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魂斷神傷
計程車「吱」的一聲在榕湖飯店寬大的玻璃大門前停下,閑得無聊的門童不可覺察的舒展了一下筋骨,放開保持得快讓他骨頭生鏽的標準職業姿勢,快步走了過來,一隻手拉開計程車門,一隻手擋著上面的車門框,微微彎著腰滿臉笑容:「新年好!歡迎光臨!」他倒是提前拜年了。
葉秋山付了車資跨下車,看著笑容比平時多了些真誠的門童,也微笑著輕輕說了聲「謝謝」,走進飯店寬敞的大堂。
正在這時他感到褲袋一陣震動,接著便是讓人心神為之寧靜的如在空谷聽到的鳥鳴。葉秋山心頭流過一陣暖意。摸出褲袋中的國產藍牙手機,輕輕打開揭蓋,湊到耳邊,輕輕地說:「姐……」
「你這臭小子又跑到哪了?過年也不來陪姐,欠揍啊你?你現在在哪?有沒有飛機場?馬上坐飛機過來和我們吃團圓飯!」
電話里連珠炮般傳出一把動聽的女聲。
葉秋山心頭暖暖的,這是他四海為家后唯一知道他一切的人。也是除了那幾個在青海認識的患難兄弟外唯一知道他電話號碼的人——數月前在杭州西湖邊認識的美麗善良但有些麻辣的女強人卓天姿。丈夫是公務員,她獨自打理著一間貿易公司,生意紅火。那天她難得休息一天陪三歲的女兒到西湖玩。在西湖邊上。貪玩的小女孩無巧不巧的在正對著湖水發獃的葉秋山腳邊摔了一交。葉秋山忙不迭的扶起這靈氣十足的可愛女孩,就這樣認識了大他十歲的卓天姿。
卓天姿敏銳的女性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過分沉鬱成熟的外地半大男孩經歷不凡,這一點讓執著好強的她好奇不已,以「多謝葉秋山扶起她摔交的女兒」這勉強得不能再勉強的爛借口,請葉秋山吃了午飯。飯桌上美女用她縱橫商場的無雙口才一點一滴地榨出了葉秋山的一切。三歲的小女孩竟也對葉秋山十分痴纏。
再後來,葉秋山被迫在杭州多住了十多天。去了數趟卓天姿寬敞的家,狠狠的重溫了一把家庭的溫暖。再後來,卓天姿就成了他的干姐姐。
「姐,」葉秋山剎那間回過神來,坐到大堂柔軟的大沙發中,一隻手擱著旁邊的背包,「我現在在桂林呢,玩得正開心!」葉秋山小小的撒了個謊。
「桂林?!好啊,你小子到處風流快活,忘了我這姐姐是不?虧你姐夫還準備了個大紅包想明天給你呢!」美女得理不饒人。一如她在商海和人搏殺一樣。
葉秋山眼眶濕濕的,有點招架不來。
「珊珊也很想你,老問我秋山哥哥呢?怎麼還不來陪我玩?我頭都大了,你小子倒好,腳丫子一撒就沒了影……」
葉秋山聽著耳邊絮叨,眼前浮現出干姐姐女兒珊珊可愛無匹的小臉。
卓天姿很喜愛葉秋山的聰穎好學,但也比誰都更了解他的傲氣與自尊,所以並沒有勉強葉秋山留在身邊學經商。雖然她很想。
「姐,我知道了,替我向姐夫和珊珊問好拜年,我也很挂念他們。我再玩幾天就去看你們!」葉秋山不得不再次撒謊。
「你還有錢沒有?沒有就跟姐說。一個人在外面一切小心!」卓天姿對他的牛勁無可奈何。
可憐的葉秋山只有點頭哈腰唯唯諾諾的份,又說了好半天卓天姿才在一聲嘆息中掛掉了電話。
葉秋山掏出神通廣大的干姐姐為他辦的正式身份證,到總台辦好住宿手續,接過滿臉笑容的總台美女雙手奉上的房間智能開門卡,進入了觀光電梯。
西斜的陽光灑滿了飯店前的榕湖,耀人眼目。湖邊樹木花草小橋涼亭錯落有致,一派鬧市中的世外桃源。
葉秋山雙眼朦朧的透過玻璃看著眼前美景。心神沉醉,好一個天地靈氣所鐘的城市。自己定要在這好好的享受一段時間,領略一下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或許還會有什麼讓人驚喜的奇遇呢!」心中湧起這樣的直覺。
電梯停下,門開。葉秋山回過神來,轉身迎著樓層服務員熱情的笑臉在她帶領下走向自己的客房。
把自己重重的摔在柔軟的席夢思上,嗅著散發著怡人淡香的床被,葉秋山不由舒服得呻吟了一聲:「有錢還真***的好!」不說金碧輝煌的大堂,就這房間的設施亦是不凡。看那豪華落地燈,看那掛壁等離子彩電,看那實木衣櫥和冰箱,還有那豪華按摩浴池……葉秋山心中湧起一種複雜難言的快感。但隨即又被電視里那無台不有的祝賀聲與喜慶感拉回現實。
這是他獨自度過的第幾個除夕了??心中一痛,撕心裂肺的感覺潮湧而來,身體不由自主的捲縮起來。緊緊握住的手拳置於胸口處,在眼淚將涌未涌之際,腦海又浮現出六年前在爸媽姐姐墳前發的暗誓,那是他在墳前痛哭了三天兩夜后(自此他的聲音就變得充滿磁性),於最後一縷紙錢輕煙裊裊升起之時發的暗誓:爸爸,媽媽,姐姐,你們一直跟我說,我是最棒的,以後也會是最有出息的。我不會辜負你們的期望的。我會堅強的活下去,絕不辜負你們的厚愛,辛苦的養育,我一定會很堅強……
聰明讓葉秋山過分的早熟。自尊心猶為強烈。村裡人自他父母姐「頭七」的最後一天見過他拜祭之後,就再也看不到這聰穎孩子瘦弱的身影,就彷彿突然蒸發了一般。這事在村中又是引起一陣混亂與嗟嘆。
葉秋山就此憑著九歲稚齡浪跡天涯。他幼小的心裡,迴響著一句話:天無絕人之路!
窗外偶爾傳來的煙花爆散聲驚醒了葉秋山的回憶,他猛地從床上坐起,「我一定要找點事情做!」他強忍著快要湧出眼眶的淚水,自言自語道。突然他想起了在火車上扒那幾個騙子的錢,忙翻開褲袋連那匕首都掏出來。錢都是五十和一百面額的大鈔,厚厚的一疊。關上令他心煩意亂的電視,一張一張地數起了錢來。數到最後,他不由呵呵的傻笑起來。這錢竟然有八千多塊。
他並不是為這點錢迷了心竅。比這多數倍的錢他都擁有過。
那是年初在雲南某邊境城市偷一個看起來心神不定鬼鬼祟祟的瘦皮猴一樣的男子的提包,裡面除了有三萬多的現金外,還有數包白乎乎的東西。葉秋山當時嚇了一跳。數年的流浪接觸過不少三教九流人物的他一眼就看出這玩意是海洛因。他知道這次禍闖大了。強迫自己冷靜了一下,馬上找了個公廁把毒品全衝到了下水道,然後一秒不敢停留的沖向鄰近的城市,中途他換乘了五輛車。直至腳踏另一城市的實地住進酒店后他才驚魂稍定。
隨後這筆錢他存了一小部分進父親生前開的銀行卡里,其餘的都寄向青海的一間山村中學。那裡,有他在青海流浪時認識的五個因家窮輟學也出來流浪的患難之交,在遇上他后,都被他勸回了學校。學費都是葉秋山偷來的不義之財。這次他之所以這麼高興,是因為他好久沒寄過錢給他們了。沒寄給他們的原因是因為他也好久沒撞到過今天那幾個騙棍這樣的凱子了。
葉秋山是不會向勤勞淳樸的平民百姓下手的。無論何時何地。
數完錢,葉秋山又拿起那把匕首詳端起來。匕首並不華麗,但看得出手柄是用上好牛皮包裹的,吸汗性與透氣性都很好,縫工也精細。彈簧按紐就在護手中間,白晃晃的一顆鋼珠微微突出。輕輕一按,「叮」的一聲輕響刀身彈了出來。映著燈光直晃眼。刀身十分光潔,不用摸也知道鋼質很好。中間一條小小的血槽,燈光下晃動間好象有光彩在其間流動。
葉秋山用食中二指輕輕抹著刀身,冰涼冰涼的,在這二十四小時保持恆溫的豪華客房裡,葉秋山也覺得一絲寒意直衝心底。用拇指輕刮一下刀鋒,他暗自點頭,這刀鋒開口工夫十分到家,利而不銳。保證頻繁的使用也不會輕易的磨損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