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半臉面具人終於「大發慈悲」,給了被他束縛的人中三分之一的人一個痛快。

吸血的藤蔓嗅到了鮮血的味道,揮舞起來,加入饕餮盛宴。未幾,那幾具屍體就只剩了皮包骨頭。

剩下的人木然的看著同伴的屍骸,沒有悲傷沒有憤怒，就像是死去的不過是路人。

格斯的神思最近有些恍惚,常常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那种放空的感覺不太難受，卻讓人時不時有點滴的心慌。

他並非耐不住寂寞的人，幼時的遭遇，獨自修鍊時的熬打,讓他的承受力比同齡人要強大得多,但他從沒有這樣的感覺,無感除了視覺外似乎連聽覺和味覺都要失去了。人活著是因為有感知，不然就是行屍走肉，而他們，再這麼下去，不用多久就會變成活屍。

暗金色面具人一共來了三次，每次都趁半臉面具不在才會出現，然後就是鞭打他們，每次的對象都不同，卻很意外的從沒有碰過格斯一下。

只有在鞭打的時候，他們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看著同伴無聲哀嚎無能為力的掙扎，他們會感同身受的顫抖，會害怕什麼時候那條有倒鉤的鞭子會抽打到自己身上，帶起一片血肉。

夜晚的月亮很明亮，倒映著樹冠，將他們掩映在陰影下。

半臉面具人慢條斯理的烤著新鮮的魔獸肉，他所有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手中的腿骨上，連那麼清晰可聞的腳步聲都沒能打斷他品嘗美味的動作。

出現的人格斯認識，是地下城很久都沒露過面的暗夜精靈的一位長者，他借居在他家不遠的院子已經不知道多久了，格斯的父親小時候還能經常見到他出入那個院子，到了格斯懂事後，十年八年能見一次已經是運氣好到逆天了。

而今天，這麼個平常又不太平常的日子，這位俊美依舊的精靈穿著一身墨綠色的勁裝出現在月夜中。

「分我一點，多少年沒吃過這麼肥嫩的魔獸肉了，肚子好餓。」

俊美的精靈自來熟的坐到半臉面具的對面，對周圍綁在樹上的一圈人視而不見。

「自己動手。」

半臉面具捧著那根腿骨慢慢的吮吸，像是捧著天底下最美味的東西，吃得乾乾淨淨都捨不得放下光溜溜的骨頭。

暗夜精靈也不客氣，手中小匕首一揮，另一根腿子肉就送到了自個兒嘴邊，啃下去，滿嘴油。

吃飽喝足，收拾掉會引來蠢笨野獸的殘骸，兩人十分默契的開始交手。

沒有炫麗的魔法，沒有華麗的武技，一招一式都是要人命的直接。

格斯有些虛弱的靠著樹榦，乾涸的唇已經裂開了口子，沒有血絲溢出，只有隱隱的木然的疼痛。

他看著倆人交手，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想要對方的命，心裡卻一片詭異的平靜。

不知什麼時候，暗金色面具人站到了他的身邊，雙手抱胸斜靠在樹榦上，晶亮的眼注視著場中的交手，嘴裡卻凝聲成線的跟格斯叮囑。

「等那兩人分出勝負的時候，我會放開你，你記得往東走，那裡有一座廢棄的精靈古神廟，神廟的二樓是個傳送陣，去往那裡沒人知道。傳送陣是單向的，你出去后再找機會回家。」

格斯喉頭動了動，沒能發出聲音，那人像是知道他的疑惑，輕聲的呵呵笑了兩下，卻不肯給格斯解釋他的目的，只是說他以後就知道了。

格斯很想問他知道不知道佐恩的下落，卻又擔心自己這樣一問反而曝露了佐恩的存在。還沒等他糾結完，戰鬥中的半臉面具人和暗夜精靈已經開始準備最後的大招了。

格斯突然感覺手臂一松，帶著針刺一般的難受疼痛的手臂終於獲得了自由，在暗金色面具人的掩護下，他成功的沒有引起戰鬥中兩人的注意，隱入陰影中悄然離開了這裡。

在他離開不遠后，半臉面具人突然朝他離開的方向掃了一眼，目光掠過暗金色的人影，只是不悅的抿緊嘴唇，手下動作沒有絲毫遲疑的對著暗夜精靈而去。

暗夜精靈來這裡的目的之一就是解救佐恩跟格斯。

現在格斯得救了，佐恩卻不知下落，他不想跟半臉拼個兩敗俱傷便宜了圍觀的和隱藏的那些傢伙，加上還得趕緊去找尋城主和大長老最關心的佐恩，所以在抵擋了半臉的一次大招攻擊后，趁勢退出了戰圈，隱入格斯離開的另一個方向。

格斯不明白暗金色面具人為啥要救他，也知道在自己的身後還有尾隨的不明立場的尾巴，但他還是朝那人說的方向奔跑。他不蠢，既然對方敢這樣做，那就代表著無論他遵不遵循對方的話都只有聽話這一個選擇，既然如此，就沒必要反抗，得把力氣留著，用在最關鍵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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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尼爾在跟他叔叔請求離開時並不認為叔叔會答應，而事實讓他狠狠吃了一驚。

叔叔在知道他是跟著克里斯托弗一起去祖居地之後，很乾脆就同意了，不但同意，還特地為他找來最趁手的武器最合適的防具，並用一種吾家有子初長大的眼神叮囑他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回來。

直到離開叔叔的樹屋老半天了，丹尼爾都沒法相信這是真的。

克里斯托弗含著笑一直跟在丹尼爾身後看著他糾結，看著他頂著一張不敢相信的臉夢遊似的離開精靈住地。

到了晚上住進了小酒店后，丹尼爾還一副不實在的模樣，終於讓克里斯托弗忍不住拍了他腦袋一記：「瞧你這沒出息的樣子，讓別人看到了，還以為你是假扮成精靈的。」

「我去，精靈是能假扮的嗎？你拌個給我看看。」

丹尼爾揮手推開揉吧他頭髮的克里斯托弗的手，臉有些微紅，連耳朵尖都帶著淡淡的粉色。

對這個神棍他談不上有什麼好感，卻很感激他將自己帶離精靈住地。在那裡，他總是被其他精靈用異樣的眼神看待，雖然知道他們沒有惡意，但心裡總歸是不太舒服的。

「你知道格斯和佐恩在哪裡？你好像跟我說過這次會見到他們是不是？」

丹尼爾的性子還是有些急躁，但比起之前要穩重了很多，畢竟當時差點就沒了小命，回來后又被念叨了那麼久，就算二傻子也知道奮發了。

「沒有意外的話應該能看到他們，不過那地方太過詭異，他們倆的實力在同齡中不弱，但在那個地方還是不怎麼夠看，如果他們聰明的在外圍晃悠，我敢保證他們不會有事，你也會見到他們，但如果他們進入中心地帶就難說了。」

丹尼爾悶悶的嘆了口氣，撕著小麥麵包蘸著濃湯吃了幾口，才再度說話：「那個，佐恩應該不想再看到我了吧，我害他被人趕出了闞克拉城……」

克里斯托弗很難得的沉下了臉，眼帘垂下，沉默了一會兒：「這不是你的錯，放心，這個公道我會幫佐恩討回來，闞克拉城永遠不會對他關上城門。」

丹尼爾點點頭，三兩下將麵包塞進嘴裡，沒有了再吃點的心情，起身打算回房間休息。

「對了，莎莉兄妹會和我們一起進去，你心裡驚醒著點，暫時我還不能跟他們扯破臉，等進入了中央地帶，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丹尼爾對著克里斯托弗的眼睛看了好一會兒，點頭，掙脫他的手指，上了樓。

克里斯托弗一個人坐在原位，慢慢的舀起濃湯細細品嘗。

他和多利是多年的好友，只是兩人的立場不同，代表的利益集團也不同，之前還沒有衝突的時候他們能湊在一起吃吃喝喝玩耍作樂，而現在，大家心裡都明白，以前那種日子再不可能到來，這次是他們最後一次同行，等到了那裡，誰死誰活，只有主神才知道了。

他們所住的地方，離跟多利他們匯合的小鎮還有一天半的距離。

克里斯托弗在第二天啟程前收到了來自荒漠中心的消息。

「丹尼爾，我們得加快速度，格斯被人俘虜了，佐恩跟格斯在之前就失散了，去救援格斯的人也下落不明。」

「怎麼會這樣？」

丹尼爾的臉色有些發白。對於格斯的實力，他比克里斯托弗更加清楚，能這麼輕鬆就俘虜了他，那可憐的佐恩更不知道會怎樣了，單身一人的他說不定會被實力強大的魔獸給啊嗚了。

在丹尼爾的心中，佐恩的形象永遠都是那個沉默的只喜歡研究修理魔法陣的內向少年，戰鬥什麼的，壓根兒沒法和佐恩聯繫到一塊兒。

在他們收到消息的同時，等待在另一座稍微大些的小鎮上的多利兄妹也收到了這個消息。

莎莉笑得很開心，當初在闞克拉城沒能欺辱到佐恩，這讓她連續很多天都睡不香，現在可好了，那個該死的白痴平民一定會被魔獸吃掉的！

說起來，連多利都不明白自己妹妹怎麼會那麼恨那個內向的小平民，照說的話，不是應該恨那個叫丹尼爾的精靈嗎？

在出發的時候，莎莉知道克里斯托弗去接丹尼爾的消息后，可是砸了整整一間屋子，還活生生打死了兩個女奴，他那時候還以為莎莉會不顧一切的去阻攔克里斯托弗，但後來的發展卻讓他摸不著頭腦，妹妹竟然很聽話的在這裡安靜的等待著克里斯托弗和丹尼爾的到來，這完全不像是她的表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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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綠色繭子在向透明的方向發展，溢出的白色光點越來越多，到了最後，繭子突然炸開，化為濃厚的白色氣霧，將中間的人體掩映起來。

等到白霧散去，露出裡面睡著的人的真容，那些貪吃的動植物都愣了。

佐恩的衣服已經被炸成碎片散落一地，他的身上，精美的花紋從頭覆蓋到腳，每一處都精緻得像是神的傑作。

他睜開的雙眼還是那麼深邃的黑，像是無垠的太空，裡面星星點點，使人迷醉。

躺在地上，他伸了個懶腰，一陣噼里啪啦響起，僵硬的骨頭活動開來，全身的毛孔舒爽的張開，擠出體內最後一點雜質。

這身皮膚要擱女人身上，那叫完美，擱男人身上，那叫欲哭無淚。

對著深潭水面，佐恩面無表情的眨巴眼睛，研究了小半天，才嘆口氣，直起身。

一念動過，身上的花紋隱入了皮膚下。

他該高興的，那個空間終於跟自己完全契合了，裡面的能量改造了他的身體，也承認了他主人的身份。

只是有所得就有所失，今後，他的責任重大到想痛哭一場的地步。

從空間里掏出一套早先預備的衣服，結束了果奔的現狀。而後，佐恩來到山谷深處的一處絕壁前，運氣，踢腿。

轟隆隆的聲音響過，山石崩裂，露出一個黝黑的洞口。

讓人驚奇的是，裡面竟然是中空的，從上往下，有一個不知道深度幾何的通道，而佐恩所在的位置，在這個通道的中間，上不能上，唯一的選擇只有下了。

佐恩猶豫都沒猶豫，直接縱身跳下去，下落的過程中，一道綠色的蛇狀氣體纏繞上了他的身體，憑空降低了他下降的速度。

失重的狀態沒有持續太久，他順利降落到一處平坦的地方。

這裡位於地下不知多深，是個帶有極濃烈的硫磺味道的洞穴，旁邊有好幾處岔路。

佐恩稍微休息了一下，二話不說的衝進某一處岔道，埋頭往前疾奔，曲折來回的跑了一陣，硫磺的味道熏得人快要昏厥了。

佐恩強忍著不適，目光銳利的掃過帶著輕煙的洞穴，最後對準了一塊黑漆漆的半人高的焦石。

狂轟濫炸之後，焦石裂開，露出裡面的銀白色金屬物體，佐恩連細看的功夫都沒有，手一伸，收了那東西，轉身就往迷宮似的岔道里跑。

在他離開后沒幾分鐘，一個全身被黑色罩袍罩住的高大男人找到了這裡，在看到已經碎裂一地的焦石后，那人怒氣沖沖的隨手扔了個魔法彈焦石上，讓碎裂成塊的石頭徹底粉碎成渣。

那人罩帽下的嘴呈青黑色，鼻尖微勾，聳了幾下后，順著佐恩留下的已經淡薄的氣息追進了岔道。

在他之後，又有幾波人找到這裡，可惜那些人在發現東西已經被人捷足先登后個個氣憤不已的隨意選擇了個岔道離開，但從頭到尾，沒有一個人走回頭路。

佐恩一直保持極快的速度奔跑，偌大的迷宮在他眼裡完全無用，很順利的，他找到了那個離開這裡的魔法陣。

等追在他身後的黑袍人到達魔法陣這裡時，正好看到佐恩的身影消失的瞬間。那人毫不猶豫的站了上去，跟著離開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