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肖陌一邊開車一邊注意著身邊的蘇澤,車子經過一棟醫院大樓時,蘇澤忽然說:「停車。」

肖陌沉默地停下車,蘇澤推開車門繞到車后,從後備箱中取出一挺m110,肖陌從後視鏡中目視蘇澤將瞄準鏡,支架一一帶上,裝進背包挎上肩,然後他走到駕駛窗前,對他說:「你們先走,我一會兒追上來。」

肖陌沒有多問,笑容有些勉強,卻依然以最明白彼此的好兄弟的口吻道:「好,你自己小心。」

肖陌一行離開后,蘇澤獨自一人來到醫院的天台,透過狙擊槍的瞄準鏡觀察著遠處。教堂就在視野的中央,不過鐘樓上已經看不見藍傲文的身影,他耐心等了許久,正有些不安,藍傲文從教堂大門走了出來,背上挎著黑色的長箱,上了停在教堂外的一輛摩托車。

蘇澤知道那箱子里是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

黑色重機繞過教堂,朝著樓戰車隊的方向筆直駛去。蘇澤將視線放到更遠處,他現在的位置離樓戰車隊目測有三公里的距離,教堂則相距兩公里左右,他細緻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和建築,最後起身,裝好狙擊槍離開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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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傲文在電視台大樓樓頂架好巴雷特,透過光學瞄準鏡觀察著停在一公裡外海濱大道上的樓戰的車隊。

天台上乾燥又安靜,一隻蜘蛛沿著衣袖爬上他的肩膀,在脖子上爬行著,最後又慢吞吞地從另一側肩膀離去,藍傲文始終一動不動地趴著,如潛伏的豹子。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樓戰的車隊里,下車修整的人不少,樓戰卻一直沒有露面。天氣並不是很熱,藍傲文的額頭卻沁出了一粒粒汗珠,瞄準鏡在車隊來往走動的人影間不停地轉換目標,但是依然不見樓戰的身影。風吹著他的捲髮,起先還在眼前亂晃,而後被細密的汗珠一絲絲黏在了額頭上,這讓他漸漸開始心浮氣躁,手從扳機上離開,飛快而不耐煩地脫掉了黑色的機車夾克。

又是十多分鐘一無所獲的等待,藍傲文隨手抓了身邊一瓶礦泉水,擰開蓋子沖著頭頂倒下,一頭捲髮頃刻被淋濕,他將濕發抄到額頭后,又重新俯卧下。水讓他平靜下來,水滴沿著飽滿的額頭滑進眼眶,凝在蜜色的睫毛上,藍傲文一眨不眨地盯著瞄準鏡,嘴唇翕動,無聲地自言自語著:不出來,就逼你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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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澤聽見「轟」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停下了腳步,他現在離電視台大樓還有直線五百米的距離,遠處一道衝天火光躥起,灰黑的濃煙托著一團火雲猛然升至高空。那個方向,他認得是樓戰車隊停駐的海濱大道。

黑衣的狙擊手緊繃下顎,繞過街道上散布的喪屍,加快腳步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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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台外,帶隊的男人使了個眼色,他朝搭檔比出手勢,三,二,一,門「砰」的一聲被撞開!明亮的光襲來,門后的人齊齊舉槍,卻發現天台邊只有一件黑色的機車夾克和一挺巴雷特。

帶隊的男人疑惑了片刻,小心踏出大門。天台上沒什麼障礙物,一覽無遺,不管怎麼看都是一片無害的空曠。他正有些納悶,額頭上忽然一涼,一滴水滴落在他眉心,直到這一刻他才猛然發現腳下並不屬於自己的長長影子,驚駭地回頭,只看見站在背後的高台上,逆著刺眼的太陽,一頭捲髮閃閃發亮的俊美青年,以及他手上的沙漠之鷹。

門外的三人始料未及地目睹了他們的隊長被沙漠之鷹轟出幾丈遠的殘暴畫面,紛紛隱蔽在門后,直到聽見對手跳下時靴子的落地聲。幾個人用眼神交流,默契地端槍衝出,以連發掃射門外的區域,彈殼叮叮噹噹落了一地,天台上騰起一片煙霧,然而硝煙散去后,依然不見藍傲文的身影,唯有一雙短靴歪在一片金燦燦的黃銅彈殼中。

塵埃落定,天台上一時變得無風無息,幾人看著那雙漆黑的獵裝短靴,神經高度緊張著,對方好像是一隻幽靈,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突然,一道影子從門外猝然閃出!幾人條件反射地又舉槍射擊,突擊步槍在連續的連射下終於發出「咔噠咔噠」的空膛聲,被射成蜂窩的機車夾克飄落在地,就在這時,藍傲文從上方一躍而下,他在半空輕巧地翻轉后落地,一刀擲向門外最近的人。

男子眉心插著刀向後栽倒,第三人還來不及更換彈匣,眨眼間手中的m16已被豹子樣衝上前的藍傲文卸下,藍傲文奪下武器,腰背一轉,抬腳便將人踹下樓梯扶欄,這邊人從樓梯扶欄跌下,那邊另一人已被藍傲文手中m16的槍口用力抵在牆上。

這人臉上還落著藍傲文方才旋身一踢時發梢甩下的水珠,那感覺如同掉落在心尖上的冷汗,他愣了一拍,才意識到槍里都沒有子彈,而唯一的彈匣就在自己手裡!男人正欲反抗,握彈匣的手還沒抬起,藍傲文便手腕一翻,那隻m16的槍管倏地揚起,兇狠地拍在男人側臉上!男人被拍懵,手裡還沒來得及更換的彈匣鬆開來,被藍傲文順勢接住插在自己的m16上,拉栓一槍了結了對手。

三分鐘后,小分隊的四人已無一生還,只剩下對講機在血泊中沙沙作響。藍傲文坐在樓梯台階上,彎腰系著短靴的鞋帶,頭髮上的水珠一顆顆落在地板上,聽見對講機那邊待命的第二小分隊在聯繫第一小隊無果后準備上樓。

藍傲文起身披上那件破了洞的機車夾克,撿了兩隻彈匣放進夾克的兜里,提槍下了樓。

在樓梯間與樓戰的人馬玩了一會兒躲貓貓,最終還是在十三樓的樓梯間遭遇了樓戰的人馬,子彈從下方呼嘯而來,藍傲文向後一閃避過密集的火力,貼牆衝出了安全樓道。

進入tps大樓內部,中央是一個巨大的天井,樓戰的人馬緊追不捨,藍傲文貓著身子繞到天井的另一側,一路上子彈如影隨形,他身後的天井玻璃不斷嘩啦啦崩碎,他閃身避在一根柱子后,從天井對面來的子彈很快將柱子兩側轟成了馬蜂窩,鋼筋混凝土的粉末炸開來。

第二小隊的人顯然比第一小隊聰明多了,四人中由兩人輪流射擊,保證火力壓制不會斷,另兩人則分頭從天井兩邊包抄過來。

對方沒有留下一絲讓人喘息的空間,藍傲文決定孤注一擲,正要閃出柱子背後,天井上方忽然傳來一聲截然不同的槍響。

那槍聲在密集的連射中顯得異常的精準,就像糾纏的亂線被一條筆直如刀鋒的直線截斷,像不和諧音符中明亮的號角。那槍聲一連響了四聲,所有槍聲都停下了。

藍傲文猛地朝頭頂上方看去,隔了五層樓的天井上方,黑衣的狙擊手收回槍口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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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澤趕到樓下,卻沒看見藍傲文的人影,身後忽然一股力道將他推在牆上,藍傲文從背後反剪他的雙臂,火熱的吐息噴在他脖后:「狙擊手,你膽子可真大,我讓你走你居然敢不走?」

蘇澤被藍傲文壓在牆上動彈不得,忽然一側頭:「小心喪屍——」

藍傲文回頭,蘇澤在這時轉過身來,一把抱住藍傲文。

除了抱住他,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兩人抱在一起,那是純粹的男人的擁抱,他們兇狠地摟抱著彼此的肩,像是在比誰抱得更緊,抱得更痛,那擁抱中有情愛的洶湧,亦有本能的征服的欲|望,可最後誰也沒能征服誰,除了愛以外,一切的衝動都拋到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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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奔下安全樓梯,樓梯間的一扇門突然被撞開,伴隨著熟悉的喪屍的呻|吟聲,藍傲文將蘇澤攔在身後,一腳將門踹回去,喪屍的手臂被卡在門縫中,依然探出來瘋狂地抓撓著,玻璃后攢動著一張張猙獰的面孔,這是一撥數量不少的喪屍。

藍傲文抬高腿抵在門上,問:「你還有子彈嗎?!」

「沒了。」

藍傲文放下腳,蘇澤同時便默契地用肩抵住門,藍傲文摸出身後的冷鋼刀一刀揮去,「嗖」的一聲,幾條青紫色的胳膊啪嗒掉在地上,如擱淺的魚般抽搐跳動著。

藍傲文又將門一腳踢上,雙扉門「咔嚓」一聲落了鎖,兩人正要通過樓梯間,哪只喪屍們的推擠太過瘋狂,那把老舊的門鎖根本無法承受,在震動中鬆脫開來,往外一跳,隨即一隻喪屍破門而出,抬臂就朝藍傲文撲來!

喪屍鋒利的指甲從身後抓在藍傲文手臂上,藍傲文本能地回身抽回左手,手指上的戒指卻被喪屍尖利的指甲刮下,「噹啷」一聲往樓下墜去,藍傲文一刀插在喪屍頭上,竟赫然以這隻喪屍做肉盾,將一眾瘋狂的喪屍都推了回去。

這邊蘇澤伸長手臂想要夠到掉落的戒指,樓梯扶欄卻在身下發出「吱呀」一響,蘇澤收勢不及,隨著意外垮塌的樓梯扶手失足落下,藍傲文拔出冷鋼刀回頭,奔至扶欄邊,看到黑衣青年安然落地后將那枚戒指牢牢抓在了手裡,剛鬆了口氣,衝下方笑了笑,笑容卻突然凝固。

一隻喪屍從蘇澤後方撲來,一口咬在還沒來得及起身的狙擊手肩上!

蘇澤回頭,抓住喪屍咬在他肩上的頭狠狠扯開,喪屍的獠牙沒入很深,咬得死緊,那一扯等於也生生地扯掉了肩膀上的一塊肉,他的身體被不甘心的喪屍帶著向後一趔趄,手心的戒指脫手從窗口墜了下去,同時眼前白光一閃,那是藍傲文從背後一刀削掉了喪屍的頭。

蘇澤第一時間扭頭查看傷口,傷口很深,根本不必抱任何的僥倖。兩個人面對面站在樓梯間上,一時都愣住了。

藍傲文想靠過來,蘇澤卻冷靜地後退:「我被感染了,車隊沒有疫苗,我現在很危……」

「夠了。」藍傲文皺眉打斷他,不由分說上前扣住他的脖子。

蘇澤怔住,藍傲文偏著頭,貼著他的嘴唇張開嘴,舌頭撬開他來不及緊閉的牙齒,那個昂著下巴閉著眼的神情平靜又美麗,霸道又深情。蘇澤不知所措,耳膜轟轟作響,彷彿聽見了藍傲文咽口水的聲音,然後那隻扣在他腦後的手才鬆開來,藍傲文平靜地道:

「吃了你這麼多口水我肯定也感染了,我們找個安靜沒人的地方再好好做一次愛,這之後我會在你變成喪屍前殺了你,然後再自殺。」

他一副「這樣不就好了嗎」稀鬆平常的語氣,只令蘇澤的心情翻江倒海一般無法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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