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碧落黃泉 下
卓天姿看著那個不呼不叫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的魂魄，心中一陣收緊，示意葉秋山快點，她實在受不了這樣的場面。特別是這種因為自己而連累到別人的事情。
葉秋山輕輕點頭，心中一動，有如旋渦般直衝而起的寒氣猛的一頓，再逆轉了一下，寒氣立刻亂竄起來，在一片混亂中竄到了靈玉八卦的下面。
一百零八道幽幽的綠光飛竄而下，投進黑不見底的深淵。
幾分鐘后，一大片淡淡的幽光升了起來，氣溫一下陡降。慢慢平靜下來開始整理隊形的鬼卒猛的打了個哆嗦，不乾不淨的咒罵著：「陰靈（陰間積聚的一種寒氣）又釋放了么？怎麼越來越沒規律了。好冷」
葉秋山相互點點頭，一閃就到了深淵下鬼卒不易察覺的角落。
深淵陰寒漆黑的程度遠超他們意料，在不運用真元的情況下連葉秋山的靈眼也看不到前面十米的景象，但運用真元又會立刻被發現，他只得以大受陰寒影響的神念靈覺慢慢摸索天仁子所說的禁制位置，也就是那一百零八道幽光的對應點，只是那些幽光現在也幾乎被寒氣遮蓋得幾近與無。
幾人分頭轉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才把這些點以神念鎖定，聚回一起后對天仁子發出了準備完成的信息。
一股頻率極高的無形波動從頭頂傳了下來，在山壁間來回震蕩，剛剛平靜了一點的寒氣又亂了起來，那些沿著某中軌跡往下投的魂魄開始打著旋兒往下掉，以為又是被陰靈影響的鬼卒們乾脆不再理會，反正不跑出去就行了。
波動到了禁製法陣的位置就停下不再向下，在水平分佈的一百零八個點之間來回震蕩。葉秋山他們察覺到，隨著震蕩的加快和時間的拉長，這裡的空間也有了微妙的變化，一股讓人極度壓抑的感覺迫面而來。
禁制點微弱的亮了一下，他們知道時機到了，全都身形一動，用最短的時間在所有的禁制點中輸進一縷寒性真元。
幽光瞬間從禁制點無聲爆發，頃刻就漫天而起，遠遠近近的魂魄鬼卒一下子全被沖了上去。借著這個掩護，幾人再無顧忌的在所有的點中送進真元。
藍色光線飛竄，在眨眼不到的時間裡布成個綿密的立體陣形。幾人看著眼前縱橫交錯層層疊疊的藍光不由都張大了嘴巴，除非能化為氣體，不然休想同過這樣變態的立體法陣，何況光線間隙中還漂浮遊盪著無數看起來意義不明的符咒。
波動再次從頭頂傳下，但這次卻是有意識般全都進入了光網中來回震蕩，幾秒種后光網不知怎的淡了下來，各個線條間的間隙也拉開了一些，他們知道時機到了。
幾人以神念摸清了震蕩波動的頻率，同時參與進去，將波動壓縮到艮西北的死門方位，然後一下子釋放出來，藍光網就這樣被瞬間爆發的高頻波動撕出一個口子，裡面往來頻繁的不名符咒也被震出一邊。
幾人剛閃進這歷盡艱辛才打開的入口，光網就又蔓延結合起來，隨著波動的慢慢消散也慢慢的隱沒於無形。
頭頂還是漆黑一片，和剛剛看下來沒什麼區別。
大家送了一口氣，終於進來了。
「什麼鬼陣，弄得這樣麻煩。」葉秋山嘟囔著看向下面他們要去的方向。在根本無法估計多深的下面透著藍綠難辯的幽幽光華。
「下去吧。」卓天姿看著這光華，目光閃閃。
空雲搖搖頭：「等等上面的鬼卒魂魄，一起進去。」
大家點點頭，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能夠「光明正大」的矇混過關，當然比鬼鬼祟鬼祟或是強攻硬闖進去好得多。
孫影紅穿上「隱世衣」，收斂起所有的氣息，一下就消失在他們感知之內。
「紅姐，你可是我的暗棋呢。」葉秋山知道她還在身邊，笑嘻嘻的說。
「別指望我會照顧你。」孫影紅氣哼哼的說，「你比這些鬼還鬼，跟他們正好做伴。」
卓天姿掩嘴吃吃直笑，看著無奈的翻著白眼的弟弟：「你到底哪裡得罪紅姐了？」
葉秋山正要說話，葉麒已豎指向上：「來了。」
一隊基本整齊的魂魄在咒罵不已的鬼卒驅趕下毫無阻礙的飄下來，讓他們幾人大為不忿，這陣法怎麼就設計得如此巧妙、對人不對鬼呢？
看準機會，他們將全身氣息改變得象這些魂魄一樣，分散插進了隊列，身體的虛實倒不用擔心，到了冥界，魂魄就和陽間的人一樣，也會變成實體的。
在他們快要被這如蝸牛般的飄行速度氣死的時候，終於到了發出光華的地方，穿夠猶如水紋波動般發著藍綠光華的寬闊洞門，眼前的景象讓一直猜測想象的他們詫異不已。
這裡光線很好，只是一片青白讓他們覺得有點不舒服。一條不知從那流來也不知流到那去的大河橫在面前，河水漆黑，兩岸寬闊，無草無樹怪石亂堆，一條不大的黑色古橋橫跨兩岸，中間沒有橋墩，橋看起來也沒一點穩固的樣子。橋頭一座陰森漆黑的八角涼亭，裡面是幾個衣服面容也漆黑的高大鬼卒，正木然的盯著一個個經過的魂魄。
「怎麼跟幾千年來的傳說中的一樣啊？沒點新意。」葉秋山在識海中對葉象抱怨道：「看來那現在被遮住看不到的孟婆也一樣不會令人賞心悅目了。」
葉象呵呵笑起來：「地府嘛，一直以來都是那幾個人統治，辦事方式也是一樣，那會有什麼改變？！」
「現代人祭拜的時候不是什麼東西都燒有下來嗎？我以為這裡也早現代化了。」葉秋山怪笑著說。
葉象聳聳肩不再說話。他們兩是排前面的，眼看就要輪到喝那孟婆湯了。
遮擋的人慢悠悠移開，孟婆終於出現在視線內。眼前看到的事實令葉秋山瞳孔不由一縮，下巴差點掉下來。
在幾個鬼卒圍護中的竟然是個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少婦，五官精巧，搭配恰當，烏絲如瀑，穿著一身古裝素衣，正用修長如玉的巧指捧起一碗綠綠的湯水，巧笑倩兮的遞給來到面前的鬼魂。
「孟婆竟然是個大美人？」葉秋山覺得自己頭上有一排烏鴉飛過。
幾個鬼卒在葉秋山瞳孔收縮時就望向了他，跟著一種和他的神念迂然有異的冰冷感覺掃過他空蕩蕩的身體，無所不至的搜索一遍，好一會才退出去。
葉秋山知道終於憑自己的本事瞞過了他們，臉上掛起糅合了各種心情的神色，一副已經「醒神」樣子。
終於輪到他了，葉秋山看著眼前的如花玉容，一種荒謬的感覺潮湧而起。也不接他遞上來的「忘情湯」，而是好奇的問道：「你是孟婆的女兒還是孫女？」
白衣女子愕了一愕，掩口格格直笑：「你竟然醒神醒得如此徹底，這樣的話也問得出來。我就是孟婆。」
葉秋山心中的觀念被徹底推翻，抓了抓頭有點尷尬的說：「見面勝似聞名，想不到你竟然如此漂亮。凡間卻把描畫得如此醜惡，不知道是誰開始的，真是可惡。」
「我又不在上面生活，理這些幹什麼呢？」孟婆臉上又多了些笑容：「現在給你們點驚喜也不錯。」
「婆婆。」她身後的一個鬼卒叫了聲。
「誤不了事的。每天在這裡對著一群沒感覺的東西、重複同一動作，你們不悶啊？好容易有點樂子要不是這些人只能通過我的『忘憂指』捧上的湯才能忘卻一切的話，我早就哼哼」孟婆頭也不回淡淡的說。
鬼卒不語了，但看向葉秋山的目光充滿了警告。
葉秋山聳聳肩，對孟婆做了個無奈的表情，看向桌子上的那碗「孟婆湯」，綠綠的微微蕩漾著。
「這就是能叫人忘記一切的『忘情水』？什麼配方熬的，這麼神奇？」葉秋山賊眼轉了一下，想從眼前這美女（鬼？）口中多套點東西出來。
「喝下去就能忘卻一切，等候重新輪迴了。象他們，」孟婆沒有回答他後面的問題，指指他身後木然的鬼魂，「在醒神之前就喝下『忘情水』忘記前生所有，然後運氣好的話就馬上投胎，不然就在這裡快活的等候一陣子，什麼痛苦都忘了，多好了。」
葉秋山點點頭，看來這方法還挺人道的，讓大家都少了許多折磨。
「這就是你在明代以後從轉世投胎前的才給『人』喝『忘情水』轉到現在一下來就給『人』喝的原因？」葉秋山記起古書里的記載，明代以前都是說孟婆湯只給就要投胎的鬼喝的。
孟婆點點頭：「也是為了地府能更安寧的原因。」
葉秋山明白過來，原來閻王也怕鬼造反啊。但這方法單放到這個問題來看也有點太那個了。
「你是怎麼死的？看你好象並不怎麼悲切。小小年紀就這麼看得開？」孟婆一臉好奇。
「冷死的。」葉秋山隨口胡言：「無親無故，一無所有，沒什麼值得留戀，又有什麼值得傷心的。」
「可是你還是要喝這水的，這是規矩。我可不想被大王責怪。」孟婆又笑了起來。看來她真的悶得久了。
葉秋山沒說什麼，為了大計著想，就應付一下吧，反正沒下肚子前就可以把它轉移到河裡面。
他剛想接過孟婆手裡的碗，突然發覺整張大桌子就這一個碗，鬼卒後面是個好象永遠都是『忘情水』滿溢的大缸，除了這兩樣外看不到別的容器。
「所有人用的都是這一個碗？」葉秋山有種噁心的感覺。
「小子快喝！那這麼多唧唧歪歪的。」後面的鬼卒不耐煩了。
「這也太不衛生了吧？」葉秋山可以想象輪到一向好潔的卓天姿時她會是怎樣一種表情。
孟婆和鬼卒的面容僵住了，看來這問題還是第一次被人問到。
「不喝我們就就幫你灌。」鬼卒咆哮起來，臉更黑了。
身邊一陣難以察覺的微風飄過，葉秋山知道孫影紅過去了，也不再拖時間，捏著鼻子裝出一副痛苦的樣子將忘情水倒進了口中，然後木然的走上奈何橋。而鬼卒們也彷彿鬆了一口氣。
在他還未上橋時湯水已經被他轉移到了河裡，回頭看了一樣眼還未輪到的空雲他們，均是一副怪異的忍笑表情。
走過小半橋面，葉秋山從剛剛的觀察中知道，這時候忘情水已經開始生效了，也就抽空了全身的感覺，獃獃然的向對面走去。
那邊不遠處就是無盡的茫茫白霧，根本看不到裡面有些什麼，更不敢用神念探測。
橋這邊根本沒有監視的鬼卒，看來他們對孟婆湯有極高信心，不憂有人會搗亂。
「看來回頭的時候要偷一些上去，可以賣給那些希望失憶人，肯定能大賺一筆。」葉秋山放慢腳步，心中打起了鬼主意。
好一會後空雲他們也順利過關了，幾人聚集在一起跟著一群男女老幼具全、形象各異但全副木然的魂魄往白霧中走去。
霧很濃，更是寂靜，一大群已經和在陽間一樣化為實體的鬼魂默默行走著。
「這是個空間甬道。」葉象在識海中對葉秋山說：「一進來就只能向前，沒別的路，我剛剛試過，想後退都不行。」
「這才是真正的黃泉不歸路吧。」葉秋山嘿嘿直笑：「不知道甬道那邊又會是怎麼一番景況。」
幾人不緊不慢的和魂魄們一起前進著，幾分鐘后霧淡了，他們終於看到了地府的景象。
什麼恐怖，什麼凄慘，什麼冷寂一點也看不到，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幅有如清明上河圖般的熱鬧場面，人來人往（鬼來鬼往？）高聲喧嘩。房屋更是古怪，什麼年代的建築都可以見到，竟然還有現代的摩天大樓。兩邊的店鋪也是一派熱鬧繁華，只不過裡面的商品全是蠟燭元寶之類的東西。
身邊的魂魄突然全都一陣激靈，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迷茫的看著眼前一切。反應快的已經大嚷起來：「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到了這裡的？」
「我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葉秋山他們見已經恢復「正常」，均你眼望我眼的問。
「先生們女士們，歡迎來到地獄天堂！」一把彬彬有禮的聲音響起。