王家的子女也並非看起來那麼無憂憂慮，有些心疼，便玩笑道：「那你不擔心我也有別的心思？」

蘭心捂著嘴，吃吃地笑道：「鳳輕舞，我知道你的秘密。」

輕舞饒有興味地問道：「輕舞江湖中人，滿身秘密，不知道公主說的是哪樁？」

蘭心恢復了小女孩的本性，特意壓低了聲音：「哎呀，當然是你最大的秘密了，我知道你是女孩！」

鳳輕舞也壓低了聲音說：「啊，這個呀，行走江湖當然需要這樣的障眼法了！你怎麼知道的？」

蘭心接著道：「你父親向父皇稟告的時候我偷聽到的。」不自覺地拉起了輕舞的手搖晃起來，「你好了不起啊，和我差不多的年紀卻走南闖北的，我好羨慕啊，我想聽你說說江湖上的故事。」

輕舞對蘭心眨了眨眼睛，低聲道：「公主，我還是男裝，這樣可不合規矩。」

蘭心吐了吐舌頭，放了手，還是滿臉崇拜地看著輕舞，說：「別叫我公主了，叫我蘭心，我叫你輕舞，我想和你做朋友。」

這忽如其來的親近讓輕舞有點不適應，卻並不排斥，只笑著說：「蘭心，咱們來日方長。」

蘭心又咯咯地笑起來，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

***

端午夜宴之後，鳳家三少爺和蘭心公主過從甚密的消息不脛而走，追逐蘭心的世家子弟悵然若失，而傾心輕舞的少女則傷心欲絕。

北苑，臨風閣。

傾城、輕舞姐妹二人敘話。

鳳傾城道：「輕舞，你和蘭心公主的事情，現在傳的沸沸揚揚，就算皇上知道你本為紅妝，卻也不得不顧及皇家公主的清譽。」。

鳳輕舞道：「蘭心喜歡聽我說江湖的故事，我也喜歡她的性格。」

鳳傾城不禁感嘆：「確實，蘭心的個性真真兒惹人喜愛。在宮闈中長大，難得如此單純。只是這樣的單純對她卻未必是好事啊！」

鳳輕舞接著道：「她能看清很多事，卻不屑去鑽營算計，這才是我最欣賞她的地方。這樣的女子，應該有她的幸福，絕非周圍的這些別有用心的人。」

傾城正色道：「我也知道你和她一起是幫她擋著那些傾慕者，可是再傳播下去，皇上皇后怕也不能坐視不理。我看陸晨風的侍衛隊完全能勝任這裡的布防事宜，你不如趁早尋個事由離開山莊些日子，等平靜平靜再回來，對你和蘭心都好。」

鳳輕舞點點頭，「姐姐所言極是。正好三日前玉姐姐傳書說這批絹絲綉已經完成，那我就去天緣山吧。」

即吩咐外頭丫鬟打點行裝，小廝備馬，準備出行。

傾城後腳追了出去：「你個急性子！去和蘭心說一下，免得她擔心。」

鳳輕舞卻道：「勞煩姐姐向公主道個別吧！我這就出發了！」說話間，輕舞已旋風般出了臨風閣，直奔山莊門口。

「鳳三少爺，這麼急急的是去哪啊？」忽有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