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最初的地方
他轉身從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裡面整齊地擺放著優雅的男士手帕,十分漂亮,「而且本店還規定,客人每次至多只能買三件東西。」
「有錢都不賺?」
「為了防止自己品位完全被同一個人利用,也為了尋找更多的知音。」
任菲突然好奇地問,「本月你賺回多少?」
「你是這三個月來第一個客人,其他的在這裡轉了一圈看到價格,立馬就跑了。」
這回任菲再也控制不住笑出了眼淚,「我看客人不止是被價格嚇跑的,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你這樣這店裡規矩多多。」她像老友一般和他絮絮叨叨。
店主笑了笑不予置否,手上已經把她選出的三條手帕包裝好,任菲說,「並不需要整理得這麼漂亮。」
「在你刷卡之前它還是屬於我的。」言下之意就是得按照他的作風來,果然是富有藝術氣息的完美主義者。
三支手帕,他只刷了一千多塊,任菲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樣遲早要蝕本。」
「知音更難尋。」
「漂亮的東西誰都喜歡,只是經濟上的問題。」任菲不經意瞥了一眼桌子旁的大鐘上,已經十二點了,她急忙告別。
晚上秦洛來了,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中午的奇遇,秦洛突然從身後擁住她,惡狠狠地說:「你背著我和其他男人獨處!」驚得她拿著鍋鏟的手抖了抖,一塊牛肉從秦洛的耳際飛過,他像沒看見一樣繼續擁著她的腰身,任菲在心裡感嘆這廝果然是見過世面的。
「你這是對我的不信任,還是對自己不夠自信?」現在想想的確有些后怕,如果咖啡裡面有迷藥,又或者看似英俊的店主是壞人呢?眼睛在有些時候的確會蠱惑人心。
「只是單純地吃醋。」
飯後秦洛擦拭著嘴角,看樣子對晚餐十分滿意,「以後家裡可以不用請廚娘了。」
「倒不如直接娶一個保姆?買菜,洗衣,做飯,帶孩子之類都可以包攬,還省了請傭人的費用,現在的保姆可年輕了。」任菲不知道此刻從自己嘴裡出來的字眼都是酸溜溜的,秦洛換了個話題,「我這周放假……」
任菲驚喜,馬上跟著換了話題,「我這周也放假,真巧!」說完立馬反應過來,對方是知道自己放假才放假,秦洛有自己的公司,他是老闆,哪能那麼容易抽開身,任菲開始盤算,「我們明天去哪兒?」
「去平潭看海……」
「福州的平潭,我們要去南方?一天夠嗎?」
「我們都有一周的假期不是?而且我們去三天,兩天在路上,一天專門用來遊玩。」
「你都安排好了?」
「不安排好怎麼可以直接邀請你呢?不過我還有要求,三天回來陪我去同學會。」
「大學聚會嗎?鄒俊逸去不去?」
「哪一場聚會缺得了他。」
「那行,我去。對了,我有東西要給你。」她拿出中午買來的手帕,「我看你上次帶的手帕有點兒髒了,我就多買了幾條,以後可以換洗,你看我買的你喜不喜歡。」
秦洛拆開,笑問,「是名牌嗎?不是burberry我可不要。」可是手上卻折了一個襟花,直接放入西裝的口袋中。
任菲也笑,「你們男人身上的手帕最後依舊是留著給女人用的,比如說女人哭的時候,哪有見到男人拿著手帕整天在臉上擦來擦去的,那多噁心。」說完兩人笑做一團。
他們第二天中午才到的平潭,雖然不是假日,但人還是頗多,任菲穿著簡單的t恤和牛仔短褲,及腰的長發就那樣隨意地放著,海風吹來,頭髮便隨風四處遊走。赤腳走在沙子上,海水沿著海岸線拍打著她的腳丫。秦洛也難得的換下西裝,只穿著卡其褲白t恤,簡直就似脫下了枷鎖,年輕了幾十歲不止,他上前來牽著任菲,手寬大而溫暖,於是他心滿意足地說,「我終於等到你長大。」
任菲回首盯著他,思考這句話的含義,「長大?難道你現在正盤算著要把我賣了?我值不了幾個錢。」
「價值在於衡量的人。」
「我在你心目中可是珍寶?」
秦洛揚嘴說,「你只不過一個丫頭而已……」話尾還未斷,任菲卻突然撒開他的手向前跑去,他以為他的話讓她動氣了,可是沒跑幾步她已經蹲下身子,起身又往回跑,秦洛看見她手上拿著一個漂流瓶,她興奮地問「像不像那一年我們扔的瓶子?」
秦洛不語,接過任菲手上的漂流瓶,連外面系好的紫色絲綢的條子都一樣,可是打開來看后,秦洛淡然地給任菲,「不是我扔的,倒是很有可能是你寫的。」
「希望早日找到金龜婿……」看到紙條上寫的字,任菲的嘴角抽了抽,「我才沒有那麼無聊。」說完已經把漂流瓶按照原來的樣子再次扔到海里,「祝你早日找到金龜婿。」瓶子落入海潮中,一轉眼就不見了蹤影。
遠處的天空和海水連在一起,竟看不到分界線,也許天空和大地本來就是一體的。潮水也漸漸褪去,剛才還不見蹤影的礁石,此刻已經像一座山一樣聳立著,整片海現在遠遠地看,就像沙漠,看不到水源,有一句話這麼說,「沙漠是枯死的海」,看來還真是這樣。
任菲看見有人已經走到海中央,距離岸邊有幾百米遠,心痒痒地也拉著秦洛往海裡面走,走到半路上腳上的沙土不受力,竟陷了下去,淤泥沒到了膝蓋也沒有消停的意思,任菲嚇得只顧抓著秦洛的手尖叫,直到下一秒才停止了沉陷,側臉過去,看見秦洛的臉也早已煞白,才明白剛才自鬼門關搶了一條命回來。
他們回海岸邊的酒店換衣服,從各自的房間出來時,秦洛若有所思地說:「看來上了年紀的人不適合冒險。」
為了壓驚,中午點了很多道菜,看上去十分豐盛,都是海味,任菲吃得差點把舌頭吞下去,十分美味。秦洛一直給她夾菜,她倒也不客氣,都往嘴裡塞吃了個精光,最後還不忘補充一句「有錢就是好呀,一得空就到處遊玩散心,只是想到回去又得勤勤懇懇,老老實實地為報社當牛做馬就挺難過的。」
「亦或選擇輕輕鬆鬆地做秦太太……」
「你看我是那種為了享樂而出賣**的女人嗎?」
「十足十是。」
這樣的回答遭到了任菲的白眼。
別以為在海邊和有錢人一起度過的都是唯美又浪漫愛情故事的情節,早在若干年前,她也是和一個有錢人一起看海,可並不是這樣的光景。不,有時候有錢卻可以為你製造出另一種浪漫。第一次看海是和衛揚一起去的,那天起了個早,輾轉了幾次車之後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可是卻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海灘,四周都停滿了輪船,這裡是碼頭不是可以嬉戲的海邊,天上還下著濛濛細雨,他們撐著傘向店老闆問路,卻聽見旁邊坐著的幾個大媽在閑聊「今天的霧氣可真大。」
「可不是!都說住這裡濕氣重呢……」
呵,原來是霧,不是雨!走到轉角,任菲和衛揚不約而同地哈哈大笑。他們一路上拿著把傘正兒八經地擋雨呢。店老闆說要去海邊得打摩的去,每個人15塊,任菲算了算,這樣兩個人來回得60塊,為了節省經費他們連午餐都是自帶的,於是把心一橫,決定走路去,衛揚也由著她去,心甘情願地陪著她來來回回走了4個多小時的山路,可想而知,在山溝溝的海,自然不大壯觀,也秀美不到哪裡去。只是那份天真而浪漫的旅程也許不會再有。
晚上的海看上去更加高深莫測,簡直像能從漆黑的水裡竄出什麼來,任菲關上窗戶,正打算睡覺,隨手翻了翻案上的報紙,已經是前幾天的,看到標題,嘩,一下瞌睡蟲全部跑光,娛樂版頭條竟是秦洛,標題這樣寫道:「國際名模楊嫣回國,神秘男友接機」,副標題更吸引眼球「男友系恆宇集團公子」。旁邊還附上一張極其模糊的圖片,不過任菲還是認出來了,那的確是秦洛的身影。說實話,任菲最喜歡這樣的八卦新聞了,前提是照片能夠再清晰一點兒,這樣明星的素顏才能曝光,讓普天之下的女性都自信一點兒,「你看,電視上明艷照人的明星全是靠化妝,現實中和我們一樣平凡嘛!」不過你也不能怪攝影大哥,要知道能拍成這樣,沒被保鏢揍,沒在爬樹摔死,生命又沒任何危險,已經十分難得。
不過讓任菲想不到的是這件事還沒完,她居然在秦洛的大學聚會裡面再次看到楊嫣,沒有舞台上的淡妝濃抹,台下倒是挺清新的一位小姑娘嘛,衣服也穿得普普通通的。她一邊啃著雞爪,一邊好奇地問鄒俊逸,「表哥,她是誰的女友?該不會也是秦洛的吧?」
「你吃這麼多也是白吃了,完全不長腦,如果他是秦洛的女友,你還有資格在這兒得瑟嗎?」果然是有血緣關係的,說起話來根本不留情面,接著他又得意地介紹,「她可是我們班的頂樑柱,班花呀!」
「不是北京電影學院畢業的?」任菲詫異,「學法律的去當模特?」
「天生麗質,到哪兒都能發光。」
「這麼誇她,不會是以前對她有意思吧?」
「錯,是看在當年她對我有意思的份上,我才這麼說的。」
「太不要臉了吧,她看上你哪一點了?」
「哈哈,看上我倒真不至於,不過對秦洛是百分百有興趣的,你得看緊點兒。」他神色終於嚴肅了。不過任菲依舊不在意。
「是我的還能跑了?而且當初拋棄頂級美女而選了我,想來秦洛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時半會兒是改不了的。」
「不是自己跑了,是被別人拐跑…。。」這時鄒俊逸旁邊出現一個短髮齊耳的女子,分明是一個雷厲風行的精明人物,可在看鄒俊逸時,眼裡充滿了一種叫做「柔情似水」的東西。任菲立馬接收到了八卦記者該有的敏銳信號,仰頭便甜甜地叫「嫂子!」
果然對方立刻眉開眼笑地坐到任菲的旁邊,鄒俊逸倒是挺高興的挪了挪位置,隨口說了一句,「小菲,你可別亂叫,這還沒過門呢!」三個人隨即笑得挺不直腰,可是依舊有流言蜚語傳到任菲的耳朵里。
旁邊一個身材臃腫的學姐在嘀咕:「這秦洛和楊嫣也出去一會兒啦。」
「快半個小時了,什麼該做的不該做的也都得做完了。」
「小聲點兒,他的正牌女友就在那裡,小心咬舌頭呀!」
呵,果真是八卦的中年婦女,如果真的不想讓任菲聽見,就不必特地跑到離她只有半米遠的地方嚼舌根了。
回家的路上秦洛對任菲解釋,「我和楊嫣出去只是敘舊而已。」
看來中年婦女也去他們面前說了一通,又或者那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在每個角落都散播了八卦的種子,真是用心良苦,任菲嘴角溢出一抹笑,「你不用解釋,我不在意。」
秦洛忽然就拉下了臉,任菲覺得大事不妙,這是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嚴肅,平常的他就算再煩也不會對任菲發火,他是個有風度的男人,可是他這樣說:「即使看了報紙上的八卦你也不在意?」任菲剛想回答,他卻接著說了下去。「可是我在意。」
「小菲,你不愛我……可是我對你的愛卻不能更多,也無法更少。」他把頭靠在方向盤上痛苦地說。任菲多想打開車門,快速跑回家,可是她深知此刻不能逃避,於是她伸手搭在秦洛的肩上,身體慢慢地靠過去,靜靜地說:「也許我們之間沒有愛,但是絕對有信任。對不起,我不知道自己冷冰冰的態度會讓你這樣痛苦,只是我從來只懂得索取,不知道付出。和你認識的幾年裡,從來不曾出現一個前女友之類的人,我想也許真正有本事的男人是不會讓不應該出場的人出現在視野當中。所以我對你的敬意與敬佩遠遠多過了愛。」
聽完任菲的這段說辭,秦洛抬起頭,定定地看著她,像是要看到任菲的靈魂深處,又讓她覺得秦洛是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
「你不愛我,可是我們卻在一起,你說這多奇怪。」
「因為你對我的愛無法更少,所以我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