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瓊芳、深淵火海

「晴兒！退下！」

九幽晴身形不動，兩隻似乎能吸人魂魄的大眼睛倔強地瞪著九幽眠的一張怒容。

這是她極少數的敢這樣對抗著她的恩人，今日不知是怎麼了兩人竟這樣僵持著。

九幽眠怒色不減，卻仍然看得出已是在極力壓抑。「晴兒，這事輪不到你插手，你馬上去步暖閣練功，不得多言！」

九幽晴卻仍然頂著一張臉，冷冷不動：「幽后，宮汐蝶和我都是從小被你所救，養育多年。為什麼要把她推入深淵？」

九幽眠看著她那張清婉的容色，本該是神光甜美溫暖的模樣此刻冰冷堅硬，衝撞著她。

她放低聲調，盡量柔暖些勸她：「晴兒，我知道你和汐蝶朝夕相處自成姐妹了。可是，這件事只能讓她去完成，如若她不去，我、你、墜兒，都有可能遭來麻煩。」

九幽晴嘴角撇了撇，淡淡地看著她又問：「若是需要絕色美人去結好，隨意找幾個搪塞即可，為何偏要宮汐蝶，幽后這麼做不怕勾謙回來知道后找你復仇么！」

「晴兒！」她一聲呼喊，似是奔潰。「這世上能有幾人能有絕美風姿，宮汐蝶有著第一美人的稱號，舍她其誰？」

「幽后！宮汐蝶與勾謙兩人能在一起本就是不幸之大幸，她身子骨不好卻還一直被幽后奔波，已是盡職盡責。晴兒求幽後放過宮汐蝶！……晴兒願代為受之！」

「你！」這最後一句話果然把九幽眠一腔慈意氣倒，說不出話來。

「你替她受之？你可知道你要做些什麼，曲意承歡，促膝耍樂……遭人猥褻！你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晴兒知道該做什麼，說出這話來自然也是明白其職責所在！請幽后成全，放過宮汐蝶！」她依然固執到底，絲毫不松。

九幽眠這麼多心思只是為了幫她逃過一劫，哪裡曉得自己百般護著的人竟然不通曉自己的良苦用心，還要與自己的意思悖逆著干，硬是要跳入那火海。

「九幽晴！我救你回來就是讓你忤逆我的么！倘若這樣，你明日起便滾出幽國！」

「晴兒不敢違抗，待完成任務自會滾出幽國！」

「你！」九幽眠氣滯，萬萬沒想到平時里寡言的她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反不反悔！」她心頭大痛，忍著問她。

九幽晴卻垂下眼瞼，淡漠堅毅地答她道：「九幽晴，得令必遵。」

九幽眠五味雜陳，心頭的苦楚、痛味麻痹一處，只無奈地擺手讓她離去。

她既然非入火海，既然非要替人受之，那便由了她！

也好，便讓她重蹈覆轍，重蹈她九幽眠的覆轍！

雲國。

「夜姑娘，麒麟少使請您過去一趟。」

「好，我知道了。這就去。」

女子對著銅鏡細細端量，尋思好久后終於伸手將一塊淚狀血玉寶石懸挂於額頭，又執來硃砂筆，點綴兩瓣，似花綻額。

仔細瞧瞧，她的容色只算的上是清秀淡雅，絕對不能堪比那些絕色美人，卻捎帶著一股子翩然亭立的孤傲之氣。

終於理好妝容，這才緩緩起身向屋外而去。

麒麟朔隻身立在一片蒼藍色花海中央，無人伺候在旁，她心頭一暖，輕輕提起衣裙向花海而去。靠近了幾分，正想再近些說話，卻聽到他冷漠的拒絕聲：「別走過來了。」

她一身特意為他而打扮的月光輕紗裙就這樣還沒入他的眼眸就被拒與千里之外。

麒麟朔轉過身來，終於正視了她一眼，卻又眉頭輕微一蹙，閃開目光。

「流鶯，邪兒就要回來了，你……」

夜流鶯卻上前幾步打斷了他的欲言又止。「主上，我從一開始就從未想過要有名分。」

她的直白顯得那麼決然堅硬，麒麟朔搖搖頭，對上她擔憂的雙眸道：「流鶯，我只想給邪兒一個完整的王宮，她註定是我這一生一世的王后，我的愛也註定只能給她。對於你……是我不願傷及的。」

「主上不要這樣講，一直以來都是夜流鶯愛慕主上，甘願成為公主替身，伺候主上。主上沒有任何過錯，流鶯心甘情願，一切無悔。」

麒麟朔難得向人展露一絲溫情，此刻朝她微微挽嘴一笑：「流鶯，你想去哪兒，我給你一筆錢，幾個任你差使的暗人，你可以游遍天下，盡情耍樂。」

夜流鶯卻身子猛然一抖，如風腰纏，面色頓時蒼白。「主上！夜流鶯不求其他，若公主回來，也不會與公主爭鋒相對，不會再影響主上與公主的聖寵，求主上不要趕流鶯走！流鶯不想離開這裡，主上在哪兒，流鶯便要在哪兒依存！」

麒麟朔不語，看其面色卻是一副已然下定決心送她離開的意思，夜流鶯阻攔不得，竟然直直在花海中跪倒了下去。「主上！流鶯願為奴為婢伺候公主與主上，流鶯願意！」

她這麼一個孤傲清冷的女人竟然在此刻卑微可憐地跪坐一團，瑟瑟發抖，害怕眼前的人離開自己，麒麟朔看得眼角一皺，平日里狠心跋扈的他竟然也狠不下心來。

許久之後，他終於漠然點頭答允道：「好，你留下吧。」

他轉身朝花海深處遠去，只留夜流鶯一人單薄在風中搖搖顫顫，淚落成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