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像個孩子
今夜無風，秋高氣爽。天空亦無雲聚，頓時明月當空，萬千星辰相伴，待頭抬，心生嘆，好一副凄凄夜月圖。
在這星辰於夜月的照耀下，這深夜的大地猶如鋪上了一層銀霜，人走在路上，即便無燈，也能清楚識得路途。
這是一塊山包，獨立於虞水的平原地勢，從山包上望去，底下是一望無盡的田野，伴著月光，顯得格外凄美。
只是夜景雖美，可夜色已深，人們都已入睡，況且此地又是郊外，離虞水城區過遠，所以是不會有人無端跑到這裡來的。
可事實卻並非如此，待仔細一看，那原本空曠的山包，此刻不正盤膝坐著兩個人嗎。
望著珍珠隨手變出一地材料，一大疊宣紙，還有許多根竹蔑，數碗燭油，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道不出名字的東西，小絕忽地瞪大了眼，接著他上下將珍珠打量了一番，可看了半天，他卻依然不清楚珍珠的身上怎能藏得下這麼多東西，於是小絕驚奇問道：「珍珠姐姐，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
「空間法器啊。」珍珠扶開衣袖，露出晶瑩的肌膚，指著手腕上一個頗為華麗的手鐲道：「小絕難道望了嗎，數天前我將乾坤谷五行陣法高手施照離打敗，隨便奪下了他的空間法器。」珍珠將手鐲取下，遞到小絕面前，道：「喏，便是這個手鐲。」
「空間法器，就是能獨立開闢出一片空間用於儲物的空間法器。」小絕大驚道，以前在師門的時候他也曾聽別人提起過空間法器之名。空間法器是為神修專屬之物，據說只有空間造詣極高的神修大神通才可製作，姑且不說其製作過程的繁瑣，竟是其製作材料便能讓人聞名止步，別說其他三大修真門派，僅是在乾坤谷這空間法器都是極其珍貴的存在。那是他還聽過翼長青感嘆：「如果我派多有幾個好點的空間法器就好了，那麼維修這些在戰鬥中遭到破壞的建築也不用那麼麻煩。」
當時小絕還不大懂，可直到看到那些巨大得嚇人的建築材料時他才明白翼長青所說的難處。因為即便是身懷法術的法修，搬運起這些東西也是一件麻煩的事。
小絕伸出手去，想要將手鐲拿過來細細觀看，可還未觸及手鐲，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又急急將手收回。
珍珠疑惑問道：「小絕，你怎麼了。」
小絕指了指手鐲，對這珍珠悄悄提醒道：「它……好珍貴的。」好小絕的樣子，彷彿生怕一旁有人聽到一般。
珍珠一見，頓時掩嘴嘻嘻笑了起來，隨後，只見珍珠臉色一正，可眼角依舊笑意不減，道：「送給你。」
「送……送給我。」小絕彷彿沒有聽清楚，對這珍珠確認道。
珍珠笑著點了點頭，小絕一見，卻沒有露出任何欣喜的表情，反而是急忙搖了搖頭，彷彿那手鐲是快燙手的山芋一般。
「怎麼，小絕不要嗎？」這下珍珠卻是有些疑惑了。
小絕偷偷看了那手鐲一眼，悄悄咽了咽舌頭，早在法玄的時候，他便已知道空間法器的珍貴，法玄上下，除了他的師父翼長青，他還不曾聽說有誰另外擁有一個空間法器，由此可知空間法器的珍貴。
可此時，珍珠卻要將她辛苦戰鬥而奪來的法器送給小絕，小絕卻一時接受不了。回想起眾人談及起空間法器時那渴望的眼神，還有數天前虞水郊外，眾法玄長輩面對空間法器時露出貪婪的目光，和那日珍珠和施照離戰鬥時的情景，小絕突然心生不妥，急忙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很肯定的道：「不要。」
珍珠看出小絕心有顧慮，便問道：「小絕是在擔心些什麼嗎？」
小絕想也不想便道：「沒有，是姐姐多慮了。」
「可是，這可是姐姐第一次送小絕禮物，如果小絕不要，姐姐會傷心的。」珍珠依然不肯放棄，彷彿送出手鐲的不是她而是小絕一般，如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已將手鐲搶過來緊緊抱入懷中。
「禮物？」小絕似乎被打動了，他對這珍珠好似提醒般的說道：「可是，它真的很珍貴誒。」
珍珠展顏一笑，一點也不覺得可惜的說道：「珍貴又如何，當初我奪下它的時候，本意便是想要將它送給你，只不過這手鐲中藏有一個威力極大地法陣，我需先將法陣消除，況且當時人數眾多，我才沒有將它送給你。而且……這手鐲在我手中也沒有任何用處。」
小絕急道：「可是，這手鐲我要來也沒有什麼用處啊！」
「怎麼會沒有用呢，」珍珠眨眨眼，輕輕笑道：「怎麼會沒用呢，小絕可以用它來裝些衣物，還有零嘴或者一些其他的什麼瑣碎之物，你怎能說他沒用呢。」
「額，這樣也行。」小絕一窒，卻再找不出什麼話來拒絕，沉思了一會，他突然靈光一閃，自認為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之計：「珍珠姐姐，你何不如將其交給師父，他好像也很需要這東西。」
不料珍珠聽了，卻是臉色一變，冷哼了一聲，怒道：「想都別想，讓我叫手鐲交給她，我還不如將其毀掉。」珍珠將手鐲遞上前，語氣好似在命令：「送給你便送給你，哪來那麼多廢話。」
小絕見著珍珠發怒，頓時心生惶恐，他不清楚為何他一提起翼長青珍珠便如此生氣，他只能伸手接下手鐲，低聲道：「珍珠姐姐，我接下便是了。」
珍珠依然怒氣不減，冷冷道「還有，你給我記住了，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是禮物，而且是第一件禮物，如若你敢將他弄丟，或者被別人搶去，那你就不要來見我。」
說完，珍珠便插著手，獨自坐在一旁，臉上依然不見笑容。而小絕只能無奈的將手鐲收入懷中，低頭看著鋪滿一地的材料，不知再想些什麼。
兩人就這樣靜靜坐著，各自沉溺於腦海的記憶與幻想。最後還是珍珠當先回醒過來，她看了小絕一眼，回想起此行目的，卻是頗感惱怒，明明是想給小絕留下一段快樂的回憶，可聽小絕一提起翼長青，她卻怎麼也壓不下心中的怒氣。即便是往日留在法玄，每日與翼長青相見她都能隱忍，可今日卻怎會這般反常。
珍珠嘆息了一聲，臉上強作笑意，坐到小絕身邊，伸手搭在小絕肩上，輕輕說道：「小絕，我們來做飛孔明燈吧。」
「孔明燈。」小絕忽地抬起頭來，臉上卻不見絲毫沮喪，茫然問道：「孔明燈是什麼？」
「剛才那些能夠飛到天上的燈籠啊。」珍珠舉頭望著天空，欣然說道。小絕也抬頭望去，只是此刻天空卻是茫茫一片，惟獨繁星遍布，卻不見得有什麼燈籠，想必那些燈籠早已飄到了萬里之上，在那無人能及的高空隨著稀薄的氣流化成了虛無。
小絕低下頭，望著一地的材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暖意，欣然說道：「珍珠姐姐，那孔明燈便是用這些東西作的嗎？」
「是啊，這孔明燈雖然製作容易，可其中卻隱含了許多大道理。」看出小絕對這東西很感興趣，珍珠一時來了興趣，笑道道：「相傳這孔明燈是為乾坤谷一位先人所作，雖然我派與乾坤谷是敵對一方，可即便是我派祖師，對此人的稱讚也是極高。」
「乾坤谷先人？」小絕一愣，頓時心生疑惑，問道：「那應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珍珠姐姐怎麼知道。」
「史料和傳說啊。我派藏書閣中便有一本人物傳記，凡是敵對門派出現的驚艷之才，我們都會將其記錄在上，而且記錄的時候不帶絲毫感**彩，皆是對其最公正的評價。」見小絕點了點頭，珍珠繼續說道：「相傳此人修為不高，可其智慧卻是驚才絕艷。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大到繁星變化，小到芝麻蒜皮，彷彿天下間所有的變化都匯入了他的腦海。」
小絕驚呼道：「這麼厲害。」
珍珠點頭道：「嗯，此人智慧之高，可謂是乾坤谷自古以來的第一大智慧。他的智慧流入凡間，更是為人們留下了無數魁寶。」說著說著，珍珠不知怎麼的卻是露出惋惜的面容，嘆道：「不過可惜，如此絕世奇才，最後竟是因為研究空間法則時失誤，而被帶進了虛無。」
珍珠身在法玄，理應不該有此感嘆，可望著她那發自內心的嘆息，小絕卻不能對此無動於衷，他的心裡同樣莫名生起一股對這位乾坤先人的惋惜之情：「可惜嗎？也許吧。」
「好了，不說這些了。」珍珠搖了搖頭，對這小絕說道：「那我們開始吧。」
小絕鬥志極高的將頭一點，應道：「嗯。」
……
明月高懸，繁星點綴，卻有燭火兩盞追隨而去。望天空，火是火，星是星。待燭火遠去，再望天空，卻不見火影，或亦漫天皆是。
「珍珠姐姐，你說我的願望會實現嗎？」
「會的，孔明燈承載著我們的願望飛向萬里高空，飛向無盡蒼穹，終有一天，它會抵達我們心的彼岸。」
「是嗎？」小絕喃喃低語：「姐姐，我好想你。」
珍珠看著小絕，輕聲安慰道：「小絕不要喪氣，你的願望會實現的。」珍珠在心中說道：因為，法玄藏書庫中的那本境修人物傳記，有你姐姐的名字。
……
是夜，寂靜無聲。
小絕低著頭，輕輕說道：「珍珠姐姐，謝謝你。」
「什麼？」珍珠愣了一下。
小絕臉上浮現出笑意：「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嗯，」珍珠婉顏一笑：「以後還有很多機會。」
「不用了。」
「為什麼？」
「因為……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真正像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