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師徒交鋒
鎮南王府。
林苑中一片盛景,假山、小湖、林蔭小道、花圃……錯落有致地分佈在王府各處,湖中成片的蓮花交錯,毫不吝嗇地釋放著自己的光彩。蓮葉下,掩映著成群的鯉魚,時而幾尾躍出水面,與低飛的蜻蜓嬉戲。
一綠衣婢女將邪恨天與子寒領到東廂,推開一扇房門,福了福身子:「這位大人,王爺請您在此居住。」
「退下。」邪恨天此刻已經戴上了一張銀制面具,遮擋住了上半部分的容貌。
「是。」綠衣婢女應了一聲后垂手快步離開。
子寒定定地看著邪恨天臉上的面具,見邪恨天突兀地將視線投過來,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去:「多謝。」
子寒很清楚,他戴上面具是為了避免給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否則以邪恨天的傲氣,又豈會做這般似是藏頭縮尾的事。
邪恨天面具下的劍眉一挑:「本帝可是你師尊。」
在徒弟還沒有能力自保之前,也只能由他先護著。
負手跨進屋內,環視四周——一應傢具均是上好的紅木雕成,有序地佔據著各個角落,牆上掛著幾幅名家字畫,乍一看倒像是書香門第。
「師尊的毒……」
「無妨,」邪恨天一甩后袍坐在桌邊,右手習慣性地半靠在桌角,「壓制四五個月綽綽有餘。」
「需要我做什麼?」
邪恨天挑眉,唇角邊勾起一抹輕微的弧度:「怎麼?怕白認了本帝這個師尊嗎?」
子寒只是同樣挑眉,看著邪恨天微眯的眼眸,並不答話。
邪恨天輕笑一聲,也不繼續糾結於這個問題:「玄水護脈丹,你可聽過?」
「沒有。」
「玄水護脈丹,顧名思義,有著滋養經脈的奇效,」邪恨天緩緩道,「而服用過這種丹藥的人,經脈經過藥力的改造,會比常人更加堅韌。武功一旦到達某種境界,真氣便會充斥於全身經脈。此時便需要拓寬原本已經滿溢的經脈。人的經脈韌度有限,而玄水護脈丹則可以將這個限度增加兩倍以上。一旦服下此葯,經脈的修復能力也會加強不少。」
「這似乎和師尊的毒並無關係。」
子寒皺眉看著邪恨天——這種丹藥不管怎麼看都是給初學者服用的。
子寒可不想邪恨天直接幫她打好基礎然後扔一本武功秘籍過來就魂歸西天——紙上談兵又怎比得上邪帝的身經百戰?
「解藥當然有,可那地方現在已經不是本帝想去就去的了。」邪恨天談到此處並無異色,依舊是與人閑聊一般的雲淡風輕,若不是子寒看到邪恨天背在身後的手似乎在微微顫抖,她倒真以為邪恨天不在乎。
「你若是能在半年內達到本帝的七成功力,那地方也就不足為懼了。」
子寒沒有錯過邪恨天戲謔表情下眼底閃過的那絲黯淡——邪恨天的天資已然是非同一般,即便子寒真的比邪恨天還要妖孽,也絕無可能在半年之內達到邪恨天的七成功力。
解藥無望的情況下,邪恨天若想活命,必須要散去全部內力。
「白白浪費一身的內力未免可惜,」邪恨天勾唇一笑,「倒不如當作送給徒弟的見面禮。」
饒是以子寒的心性也不由地大吃一驚,雙眸微微睜大,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邪恨天,但不消片刻便平復了心中的驚訝,一雙黑瞳看著始終無波無瀾的邪恨天:「師尊捨得?」
即便是明知要得到解藥困難重重,也並非一絲希望也無——必要時刻甚至可以拋下一切的孤傲去耍一些邪恨天從來都不屑的計謀。子寒很清楚,邪恨天若是玩起陰謀詭計來,不會遜色於任何人。
但邪恨天這一決定分明就是自己斷了一切的後路,甘心做個廢人。
「別把本帝抬得太高了,」邪恨天卻是微微收斂了臉上的笑意,略微皺了皺眉,別開視線,「捨不得又能如何?與那群偽君子拚死一搏?若是一著不慎,我堂堂聖邪宗邪帝的威名豈不從此成了笑柄?」
他已經毀了「邪帝」自古以來的威名赫赫,不能再以「邪帝」這個身份死在那群虎視眈眈的偽君子手上。
邪恨天心下苦笑一聲——他怕是有史以來最不稱職的邪帝,識人不明不說,還被一幫烏合之眾逼到這步田地,若是他師傅踏出地宮,第一個要滅的恐怕是他而不是那些人。
為了保住「邪帝」的威名,甘願將賭注下在一個不知道會不會贏的賭局上也不願背水一戰么?
子寒雙目微眯,卻不開口——換做是她,寧願孤注一擲做最後一搏。
勝,則要將之前的屈辱千倍百倍地奉還;敗,即便是死,也要讓那些膽敢冒犯自己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
不過……
邪恨天如此決定,子寒倒也樂見其成——邪恨天的一身功力的確極具誘惑力,能夠走捷徑她也不想走彎路去一步一個腳印地修鍊。
這倒不是說子寒偷懶想要一步登天,而是既然邪恨天敢提出這樣的建議便肯定不會影響到她日後的修鍊——為自己報仇與培養下一代邪帝重新問鼎天下,邪恨天毫無疑問更在乎後者,否則他也不會甘願放棄那一成的機會。
所以,子寒雖然不認同邪恨天的觀點,但也根本沒有要說服他的意思。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邪恨天定定地看了子寒一會兒,突兀地笑開,「本帝的功力可不是你這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可以接受的。」
都是聰明人,不需要言語,邪恨天自然清楚子寒在打什麼算盤。
「我知道。」之所以和她提什麼玄水護脈丹不就是想要為他渡功力作準備嗎。
「即便是有玄水護脈丹在,」邪恨天挑眉,一直勾起的唇角隱隱帶上了一絲嗜血的殘酷,「你能活下來的幾率也不過是五成。」
剩下的五成幾率……便是落得個爆體而亡的下場。
子寒眉頭緊鎖,即便明知會有這樣的風險,但在邪恨天將話挑明之後,依舊是不由地面色凝重起來。
「你若是撐不過去,本帝便另尋一個徒弟,」似乎是為了故意刺激子寒,邪恨天輕輕闔上雙目一副懶散無所謂的表情,「天下之大,天賦比你好的可多了去。」
言下之意就是——別指望我會替你收屍。
聽出邪恨天言外之意的子寒嘴角不由地抽了抽——看不出來這個便宜師尊這麼小心眼。
說這些恐嚇的話分明就是在報復她剛才的算計。
自知理虧,子寒明智地換了個話題:「玄水護脈丹在何處?」
光聽效果就知道是罕有的靈丹妙藥,想得到怕是不容易。
邪恨天唇角微微勾起:「原本每任邪帝都有資格進入地宮,得到地宮中長老承認后便可自由進出。本帝記得,那裡似乎還有不下十顆的丹藥……」
子寒實在沒忍住一個白眼翻過去:「我還不想死。」
他之前就說什麼「收復聖邪宗」,要是她以下一任邪帝的身份跑過去絕對會死的很慘。
「那就只能從別處搶了,」邪恨天狀似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無上仙宮有五顆,虛迷雪域一顆,至尊銀城一顆,逍遙海閣一顆。」
「……」
雖然不清楚邪恨天報的那些勢力到底有多少的實力,但就憑聖邪宗也只有十顆左右來判斷,能擁有五顆的無上仙宮絕對不會遜色太多。其餘的勢力也絕非泛泛之輩。
這和她跑上聖邪宗暴露自己跟邪帝的師徒關係一樣,都是去找死。
似乎是覺得逗弄夠了,邪恨天才收斂了笑意:「這丹方本帝曾在帝經閣見過,其餘的材料都好說,只是那藥引『陰陽索生蓮』極為難尋。而藥王谷,恰好有一株,作為鎮谷之寶。」
「藥王谷……」
「一月後,藥王谷即將舉行谷主繼任大典。」
看清了子寒眸中的算計,邪恨天挑了挑眉,將最為關鍵的信息說了出來。
「不過,」在子寒露出一抹冷笑之後,邪恨天略有些慵懶的聲音再度打斷了子寒的思緒,「你若是還保持著這樣的身手,怕是連藥王谷都能讓你喪命。」
子寒暗地中「切」了一聲——她當然知道。
「此事暫且不提,」邪恨天也沒有繼續打擊子寒,只是換了副莫名的神色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難道沒有什麼想對本帝坦白的嗎?」
子寒雙目微眯,眸中寒光流轉,望了邪恨天半晌,才緩緩道:「我只能說,從前的御洛子寒,已經死了。」
邪恨天似乎並不意外,唇角緩緩勾起:「無妨,本帝認可的徒弟,只是你而已。」
一樣是預料之中的答案。
邪恨天無非是想要子寒老實交代她的真實身份——畢竟,沒有任何一家王公貴族的子弟會有如此濃重的殺氣,更不用說眼前的人還不到十歲。而子寒的一句話等於是變相承認了,她不是原本的御洛子寒。
但是……不是又如何?
邪恨天看中的始終是子寒的手段與潛力而不是她的身份——換句話來說,就運算元寒真是冒充鎮南王世子有所圖謀,又與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