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0章 摧星

第2100章 摧星

踏入霧海的邊緣,白榆與他的隨從騎士停住了腳步。逐漸濃烈的淵塵拂面而至,噬滅著他們的生命元氣與靈覺。

「開始吧。」白榆看著前方,冷淡下令。

事已至此,已無退路。漠西風抓起那枚來自霧皇的淵石,微一咬牙,猛地捏碎。

一聲輕響,碎屑在他手間崩散,逸開些許稀薄的灰霧。

白榆微微皺眉,他面色平靜冷毅,實則靈覺早已釋放到最大。但隨著漠西風手中淵石的崩碎,他卻沒有感知到任何的靈魂氣息。

彷彿,那根本就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淵石。

(事實,也的確如此。)

漠西風卻已跪倒在地,用沉痛的聲音呼喊道:「玄漠界王漠西風,求見霧皇。」

他的聲音輻射向遠方,卻又被淵塵層層阻滯,直至完全消逝,卻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白榆斜目,看向了那散落在地的淵石碎屑,忽然一聲冷笑:「呵!玄漠界王,看來你是被耍了,那不過只是再尋常不過的淵石,沒有內蘊一絲一毫的靈魂訊息,又怎可能真的……」

他聲音未落,蒼穹陡暗,周圍更是響起連片的失聲驚吼。

白榆猛地轉頭看向前方,在他逐漸收凝,逐漸被映成灰色的瞳孔之中,他看到了一片翻滾涌動,直蔓天際的龐大灰霧。

灰霧在快速的向前蔓延、翻滾,離他們越來越近,逐漸佔據著他們幾乎所有的視野,吞噬著本就暗淡無幾的天地明光。

「……」白榆那

剛毅冷肅的神情在片片龜裂……這是他,一個高位深淵騎士從未見過的駭世奇景。

而讓他真正震驚,甚至近乎驚恐的是……

眼前的一幕,居然當真和那明明荒謬絕倫的傳聞……一模一樣!

霧……皇?

霧海之龐大,縱觀歷史也從無人能將其踏遍。而那枚明明毫無靈魂氣息的淵石,是如何讓他在這茫茫霧海中感應?他又是如何,在這短短數息之間便現身於前?

滾滾灰霧轉眼間已迫在眼前,一眼望去,足足覆沒了數百里的空間。那獨有的壓迫感,唯有可能是濃郁的淵塵,也徹底湮滅了未知者認為其「定是以灰暗煙霧做偽」的堅決認定。

細密的裂痕在白榆的瞳孔中快速炸開。他尚未見到霧皇,僅僅是這滾動的塵霧,便摧滅了他所有的篤定與傲然,以及固守一生的基本認知。

一雙灰色的眼瞳在淵霧之上緩緩睜開,屬於霧皇的聲音瀰漫天地:「漠西風,何事覲見本皇!」

漠西風全身發軟,顫聲回道:「非是小王故意打擾霧皇安眠,是……是凈土的騎士大人有事要面見霧皇。」

短短几言,他幾乎已是耗盡所有意志。兩邊,都是他招惹不起的恐怖存在,他被迫夾於中間,只感膽碎魂裂。

「……」白榆卻是沒有立刻說話,眼波中的顫盪久久無法休止。

「凈土?呵呵呵……」這兩個在深淵之世最至高無上,最神聖的字眼,於霧皇口中卻是帶

著帶著任誰都能辨識出的輕蔑:「那分明是此世最腌臢骯髒之地,卻敢自稱為凈土,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這駭世之言震驚了所有臨近的玄者,更狠狠刺動了深淵騎士的心魂,讓他心間的驚疑瞬間化作無盡的憤怒。因為這是對凈土的觸犯,是對他信仰的褻瀆!

「住口!」

白榆一聲爆喝,他手中白芒一閃,一把蒼白色的長劍已握於掌心,劍身冰芒繚繞,直指淵霧上的灰瞳:「淵皇之下,無人配以『皇』為名!你自稱霧皇,已是冒犯之罪!言污凈土,更是萬死亦不可抵的死罪!」

「現出你的真身!無論你是何等存在,凈土製裁已至,此世將再無你容身之地!乖乖伏罪,淵皇聖心仁慈,縱不可赦之罪,亦有可能予以恩賜!」

深淵騎士的威壓足以讓萬靈俯首,但在滾滾覆沒數百里的淵霧之下,卻是孱弱的近乎卑憐。那雙灰色的眼瞳出現了些微的扭曲,隨之,霧皇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若無本皇,何來生地!若無本皇,何來凈土!」

「如今,竟倒反天罡,反要制裁本皇!可悲!可笑!哈哈哈哈!」

他的聲音字字輕蔑,字字嘲諷。

若無本皇,何來生地,若無本皇,何來凈土……白榆眉頭大皺,這無疑,是他這輩子聽過的最荒謬絕倫的言語。

所有遠觀玄者也都是面面相覷,皆感莫名其妙。

漠西風微微抬頭,他想起了數日前,霧

皇給予他恩賜時喊出的那句「這整個深淵之世,皆是本皇所救,你們又何曾報答,如何報答」……與方才所說,何其相近。

「真是一派胡言!」白榆心中暴怒,但深淵騎士的自持不容許他說出太過骯髒的言語:「瘋語至此,已無多言必要!」

「待我撕開你的真顏,降下凈土的制裁!」

霧皇發出憐憫之言:「骯髒之地的卑憐騎士,也配在本皇面前造次!」

錚!

蒼白之劍寒光驟耀,發出刺耳的錚鳴,驟降的寒氣將漠西風遠遠逼退。白榆不再多言,身上玄光繚繞,身軀與白劍化作一道讓人不敢直視的刺目冰芒,直掠前方的龐大淵霧。

而就在這時,白榆的身軀驟沉,就連劍上的冰芒也一瞬消逝。天地忽然一片詭異的死寂,所有的聲音都完全消弭。

白榆心中劇震……這個氣息……難道……

在無數駭然的瞳孔中,遙遠的高空之上,一道星辰直墜而下,帶著讓所有人完全屏息,將天地間所有聲音都完全封結的恐怖威壓。

星辰之中,分明是一個人的身影。他一身銀甲,目若耀星,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環繞著絢麗而奇異的星陣,驅開層層淵霧,直抓淵霧中那雙灰色的眼瞳。

統……領!?

那股熟悉的威壓罩下的剎那,白榆已是迅速收力,轉攻為守,死死護住自身,同時對他的隨從騎士大吼道:「快退!」

環繞著星陣的手掌陷入淵霧,瞬間化

作一個千丈之巨的巨大掌影,那一瞬爆發的恐怖之力,將霧皇的所在的空間無情湮滅。

轟————

百里大地,崩開無數星痕。更有萬道星光倒射而起,直穿蒼穹。

「哇啊啊啊啊啊——」

暴烈的星光中響起著無數的慘叫之音,那些臨近的玄者如遭颶風席捲,全部被遠遠的轟飛而去,修為較弱之人更是瞬間重創。

他們在風暴中艱難停住身勢時,視線中的星辰之芒依舊灼目到不可直視。

「那個星陣……難道是……」

「深淵騎士三十六統領之一,尉遲南星!」

「尉遲南星」這個名字一出,震撼的所有人近乎暈眩。

深淵騎士,在世人眼中已是無盡尊貴的存在,因為他們是凈土的維序之劍和制裁之刃。

而深淵騎士中有著三十六個特殊存在,被稱作三十六統領。他們極少現於人前,因為他們從不需要親自去維序與制裁,而是各自統領一眾深淵騎士,超然於普通的深淵騎士之上。在凈土的地位,僅次於淵皇與四大神官。

據說,深淵騎士的三十六統領,皆為神極境修為。

即使拋開騎士統領這個身份,單單「神極境」三個字,他們也無疑是世人眼中僅次於無上真神的次級神話。

如今,這般傳說中的存在竟現身於此,親手制裁這個正在深淵掀起詭異波瀾的霧皇。

「尉遲南星,傳說中的『南淵帝星』!今日不僅見到了霧皇,竟還親眼目睹了此等

人物的神極天威!」一個玄者激動到聲音顫抖。

「嘶……這般威勢,簡直不敢想象。那霧皇……該不會已經被撕裂了吧?」

「所以,霧皇究竟是真是假?是人以某種詭秘之法所偽?還是……當真像某些傳說中一般是霧海的淵塵所化?」

白榆沒有被震遠,他浮立於霧海邊緣,抬眸看向前方,嘴角微微咧起:「果然,你還是親自來了。」

神極之力的威勢何其恐怖,但一眾玄者卻無人離開,即使是哪些重傷之人也硬挺著遠觀。他們都想看看,這霧皇的真身,究竟是何許人物,或何許存在。

星光貫穿著淵霧,那雙屬於霧皇的灰瞳已然消失。

但,他們等到的卻不是被尉遲南星控於指間的霧皇,而是一聲……沉悶的痛吟。

白榆的臉色驀地變了。

因為這沉悶的痛吟之音,分明像是……尉遲南星?

轟!

轟!!

轟!!!

可怕的踏地之音,宛若地裂天崩。

星芒漸逝,淵霧卻依舊在翻滾。而一個巨大的影子,從淵霧中緩緩踏出。

這個巨影從淵霧中現身的剎那,一股恐怖絕倫到超脫認知,超脫意志承受極限的威壓籠罩而下,所有人如被萬岳壓身,他們的四肢、五臟六腑,乃至每一滴血液都被死死封結,唯有瞳孔和心魂在不受控制的劇烈顫抖。

始祖麟神!

它甩向前方的巨尾之中,纏縛著一個目眥盡裂的人類身影。

白榆瞬間面無人色,失聲嘶吼:「

統領!!」

龐大空間死寂無聲,一雙雙驚到幾欲炸裂的眼睛獃獃的看著前方……數息之前才如神天降,直襲霧皇,降下駭世之威的騎士統領,他沒有攜著霧皇的真身從淵霧中走出,反而被死死纏縛,本該天威無盡的面孔,儘是驚駭的慘白。

「始祖……麟神!」尉遲南星發出著切齒的低吟。

傳聞,霧皇的第一次現身,身邊伴隨著始祖麟神。傳說,始祖麟神是為霧皇所控馭。

這是他此生聽過的最可笑的笑話……哪怕之後關於霧皇的傳聞一次比一次荒謬,也不及「控馭始祖麟神」這個傳聞之萬一。

但此刻,身為深淵騎士統領者的他,竟被驚駭到近乎心膽碎裂……而比駭然更為可怕的,是認知的天翻地覆,甚至信念的崩塌……

始祖麟神,霧海深處最為可怕的淵獸之一。

玄獸一旦被淵蝕,無論生前何等的層面,都會徹底淪為只余毀滅本能的淵獸……怎可能被控馭,怎麼可能!!

而且,始祖麟神明明只會現身於霧海深處,再怎麼也不該出現於霧海邊緣……

方才他明明已感知許久,但直至他出手墜下神極天威,也絲毫未有感知到始祖麟神的存在。

是那太過濃郁的淵塵,讓他哪怕強至神極境的靈覺,也根本觸及不到淵霧中霧皇和始祖麟神的存在。

「呃呃……呵!!」

他雙目充血,口中爆喝,可怕到足以摧世的神極之力猛烈爆發。

天崩般

的力量轟鳴中,大地被震蕩到翻覆,白榆被狠狠震退,險些吐血。後方的一眾玄者更是混亂翻飛,死傷大片。

但,始祖麟神的巨尾卻絲毫沒有被震開,他的神極之力轟震於它的軀體,發出的,是金屬碰撞般的震耳錚鳴。

轟隆!

轟——

他拚命的掙扎,力量一次次的爆發。身側的麟甲現出著道道裂痕,但將他縛死的巨力卻自始至終未有哪怕一絲一毫的鬆弛,恐怖到讓他逐漸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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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邪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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