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陳燁
被嫡母以給嫡子下藥的陷害理由,陳燁和母親楊氏被趕出陳家大宅,來到陳家的一個莊子上居住。可是,嫡母莫氏並沒罷休,短銀缺食,甚至不惜買通奴僕欲毀母親清譽,無奈之下,母子二人悄悄搬離莊子,一路來到百色。
初來百色的時候,楊氏身上還有二三十兩銀子,然而,一場大病,就讓楊氏垮了身子,再加上哀莫大過於心死,楊氏的病花光了積蓄,母子倆不得不淪落為乞丐。
那一年,他九歲。
雖不是嫡子,但好歹也養尊處優,從錦衣華食淪為乞丐,早熟的陳燁心裡怨過恨過,但母親抱著他,一回回的說,別恨別怨,且看日後。於是,他除了沉默就是沉默,為了母親的病,甘願做一切。
做乞丐的日子一天天的過,楊氏的病也越來越重,終於有一天,她苟延殘喘,頭一回,對兒子提了要求,想吃一個熱騰騰的包子。
陳燁第一回做小偷,為了母親,他往那個包子攤伸出了手,拿到了兩個包子,可是,母親卻吃不到了,她死了。
父親的無情和不聞不問,母親逝去,他成了一個沒有人要的孤兒,甚至連安葬母親的銀子都沒有。
那一年,他十歲。
十歲,還是個能瘋能玩的年紀,母親的遺願是讓他永遠不再回那個家,他答應了,那樣吃人的地方,已經沒有了母親,沒有親人,回去,也沒有意思。
他將自己賣身給那給了他銀子安葬母親的包點攤子人家,那個同樣的孤兒寡母,只有一個女人帶著兩個女兒的家。
他竭力隱藏自己的身份,可是,那年紀不過長他幾歲,卻有洞悉一切的眼神的大姐姐,依舊能點出他的來歷不一般。
為了棲身,他願意忍受一切的冷落,比起無家可歸,這個只有三間屋子的舊房,起碼有瓦遮頭,最重要的是,那個像母親一樣溫和的女人,真的很像母親。
他成為這個家的一員,做能做的一切,學能學到的一切,寡言少語,他知道,那叫蘇柳的大姑娘,其實一直在防備他。
也是,一個連真實身份都不願意透露的人,誰又會願意真正的相信他?換了自己,也不相信吧?
可儘管如此,她仍接納了他,那叫蘇小的,少根筋的丫頭,更是將他當弟弟看待,他有時候,能看到她眼中的憐憫。
憐憫?呵呵,那是什麼東西?他不需要憐憫,更不需要什麼同情。
可是,他的心太冷了,也太孤獨了,陳氏和蘇小對他的好,她們給他帶來的溫暖,就像是冬天的一把火,讓他忍不住靠近,忍不住去吸取那暖意,近乎貪婪的。
日子久了,便是塊石頭都捂熱了,他的臉上漸漸的開始有了笑容,話也多了起來,尤其是和蘇小在一塊的時候,那姑娘天性的樂觀爽朗,深深的感染了他。
他開始真的把這個家當成自己的家,把蘇柳她們當成自己的家人,用心的去維護,去包容和守護,而有一天,蘇柳說讓陳氏收養他為義子。
義子,他有了堂堂正正的身份,跟在陳氏的戶籍上,他又可以喚娘了,哪怕不是親娘,可對他,卻視若親子。
他開始遵從蘇柳的意思重新上學堂,他知道,要想出入頭地,就要走科舉,所以,他比誰都要用功。
他知道有人看不慣他,也瞧不起他,諸如蘇柳的那個庶弟,不止一次挑釁他,給他難看,可這又如何?
再難看的他都看過了,在陳家,最讓人難以忍受的挑釁他都忍下來了,蘇金泉這樣的又算什麼?
可他萬不該拿蘇小她們說事,萬不該如此骯髒污穢,所以,他幹了一架,狠狠的。
如果從前母親是他的底下,那麼現在,蘇小他們就是他的底線,龍有龍鱗,誰動之,絕不善罷甘休!
他對陳氏孝順,對蘇柳恭敬敬畏,對蘇小,她明明比他大,可在他眼裡,卻像個小妹妹一般,性子暴,率真,單純。
蘇小這樣純真美好的人,不該讓不好的東西污了她。
陳燁從沒叫過蘇小為姐姐,為什麼?說不清,他不想叫,也叫不出來,所以一直喚她的名字。
在某個夏天午後,他回家拿書本,卻見蘇小在他的床上午睡,天氣炎熱,她只穿了一件du兜,光著兩膀子,因為睡姿,雪白的肚皮都露了出來,晃花了他的眼。
在往上看去,她胸前小小的兩股,那尖端凸qi,讓他的鼻血瞬間涌了出來,慌慌張張地就退了出來。
這是他的一個秘密,誰都不知道,而自那時候起,他就更無法視蘇小為姐,哪怕他年紀小,也不得不承認,她於他,是一個女人!
小小的情愫藏在心裡,寧大哥走了,家裡又只剩了他一個男人,他學著長大,學著成為這個家的頂樑柱,學著理事,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陳氏要改嫁了,他突然有些心慌,覺得自己身份尷尬,不知所措,甚至有些自卑。
他哪怕是義子,也是一個來路不明的義子,憑什麼,人家要真心當他是公子?
一直覺得她聰慧機敏的大姐,還是一如既往的眼利,一下子點出了自己的心事,更點出了他心中一直暗藏的秘密,他有些慌了,無端的生出一股子害怕來。
人一旦擁有了許多,就害怕失去,他並不是害怕失去擁有的榮華,而是怕失去那個人,那個率真的姑娘,要是知道自己的心思,會覺得他齷齪嗎?他們到底是名義上的姐弟啊!
蘇柳並沒有責怪他,這讓他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黯然,也不知在期待什麼,是期待把這事說穿?
而就在這時,他那個父親卻來找他了。
呵,過了這麼多年,他才來尋,讓他認祖歸宗,說什麼對不起他們母子,真是可笑,當初那個女人要弄死他們的時候,他又在哪呢?如今來尋,也不過是看他考中了童生,身後又有這樣的後台罷了!
他百般不願,可是,陳氏卻準備給蘇笑定親,這讓他不得不多想。
留下來,他們始終就是姐弟,將來若是他求,哪怕不是親姐弟,也逃不過人倫之說,而他回歸陳家的話,那就不同了,再說了,他也不甘心,母親所受的苦,那個女人,她不配如此逍遙。
權衡再三,又和蘇柳談過,他到底是選擇了陳家,哪怕那是吃人的地方,哪怕一路披荊斬棘,他也要往前走。
初回陳府,那個女人就發飆了,她唯一的嫡子因為當年被下藥而身子一直不好,見著健康又長得好得好得陳燁回府,怎麼會不瘋狂?
下藥一事,陳燁一直心有疑問,他的母親,那麼和善的一個人,又怎會做那等事?為還母親一個清白,他暗下決心要查清楚,他步步為營,小心鑽營,順著當年的蛛絲馬跡去查,三可越往深里調查,就越覺得心寒,因為所有的證據,都只指向一個人——陳華的親生母親,莫氏。
虎毒尚且不食子,為了除掉他們母子,竟然不惜葯倒自己的兒子,是太自信了嗎?所以才導致今日陳華的身子孱弱?真是報應。
在那個家,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就怕一個不注意就被毒死了,廚房送來的食物,不知便宜了多少野貓,也不知死了多少野貓。
他不敢鬆懈,擂台打完一個又一個,也不敢輕視敵人,如蘇柳所說的那樣,你一個小憩打盹,敵人的刀子就可能已經到了你跟前。
在那個家,他沒有人能幫忙,能靠的,不過是他所謂的父親罷了,為了保住自己的命,他不惜虛以為蛇,不惜借著寧廣和他們的關係說事,為的,就是讓他們忌憚。
幾年過去,他終於做到了,年僅十六的狀元,風光榮耀,將那個毒婦不惜葯倒自己嫡子而陷害母子的證據遞了上去,換來她去家廟的結局。
他中了狀元,陳父高興,又為了安撫他,要將他的亡母骨灰迎回來遷入祖墳,他拒絕了,漠然地道:「我娘,直到死都不願再讓我回來,她生病那段日子,說的最多的是,原來她一直看錯了,錯把無情郎當良人。」
陳父又尷尬又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兒子大了,有了功名,又有靠山後台,不容他作主了,便是親事,也不容他置喙,他自己就替自己定好了親事,不需他同意,他要作的,就是喝一杯茶罷了。
嫡子身弱,唯一光宗耀祖的庶子,卻和陳家離心,陳父焉能不悔?若是當年,他能再用心一點,結局是不是就不同了?
可惜,沒有如果,也沒有從頭再來!
「爺,該洞房了,新娘子等著了。」崔福輕扯了扯陳燁的袖子。
陳燁回過神來,露出一個笑容來,緩步走進新房。
新房內,那個一直純真美好的女子笑靨如花,一如他最初見她一樣,酒窩深深。
「小小。」他笑著伸出手去,將她抱進懷裡,心滿意足。
他成就功名,有妻如她,人生才將開始。
這一年,他十六,她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